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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瓷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往日里,小姐都让她忍,小姐自己也都忍着,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哪怕是被欺负到了头上,也从来不会说一句,只是偶尔会自己偷偷哭。今天却突然就这么同刘妈妈说话,小瓷很惊讶。
她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看着以往经常欺负她们的画儿,甚至连管事的刘妈妈都吃接连吃瘪,她突然就觉得很开心,心底莫名就觉得很爽,像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一般,神清气爽。
不过只开心了片刻她就有点担心小姐了。
今天她进城,只见到了宋叔,并没有见到兰姨。
而且,她跟宋叔说的,也并不是什么去大理寺告状的事。
也不知道小姐这么说,会不会被刘妈妈拆穿,万一拆穿了,可就遭了。
这般想着,她偷偷瞄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脸色非常难看。
孟晚陶口中的兰姨,本名云兰,是孟晚陶母亲凤潇当年在倚兰苑时的好姐妹。
云兰是倚兰苑的花魁,除却容貌才艺,手段也是了得,凤潇跟着孟司壤去了边关没两年,云兰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云吞摊摊主宋青山。
当时多少人都为云兰惋惜,当然大多数都觉得云兰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定然过不惯跟着小摊贩的清苦日子,都等着云兰届时灰头土脸的回来,这出去了再回来,身价就不可同日耳语了。却没想到,云兰真就换了朴素的衣衫,安心跟着宋青山卖云吞。
也因为云兰,宋青山的云吞摊生意惨淡过一阵,但时间久了,架不住宋记云吞味道好,满城也找不出他们家这样物美价廉的云吞,生意慢慢就又好了起来,两人日子也越过越好。
孟晚陶刚被孟家接回京城的时候,云兰还去看过几次,只不过没有一次见到人的,甚至连府门都没让进。
云兰也看得开,承誉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自然是不想跟她这样出身的人有什么牵扯的,哪怕被下人奚落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怕自己经常出现对小孟晚陶不好,她后来就只托人送东西,并没有再出现。
直到承誉伯府对外称府里三小姐先天不足要送去京郊的庄子上静养,可把云兰急坏了,她上门在孟府小门等了一夜,门房也没让她进去,还是宋青山安慰她,日后她住到了庄子上,就不像伯爵府规矩这么大了,兴许能探望,云兰这才从孟府门口离开。
孟老夫人十分嫌弃凤潇的出身,也十分不喜欢凤潇生的这个孙女,要不是圣上下旨,她甚至都不想认这个孙女,硬着头皮认下后,只能有多远把她放多远,力求把孟家跟凤潇撇清关系。
云兰的上门还彻夜堵门,把老夫人给惹怒了,也因此,把孟晚陶送去别庄后,她给刘妈妈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见孟晚陶。
那是孟晚陶还小,哪怕是搬去了京郊的庄子,虽然规矩没府上严,云兰也见不到她的面。
这些事,还不知事的小孟晚陶自然不知道,连同云兰托人送进来的东西,小孟晚陶也一样都不曾得到。
值钱的就被府里下人拿去分了,不值钱的就直接扔了。
直到小孟晚陶长到五岁,府里安排照顾她比她大两岁的春儿偷偷跑出庄子碰上了给她送衣物和点心的云兰,她才终于知道,她不是没人疼,她还有个兰姨。
那个时候,惠帝还在位,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下人就是再不把她当主子,小孟晚陶的日子都还能过,并没有后来那么悲惨。
后来惠帝驾崩,春儿偷偷跟云兰碰头互通消息被撞破,老夫人大怒,把春儿发卖,对孟晚陶的看管又严了不少。
云兰怕孟家会因为她对孟晚陶不好,就不大出现了,只是费劲心思打听一下孟晚陶的消息。
到九岁的时候,孟晚陶才重新有了贴身丫鬟,就是小瓷,小瓷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四岁,哪里会伺候人,两人就互相依偎着相依为命。
云兰只当孟府好歹是伯爵府,孟晚陶父母都是被圣上嘉奖过的,府里就算再不喜也不会对她太苛刻,她又打听不到准信,便以为孟晚陶过得还可以,再加上孟晚陶渐渐大了,一个深闺女孩儿,跟她来往过密,总归名声不好,便只孟晚陶生辰时,托人送些东西,其他时候,几乎不出现了。
而孟晚陶跟云兰偷偷联系,被发现后,就被重罚了。
体罚只是其次,春儿被发卖,对当时年仅七岁的小孟晚陶来说,打击特别大。
再加上刘妈妈被老夫人痛斥,只能把怨气和火气撒到孟晚陶身上,她小小年纪,身体和心灵遭受双重打击,胆子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软弱。
春儿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刘妈妈拿兰姨恐吓她,她便再不敢跟兰姨联系,生怕老夫人生气,拿兰姨家的小摊出气。
信息差和孟晚陶的胆怯,导致这么多年都没和云兰见上一面,云兰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小瓷长大后,她们主仆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孟晚陶宁愿饿着,都不让小瓷去找兰姨他们,生怕小瓷像春儿一样被发卖。
但府上的下人实在太过分,孟晚陶有一次饿昏过去,小瓷没办法,就去找兰姨。
小瓷整日里听孟晚陶说,不能给兰姨添麻烦,她也不敢说实话,就说是想吃宋叔包的云吞了,这才偷偷带了些回来给孟晚陶吃。
