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小说网】biquge345.com,更新快,无弹窗!
孟晚陶是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她先裹着身上的薄被打了个寒颤,这才一脸无奈地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
坐起来后,抽泣声就更明显了。
孟晚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张嘴,刚要喊在门口偷偷哭的人进来,就被咽喉的灼痛痛得猛咳起来。
本就病了许久,又多日未进食,这一咳咳得孟晚陶差点去了仅剩的半条命。
虽然没能喊出声,但效果也是一样的,蹲在门口哭的小瓷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都是小瓷没用,没能请来大夫,呜呜呜,小姐……”
孟晚陶好容易止了咳,艰难开口:“别哭了。”
见小姐咳得随时要断气一样,小瓷又急又害怕,又一直哭,根本没听见。
孟晚陶只好又蓄了会儿力,声音比刚刚稍稍大了些:“别哭了。”
小瓷这回终于听到了,见小姐能开口了,她忙止住了哭,又哭又笑道:“小姐你没事了?”
孟晚陶哭笑不得,她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平静了心绪和呼吸后,她示意小瓷:“水。”
小瓷应了一声,泪都来不及擦,忙去倒水。
喝了半碗温水,孟晚陶总算缓过这口气来。
靠在床头她看了眼面前满脸是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总算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了号。
小瓷。
原身孟晚陶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唯一对孟晚陶真心的人。
她靠在床头,见面前不过十岁的女孩子满脸担心,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瘦弱的身子不住发抖,心里难免有些不忍,她冲她笑笑,轻声说:“我没事。”
沙哑虚弱的嗓音,小瓷眼泪又落了下来。
孟晚陶心一下就软了。
刚要再开口安慰,就见她马上抬手抹掉眼泪,挤出笑问她:“小姐你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孟晚陶确实饿了,再加上她需要安静的空间思考,便点了头。
见她愿意吃东西了,小瓷喜极而泣,小跑着去厨房找吃的。
小瓷前脚出了门,后脚,孟晚陶就拧起了眉。
一个时辰前,她就醒了,只是因为太虚弱,再加上乍然得知自己穿书了,穿成的还是一个父母早逝,因为母亲出身而不受祖母待见被养在京郊庄子上,吃穿用度,连府上丫鬟都不如的承誉伯府三房遗孤孟三小姐,直接又被气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孟晚陶镇定了许多。
她穿的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大男主逆袭文,男主宫衡,是庆国现在的皇帝,登基三年,今年八岁,尚在成长期,正在大反派摄政王宫珏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在未来的十年他一步步谋划,最终除掉摄政王,走上权利的巅峰。
因为男主现在还小,朝政由摄政王宫珏和太后共同治理。
因摄政王性情阴毒,暴戾残忍,原本还能凭着身份与摄政王平分秋色的太后,现在已隐隐落入下风,摄政王一派,风头正盛。
两个派系的争斗,打从幼帝登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不管是摄政王一派,还是太后一派,都不是仁善的主儿,两虎相斗,还是皇权之争,朝堂自然是不安稳的,牵扯其中,一个不警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京城和朝堂,表面看着平静,内里却是波涛暗涌。
在这样的形势下,京城的世家大族,想明哲保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晚陶自认,她一个不曾经历过大磨难长在新时代的大学生,根本应付不过来这种权利的争斗。
庆幸的是,她虽穿书了,承誉伯府却因为日渐衰落,年轻一辈也无甚可造之才,便没卷入这场风波里。而原身孟三小姐却跟这本逆袭文的主要剧情无关,既不是反派也不是炮灰,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虽然身世悲凉,但至少不用一睁眼就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了看屋内陈设,屋子又小又阴冷,家具更是破旧,堂堂伯爵府三小姐,屋内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唯一的一架屏风,还缺了一个角,甚是寒酸。
这境遇,也就比穿成炮灰好那么一点儿。
承誉伯府虽日渐没落,倒也没有落魄到府上小姐只能住这般闺房的境地,这原就只是针对她。
因为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出身风尘,十八年前艳名享誉京城,但性情刚烈,只卖艺不卖身,与孟晚陶的父亲,也就是承誉伯膝下最有出息的第三子孟司壤一见钟情。
孟司壤当时年少有为,是庆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整个孟家都对他寄予厚望,他执意要娶凤潇,承誉伯和老夫人极力阻拦。
最后,在孝道的重压下,孟司壤没能十里红妆风光大娶,甚至因为母亲以死相逼,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但也为了她,坚决不娶妻,这可把承誉伯和老夫人气得够呛。
凤潇没有怨言,情愿没名没分跟着他,甚至在他领兵戍守边关时,陪他一同上阵杀敌。
孟晚陶出生那年,父亲母亲因为抗击来犯的月氏,虽守住了疆土,两人却齐齐战死边疆,当时在位的是宫衡的祖父庆惠帝,庆惠帝感念他们夫妻为国牺牲,特意下旨嘉奖,尤其称颂了孟晚陶的母亲凤潇心中有大义,刚烈英姿,还给他们唯一的女儿孟晚陶赐了一个平安璎珞,希望她平安长大。
有了庆惠帝的嘉奖,承誉伯和老夫人再不满意凤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认下这个儿媳,还为了承誉伯府的名声,特意派人去边关接回了还不满周岁的孟晚陶。
哪怕有庆惠帝的嘉奖和赏赐,偏见也早已在众人心底生根发芽,承誉伯府上下,都没人看得上孟晚陶这个三小姐,头一个不待见她的就是孟老夫人。
孟晚陶年幼,爹娘不在了,她也没个外祖家帮衬,在承誉伯府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但好歹,孟家还顾着点天家威严,没敢在明面上对孟晚陶太不好看,在府里象征性地养了小半年,就以三小姐出生边关,有不足之症,要小心静养,就送到了承誉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依山傍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秀丽宜居,众人都当承誉伯府是真的看重这个三小姐,让她在此地好好静养,还很是称赞了老夫人一番。
外人看着,孟三小姐尊贵体面,可内里,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孟三小姐日子过的连丫鬟都不如。
老夫人不待见她,底下自然没人把她当个主子看。
初初还碍着庆惠帝的圣旨,对她有三分恭敬,可时间久了,谁还把一个无父无母又被府里诸位主子嫌恶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呢?
