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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又如那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只有淡淡的银光透出,与地上华灯的光晕结合,因此不至于太过昏暗。
寝宫之中,时不时的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
“小皇子许是饿了,老奴先带他下去。”
“嗯!”太后轻颔首,让嬷嬷将孩子带走后,这才跟简玉衡说道:“此去,需不需要与大臣们商量一下?”
“那是没得商量的。”简玉衡答得毫不犹豫:“那些老顽固,估计就连丞相太傅都不会支持朕离开皇宫。一来是说了也没用,二来是不想走漏风声。届时,还需要母后去朝堂震慑一下。”
“婼儿这个一国之母去应付,不是更合情合理么?”
怎需她这个太后去?
“这件事,浅婼是办得到。”简玉衡薄唇唇角轻轻扯了下,凤眸溢着一丝犹豫之色,太后看了他一眼,自家孩子,她自认还是清楚的。
“你是想说,婼儿她名声不好,走上去,届时有太多的反声。当然,以她的本事定也能摆平,但终归是叫她烦心了,所以呀,你心疼媳妇,就把这口烂锅,甩到哀家手上了,是吧?”
简玉衡眸色瞬间晕开一抹笑意,豁然起身,绕到萧太后身后,为她捏着肩膀:“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母后,阿婼她跟着我,苦头不知吃了多少,我着实不想在最后关头,还叫她奔波忙碌,应付那些嘴脸。”
萧太后无奈地拍了拍肩膀上的手,“你这话啊,叫别人听了,不知作何感想。”
堂堂一国之母,不知羡煞多少人,简玉衡倒好,竟说苏浅婼是跟着他吃苦来着。
但想来也是,局外人,怎知局中凶险?
“对了。”简玉衡停下动作,转而从身上取出一个盒子,坐在萧太后身边:“这个,先交给母后保管,若是……”
简玉衡垂下眼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萧太后还是鲜少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伸手接过盒子,打量着他的神色,“若母后猜得没错,你是想说,此次离去,若是不归,便将这盒子打开,依里头的安排行事。”
“母……母后。”简玉衡目光闪烁,他确实安排了后路,对于这最后一役,他心里很没底。
但他不敢交给苏浅婼,怕叫她担心。
而给他母后,是因为他知道,萧太后更会顾全大局。
萧太后指尖轻轻摩挲过盒子上的纹路,明明不过巴掌大小,可她却觉得很沉重。
都是儿子,真要如此吗?
“要不,哀家去一趟。”萧太后这话说得简玉衡倒是有些意外,随之摇头道:“母后别说笑了。”
“母后就你们两个儿子,手足相残,不管是谁出了事,母后心里都难受,母后想再劝一劝你皇兄,到底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何必如此执着。”
“他放不下皇位。”简玉衡说得肯定,一声冷笑:“母后会不会怪儿臣,儿臣若不与他争,兴许母后,就不用如此烦心了。”
萧太后摇头,目光惆怅,语气透着些许无奈,:“母后不怪你,是母后不好,母后从小就给他灌输了太多夺权意识。你身子不好,也无心朝政,母后把大多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皇家争斗向来残酷,不争只能等着被杀,争一争,方有一线生机。这不仅仅是他与别的皇子,也包括你。”
萧太后在宫中这么久,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一般的通透,也不是一般的精明。
“但儿臣,注定了活不过二十岁,却还要去争,母后可知是为什么?”
萧太后眉头轻轻拧紧,似在思索,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是因为冷家,因为婼儿,因为那些忠臣。”
简玉轩无容人之心,亦或者说,他更适合一代君王的冷酷。
可是治理江山,靠的不是仅仅的冷酷就好的,杀戮太重,迟早会出事。
“衡儿的顾虑,哀家都知道,你皇兄的性情,哀家也清楚。”萧太后一声轻叹,简玉衡接话道:“他已无药可救,母后去了也没用的。儿臣更担心,他丧心病狂起来,还会对母后不利,故,母后还是留在皇宫吧,毕竟,皇宫也需要母后,还请母后,顾全大局。”
简玉衡态度坚决,也不无道理,只是萧太后还是有些犹豫。
简玉衡再次说道:“儿臣向母后保证,但凡他有一丝悔过之心,儿臣定饶他性命。”
有他这句话,萧太后眉宇总算舒展开来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那好,你放心去做,这皇宫,哀家给你看着。”
“多谢母后。”简玉衡朝萧太后俯首作揖。
“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莫叫婼儿等急了。”
“那母后早些休息,儿臣就不叨扰了。”
他转身,衣袂飘飘,踏出宫殿,踏着冰凉的月色,回到坤宁宫,苏浅婼一直探头探脑的等着,看到他的身影,急忙将他拉进屋。
“方收到奚月洛的信,说是明日午时会来寻你,有事详谈。”
苏浅婼将信笺递给简玉衡,简玉衡捏着信笺,眉头轻蹙:“也就是说,他进不来了,要我让人午时去宫门口接他?”