孟晚陶知道后,叮嘱过小瓷,不准再去,小瓷就没敢再去。
不过打这日后,云兰便又开始想着法的往孟晚陶这里送东西,大多都是吃的,点心零嘴之类。
孟晚陶安分了那么多年,尤其是她现在病歪歪的性子还弱,府上对她的看管也松懈了不少,只要不出庄子,也没人总盯着她整日里在做什么,给他们制造了不少机会。
不过小瓷确实没再主动去找云兰和宋青山。
认真来说,今儿算是第二次。
哪怕这么多年都不在跟前晃了,给刘妈妈留下过深刻教训和心里阴影的云兰,还是让刘妈妈很是忌惮。
勾栏出来的女人,哪怕赎身嫁人了,那也不能算良家子,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更不用说这么多年京城都还流传着云兰的传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真要做点什么,虽说不能拿伯爵府怎么样,可府上名声还要不要了?
刘妈妈看着孟晚陶有些拿不定主意。
平日里唯唯诺诺,话都不敢说的三小姐,今儿这般强势,就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要真找来了云兰……
这么想着,她视线又落到了桌子上带着宋记云吞标识的牛纸袋,眼神突然有些发狠。
“想把我关起来?”孟晚陶语气轻飘飘道:“我跟兰姨说了,三日内,我若没亲自给她送信,定然是出了事,三日后,她直接打上门闹就是,你要觉得你能做得了这个主,大可以现在就把我关起来试试。”
刘妈妈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孟晚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道:“做不了主,就回府请能做主的来!”
“今儿有些晚了……”
刘妈妈话未说完,孟晚陶便打断她:“我今儿要见到老夫人,兰姨的性子相必你也是听说过的,我到时候要做出点什么,可别怪我没提前说明白。”
刘妈妈被堵得有些丢面,但这事却是不能她能做主的,黑着脸站了半晌,她才硬着嗓子道:“三小姐既然要见老夫人,我自会去回禀,老夫人得不得空来,就不一定了。”
孟晚陶冲她展颜一笑:“那就劳烦刘妈妈务必帮我把老夫人请来,要不然孟府的名声可就要扫地了。”
刘妈妈:“……”
话再次被堵,刘妈妈脸色更难看了,而且她完全拿孟晚陶没法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脸都快丢尽了。
她看了眼笑得一脸温和的孟晚陶,冷着嗓子道:“三小姐且等着罢。”
话落,她便转身出去。
画儿正惊讶三小姐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仅不怕刘妈妈了,还指使得刘妈妈不得不听她的,挡在她身前的刘妈妈就突然转身走了,只留下和巧笑嫣然的三小姐对视。
她看了看早就气冲冲走出老远的刘妈妈,又看了看还笑着看着她的三小姐,手足无措中,忙跟着跑了出去。
刘妈妈和画儿都走了,屋檐下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散了。
等人一散孟晚陶强撑着的那口气便散了,她扶着小瓷,猛咳起来。
小瓷吓坏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又手忙脚乱去倒水。
可壶里水早凉透了,她又忙去烧水。
孟晚陶身子确实差,要不是刚刚吃了一碗热乎乎带汤的云吞外加两个肉包子,她就是再有心气,也难撑着把话说完。
更别说刘妈妈这些人,本就是看人下菜碟的,她若打不起精神,根本震不住她。
是以刚刚孟晚陶再不适,都咬牙撑住了。
这会儿子,一口气松了,就再控制不住,咳得天翻地覆。
见她咳得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趴在床沿上,小瓷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小姐,水马上就好了,你稍等一会儿的啊……”
孟晚陶听到了,但没法回应,屋里只回荡着她的猛咳和小瓷的抽泣声。
等水烧好,喝了热水顺了气,孟晚陶才总算勉强止住了咳,靠在床头艰难地喘气。
“小姐,好些了吗?”小瓷哭得眼睛都红了。
孟晚陶嗓子不太舒服,不想开口,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她还好。
小瓷又哭起来:“我去给小姐煎药,都怪我,刚刚应该就把药煎上的,也不该那么粗心,没注意到壶里没热水了,让小姐遭罪了。”
孟晚陶听得想笑,她抬手给她擦了脸上的泪,指了指药,示意她去煎药别哭了。
小瓷抿着嘴,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不哭,我这就煎药。”
看着她把小炉子搬到廊下忙活,孟晚陶这才闭上眼,打算休息会儿。
孟老夫人可没刘妈妈这么好打发,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璎珞,眉心拧起。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她也并非全无胜算。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想着想着,思维开始模糊,孟晚陶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实,能听到小瓷窸窸窣窣的动静,鼻尖也都是浓浓的中药味。
睡了没多久,她就被小瓷叫醒了。
“小姐,药煎好了,已经晾了一会儿,再晾就该凉了。”
孟晚陶看着面前碗里黑漆漆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眉心直接拧成了疙瘩。
看她这样,小瓷笑着说:“不苦的,小姐快趁热喝。”
孟晚陶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可药还是要喝,不喝病怎么好?