皇帝是下过旨嘉奖过,可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他们府上后宅里这点小事?况且也没人替孟晚陶出头,庄子又远离京城,众人对她便越来越轻贱。
直到庆惠帝驾崩,庆昭帝即位,再到现在庆成帝即位,再没人提及当年圣上的嘉奖。
孟晚陶渐渐大了,便也越来越刺老夫人的眼,像这样的高门大户,都不用底下人刻意磋磨,只消不把她放在眼里,都能要了她的命。
在这些人的无视和不待见下,孟晚陶打小身子就弱,这次之所以她穿过来了,就是因为入秋后天凉,庄子里‘伺候’她的人,不给她添置厚被,也不好好提供每日膳食,导致她着凉发热,小瓷请刘妈妈去城里请大夫,也被搪塞,几番耽搁,年仅十五岁的孟三小姐没撑过去,便成了现在的孟晚陶。
正静静捋着思绪,小瓷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没等她开口,小瓷就先朝她告罪:“小姐,都是奴婢无能,徐妈妈说过了饭点了,只有早上剩的半碗白粥和俩冷馒头,奴婢……奴婢想帮小姐要些热乎营养的都不能。”
眼看着她又要哭,孟晚陶冲她招了招手:“没事,先将就吃罢。”
主要是,她太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思考怎么活下去?
听她这么说,小瓷忙搬了坑坑洼洼的小案子放到床边。
白粥早凉透了,馒头也冷,但好在是早上新蒸的馒头,还软着,没那么难以下咽。
她把茶壶里的水倒进粥里,分了一半给小瓷,又拿了一个馒头给她。
“不不……不……”小瓷忙摇头:“小姐吃罢,我不饿。”
看她瘦瘦小小,浑身没几两肉的样子,肯定没少跟着她吃苦。
“拿着,”她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帮我办事。”
小瓷愣了下,嗫喏道:“小姐,办办什么事啊?”
孟晚陶实在饿狠了,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胃里有了东西,总算是好过了些,她一边在心里给孟家又记上一笔,一边对小瓷说:“先吃饭,吃完饭跟你说。”
小瓷也好几顿没吃了,这两日又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孟晚陶,又累又饿,听到这话,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快吃,”孟晚陶说:“两个馒头我也吃不完,等放硬了,就不好吃了。”
小瓷这才接过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孟晚陶又喝了半碗热水,虽然面上依然带着病态,但精气神好了不少:“把剪刀拿来。”
小瓷正在收拾案子,听到这话,手一抖,碗就从案子上滚了下来。
“小姐,你要剪刀干什么啊?”小瓷一脸不解,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不会是要寻短见罢?
可不能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日子总归还是能过的啊!
“不做傻事,”见她这样,恢复力气后越想越气的孟晚陶忍不住笑了下:“快点拿来,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小瓷性子本就偏弱,年纪又小,伯爵府的下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欺负孟晚陶都嚣张肆意,何况她一个小丫鬟,多年下来,她胆子越来越小,当然这也不能怪她。
主要还是原身性子懦弱,不敢反抗,主仆二人才被欺凌至此。
听她这么说,小瓷才去针线筐里翻找,很快,剪刀就拿了过来。
孟晚陶把左衣袖撸上去,露出细弱苍白的腕子。
小瓷吓坏了:“小姐!”
孟晚陶示意她声音小点儿,然后在小瓷惊恐的目光中,把剪刀贴着手腕,卡进了腕子上带着的银手镯里。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右手,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把手镯剪开了个口子。
小瓷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就被孟晚陶再次以眼神制止了。
这个银手镯,是原身母亲给她打的,也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满月后就一直戴着,因为时间久了,取不下来,再加上她一直贴身佩戴,便也没被下人拿了去。
孟晚陶把摘下来的桌子塞到小瓷手里:“你过来,我告诉你……”
小瓷虽还有些惶惶,但她从来都听小姐的话,便凑了过来。
听完吩咐,小瓷眼睛都瞪圆了。
孟晚陶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温和:“快去吧,晚了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
虽说很冒险,但小瓷莫名就很相信小姐。
等小瓷走后,孟晚陶敛了脸上的笑,既然不幸穿来了,日子当然要过,不仅要过,还要过好。
她起身,从床头柜子里层层叠叠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匣子。
匣子上的朱漆已经斑驳,一看就有年头了。
孟晚陶取下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璎珞。
她拿着璎珞,抬头看了眼窗外萧瑟的晚秋,无甚血色的唇轻轻抿起。
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