苏浅婼奇怪地挑眉,其实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也是颇为不解,奚月洛要来找简玉衡,何时需要写信提前告知了?
而被简玉衡这么一说,她愣了一下后,跟着想到了个可能。
“你是说,他还在给你试药,而且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导致武功退步,进不来了?”
“估摸着是。”简玉衡头疼地按了按眉间,他该说的都说了,苏浅婼也亲自去劝了,可是奚月洛认定的事,看来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了。
“我有个想法,你明日同他说我们重生的事,就说你若真有事,说不定又重生了呢,但是奚月洛怕是没有这等福份,让他别折腾了。”
苏浅婼说得潇洒,可是眼眸深处却终是举棋不定,唇角的笑也有些牵强。
奚月洛与简玉衡,她告诉自己不能自私,奚月洛无需如此帮他们。
可其实,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很想简玉衡活下来。
只是,那所谓的理智,叫她不得不故作洒脱。
简玉衡抬起眼眸看着她那伪装得算不错的笑容,没有拆穿她,因为他知道,这选择,她其实无从选择。
……
一夜,悄悄流逝。
翌日,简玉衡上了早朝后,便在御书房等着奚月洛。
他也是准时,说了午时,那就是午时,弦笙将他引到御书房后便退出去了。
“我想,你们应该是要着手去取中央宝藏了吧。”
奚月洛直奔主题,简玉衡他们的动静,他一直有留意。
“我正想今日去找你说这事呢!”简玉衡对于他,终是放下了芥蒂,把话摊开了说:“此次应是与简玉轩最后一次交锋,胜败在此一举,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你可否备一份药给我,不计一切代价,我这身体必须恢复到巅峰时期,绝不能在半路掉链子。”
“我陪你去。”奚月洛说得果断,“什么时候出发?”
“我没想带你去。”简玉衡亲自为他斟茶,将茶杯递给他,奚月洛伸手接过,目光透着些许冷漠与不满。
简玉衡只好解释道:“你就当我不信你吧,总之,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你现在的身子,不比我好到哪去。”
“不说是吧?”奚月洛将茶杯放下,豁然起身,转身就要走。
这意思是,不帮简玉衡了?
“洛,别这样啊你!”简玉衡急忙起身,快步绕到他跟前,奚月洛站住脚步,道:“药,我不会帮你做。但,一定会跟你去。”
“行。”简玉衡见他态度比他还坚决的,只好退一步说:“药,你帮我备着,我带你去。”
“不行。”奚月洛毫不犹豫地否决:“真做出这种药,你要真吃下去了,等此间事了,你也可以入土了。”
“我迟早都要入土,不过早一天而已。”简玉衡退后一步,竟对奚月洛俯首作揖。
奚月洛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扶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简玉衡抬起头来道:“这一路,你帮了我多少我数不过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该再麻烦你,可我没得选择,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一次,绝不容有失!”
简玉衡的性子,奚月洛心里有数,简玉衡的顾虑,他也心里清楚,简玉衡的抱负,他更知道。
所以,两人对视半晌,他终是点头了。
“药我可以做,但是,我来保管,不到不得已,不会给你。”
“你保管?”简玉衡震惊的看着他,奚月洛很认真的点头:“你发病,若我能及时克制,便用不到那颗药。”
也希望用不到吧,否则,他着实都不好保证,简玉衡,他到底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简玉衡勉为其难的点头,而且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一定要把药收好,可别半路出岔子。
他们这边整装待发,另一边,也没闲着。
今日阳光格外的好,春风拂柳,片片叶子坠于湖面,荡开了涟漪,随波逐流。
一处院落中,一人静坐凉亭眺望院中景色,听完身后人禀告,他唇角擒着一抹冷笑,抬手道:“黄昏,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