她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好苦。
孟晚陶苦的要哭了。
小瓷忙递了清水给她漱口。
淑了口,又喝了半碗水,孟晚陶才总算又活过来。
见她缓过来了,小瓷这才去收拾药碗和药罐子。
等她收拾好回来,就看到小姐正摩挲着脖子上的璎珞出神。
这个璎珞,她也知道的,是先先皇赏赐的。只不过小姐一直都很宝贝的锁在匣子里,她也没见过几次。
今儿既不是生辰也不过年节,小姐怎么把它拿出来了?还戴上了?
小瓷好奇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璎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由衷地道:“这个璎珞可真好看!”
孟晚陶回神。
小瓷抬头看着她,小声道:“小姐,我并没有见到兰姨,也没跟兰姨说要告状的事,万一……”
孟晚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不重要,你只要不说话就行。”
小瓷不太懂。
她不说话怎么帮小姐?
等老夫人来了,阵仗肯定比这更大,而且……
“万一,”她担心道:“万一老夫人让人审我呢,我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就行,”孟晚陶笑笑:“放心罢,不会有人审你的。”
小瓷跟宋青山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见了宋青山。
见了宋青山就相当于见了云兰,这就足够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稍稍安心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小姐说什么,她都觉得特别安心,她甚至都敢去跟刘妈妈叫板了呢。
这么一想,小瓷便兴奋起来。
这厢,刘妈妈从孟晚陶屋子出去后,越想越不对劲,她也不敢耽搁,套了马车,就亲自回府了。
虽然会被老夫人责罚,可这事她实在处理不了,万一闹大,老夫人发起火来,可就不是责罚了,她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回城的路说长也不长,刘妈妈很快就见到了老夫人。
为了免于责罚,她添油加醋,给孟晚陶上了不少眼药,把事情的严重性也夸张了不少。
今儿老夫人去顺齐侯府吃茶,顺齐侯夫人透露,大理寺少卿夫人相中了她的长孙,想与他们家结亲。
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姐知书达理,相貌才情,她都很满意,外祖家又是清贵的秦家,秦家曾出过太傅,子弟多任朝中要职,可谓是相当出挑的孙媳妇人选了。
老夫人正开心着,就听到了这么个令人生气的消息,尤其是听刘妈妈说,孟晚陶今儿必须要见到她,要不然就让伯爵府名誉扫地……她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孟晚陶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只耐心等着。
等着等着,小瓷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姐,万一老夫人不来呢?”
孟晚陶吃了药有些犯困,正闭目养神,也没睁眼,只轻飘飘道:“会来的。”
小瓷不知道小姐哪里来的自信,莫说是这样子请老夫人来,打从她跟着小姐开始,就没见小姐见过老夫人的面,小姐怎么那么肯定老夫人会来啊?
“就算今儿不来,”孟晚陶慢悠悠又道:“三日后她也得来。”
小瓷:“?”
没等她问出为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噪杂声,紧跟着就是一声接一声的:
“老夫人来了!”
“老夫人来了……”
……
小瓷瞪圆了眼看向门口,磕磕巴巴道:“小小姐,老夫人真真来了……”
孟晚陶睁开眼,嘴角轻轻扬起。
来得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