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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禁足…禁足…”刘贵妃难得自哀，这么多年，哪怕她早已经明白，早已经看清，心中这些人之常情的坎儿，终究没办法完全释怀。
“终究是本宫棋差一招，不然岂容那皇后现下如此得意。如今计划已经失败，后头的筹谋也没办法再继续了，倒是白白叫二叔忙了一遭。”
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眸子中蕴着的丝丝凉意，将那张倾城的容颜染上了些薄凉。
恨恨的饮下白瓷茶盏中的好茶，茶香缕缕环绕，沁人心脾，却安抚不了此时此刻一个败军之将怨念的心。
“娘娘…”一边立着的宫女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有些头脸的宫女儿开口想劝上几句，谁知刚开口就被刘贵妃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瘆人眼神瞪住，仿佛再多说一句话下一刻就要承受对方勃然的怒火，只得瑟缩的收了话头，将一番劝说吞进了肚子。
“用不着与本宫说什么。”刘贵妃微微仰起头，白玉似的漂亮下颏迎着些微光越发晶莹剔透。“道理本宫怎么不懂，不过是意难平。”
不过只是顶撞皇后几句，那人听了她一面之词，竟然能就这样禁足自己。
“不过是全了她皇后的体面罢了！”刘贵妃再不愿意多想些什么，男人罢了，皇上也是男人，偷心的本事，谁比不过谁还难说。
“是，娘娘心里确如明镜般通透，皇上不过顾及中宫脸面罢了，眼里心里只自然有娘娘一人。”见刘贵妃面色终于缓和，宫女才敢劝奉。
尽管晓得只是些拍马的油滑说辞，刘贵妃终究心里还是安稳了许多，她点点头，摸了摸自己发上华丽的贵妃制珠翠，都是极好的成色。
“二叔可好好送过？”轻舒一口气，刘贵妃一下一下碰着瓷杯，护甲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听起来悦耳还透着孤冷。
“这是自然。好好送过，并无引人注意。”自有人低眉顺眼恭谨答复。
眼中划过一丝计算，葱白的玉指捏紧了手中绘描极其精美的瓷盏，指尖都有些泛红。茶盏中碧色的茶水微微颤抖着，看上去都有些害怕。
“本宫的琴别收着了，拿出来罢。”
皇宫禁内，什么看上去都华丽极了，又冰冷极了，温温的茶水迟早还是会凉透，燃着的烛火迟早也会燃尽。处处伤怀的地方，却又容不得人多愁善感。
中宫罢了，不过是个迟早年老色衰的管家婆。
如此轮番思虑罢，刘贵妃压制住玲珑心里的几分焦躁，她如何不知道已经不合适再打草惊蛇，只是如今也再难有好时机了。
皇上一直在皇后寝宫不出来，也不来探自己，倒是仿佛在置气，更是给皇后一个说法，却完全不顾念自己这个刘贵妃了。
如此冷落，与盛宠之时的甜蜜，落差之大，倘若是怀春少女所受，必然兀自感伤流泪，一蹶不振起来。用心多的人总是输家，再勇敢也是徒劳罢了。
“差些脚步快的小太监人在皇后寝宫外沿盯着，小心些，切不可被发现了，如今本宫这儿形势不大好，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倘若见到皇上路过，皇后不在身边，便速速来通报本宫。”
柔情蜜意总是能够融化坚冰，人生就是重复温习从前的温存，再重复坚持下去。终结所有，只是一圈一圈的轮回，重蹈覆辙。
“皇上向来心软，本宫不信皇上会不顾情分。”刘贵妃言罢，护着腰腹抬手招呼人扶着去看那拿出来的瑶琴。
“娘娘不倦吗？不若靠在塌上歇息罢…抚琴恐劳累了身子。”
“不碍事，本宫自有分寸，终不会不将身体当回事。”刘贵妃抬手示意，扶着她的宫女皱了皱眉头，还是松了手，默默退到一边。
“要歇息的日子还多着呢，日日躺着可不行。”
刘贵妃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凉凉的琴弦，冰凉且还坚硬，如今她长长的指甲，抚琴已不太方便了，她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看，挥手招人来修剪。
“迟早会长回来，本宫不心疼。”
修剪罢，刘贵妃看了看仍旧美丽温润的手，又差人替她绑好了护着指尖的器具，便轻轻弹奏起来。
“只惯娇痴不惯愁…离情浑不挂眉头。可怜恼尽尊前客，却趁东风上小舟。真个去，不忺留。落花流水一春休。自怜不及春江水…随到滕王阁下流。”
一曲都不算完，刘贵妃便停罢了，她下手很轻，声音断然不会传的很远，又因为只图了轻，感情也灌注不进去。神情中似乎有些犹疑，刘贵妃喃喃：“是不是太哀怨了点？会不会惹得皇上不悦？”
宫女们为难极了，皆皱着眉头。
“娘娘弹奏的极为动听，只是奴婢们听不出其中感情的。”
“罢了，你们且在这帮本宫听一听好了，有人站在这儿，好过本宫一个人弹奏。”
宫女们自然点头应是。
“这几日天气可好？”刘贵妃懒懒散散随意拨动着旋律，寻找手感，一边随口问着。
“早间还有些温凉，中午又闷了些，傍晚日头还未落的时候，正是刚好的。”
刘贵妃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话了，如今皇上不来，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跑去皇后宫里抢人，禁足了还去招惹，那女人恐怕得再将一军，届时再想打动皇上也难了。
“去添些香料罢，本宫想闻一闻，要清醒些的。”
“是…”
只感觉心中的焦虑又腾了出来，一股一股的在浑身闹着，刘贵妃渐渐又洋溢起烦躁的情绪，盯着眼前的瑶琴，只想砸了它去。
这独守空房的滋味真不好受，却不知还要等多久，不知还要熬多久。
深吸一口气，再度压下心绪，刘贵妃干脆闭上眼睛，她在充斥着计算的脑子里仔细搜寻着当年的记忆片段，她与皇上初认识时候的心境是如何呢，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离愁晚如织，托酒与消磨。奈何酒薄愁重，越醉越愁多。著意浅斟低唱，细看小婆娑。万蕊千花里，一任玉颜酡。”
轻轻的唱诵伴随着有些发颤的瑶琴声音，刘贵妃闭着眼，她想，倘若有机会，她不会这样子出现的，她一定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此…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