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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⑧你知道,我爸妈当年,是逃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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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老牛头岗找机会?
    聂九罗初觉得太凶险了,继而又觉得合情合理:目前,邢深林喜柔两方是“互失踪迹”,谁先找另一方,谁就占据了主动权。
    问:“是去矿坑里打埋伏,还是岗子上?”
    余蓉反被吓了一跳:“当然是岗子上,谁敢下矿坑?依你的说法,林喜柔是那矿坑里出来的,尤鹏也是,那就是个直通黑白涧的枭窝,你没找通道,不代表没有啊。”
    聂九罗点了点头,下头一有通道,找不也正常,连那地下的一半都没走全呢。
    提醒余蓉:“我建议就只是打埋伏,没万全的把握就别出手了,之前猎枭能得手,是因为它们没防备……”
    余蓉最怕人家啰嗦:“知道知道,邢深上次是它们枪口子底下逃出来的,能不晓得它们不好惹?有把握才出手,没把握就只是尽量拿线索,懂懂懂,又不是傻子,脖子上都顶着脑袋呢。”
    聂九罗没好气,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炎拓在边上着,实在好笑,不过立场还是明确的:他拿手拍了拍聂九罗的手背,候着转头,朝眨了下眼睛。
    那意是:说的,随便。
    ***
    出了省界之后,余蓉原路折返,聂九罗运气挺好,滴滴了一辆顺风车,虽然不是直接家的,但了地方之后打个跨市的出租,也就了。
    车主挺木讷,不属喜欢聊天的那种,聂九罗炎拓也不怎么讲话,毕竟有人,不方便谈事情,所绝大多数时候,车里头都是沉默的。
    炎拓反而喜欢这种沉默,引擎、车皮、面来车的喇叭,都显得亲切,也极其让人安心,有一段路下了雨,雨打在车窗上,大时是一条条水渍,时是一滴滴水点,炎拓新奇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盯着个没完,头一次觉得水渍里的世界也是气象万千。
    他转过头,想把这一发现分享给聂九罗,才发现,几乎要睡着了。
    是要睡着了,身子左摇右-倾,脑袋点吧点吧,来颤巍巍的、随时都会倒,炎拓挪坐过去,过了会,的头就搭了他的肩上,身体也偎靠过来,柔软得像是没什么重量。
    炎拓伸手搂住的腰,低头的手,果然,没过多久,的一只手就习惯『性』地、微微蜷动来。
    炎拓把左手也送过去,的手下意识勾住他戴手套的三根手指,身体里最后一根紧张的弦松弛下来,终真正安静了。
    透过前头的挡风玻璃,能漫天飘雨,视线是朦胧的,雨刷一扫,就清晰了,清晰完,又是逐渐星星点点,成渍成行。
    这一刻,炎拓觉得,自己不像是怀揣秘密、躲躲藏藏,也不像前路未卜,心事飘摇。
    他像个普通人,带着喜欢的人回家,路的那一头,父母在,妹妹也在,酒正醇,饭正香。
    ***
    一路辗转,快半夜时才回院。
    卢姐收消息后,已经提前返工了,依着聂九罗的吩咐,把客房打扫停当,被子拿了白鹅绒的,床上也换了崭新的四件套,卫生间里该用该配的,一应俱全。
    给两人开门时,完全没认出炎拓:“这位是……”
    聂九罗说:“来过的,炎拓啊。”
    哦,炎拓啊,那位泥像先生、聂九罗亲口盖章了有好感的,终是被领家里来了。
    卢姐有点欢喜,但也极其纳闷:怎么人都进院了,还不摘帽子口罩呢?
    聂九罗冲使了个眼『色』,先领炎拓进了房,出来后吩咐做个清淡点的夜宵,份的就行,又叮嘱别老盯着人,要做视若无睹:“被骗去挖了两个多月的煤,心理上有点敏感,敏感懂吗?还有,饿得瘦脱形了,不喜欢人家他,后面这几天,估计也不会出屋子。饭都单吃,你点送饭收餐具就是。”
    卢姐懂了,今天开始,要出两套餐谱了:一份强身健体长骨头的,一份是补充营养长胖的。
    ……
    如果说,昨天矿洞换进旅馆是一步脱贫,那今天,终住进院,谓一步登天了。
    炎拓觉得,这院比他无数次回想中的还要更温柔。迈进院子的时候,他就注意那棵白梅已经谢了,但没关系,新一轮的、应着春天的花木,已经在蠢蠢欲动。
    那种蓬勃的生机,宁谧的氛围,是他在其它任何地方,都找不的。
    卢姐给他送夜宵来了,都是份的,香菇青菜粥里,放了两颗粉白的虾仁,配了一碟莴笋炒蛋丝,碧青翠绿配着嫩粉,得人赏心悦目,也食欲大开。
    聂九罗不他一吃:“你吃完了,餐具放门口就行,卢姐会来收的。”
    炎拓点头,候着们走了、关上门了,才摘下帽子口罩。
    这两天,他厌恶照镜子,自己厌恶,连带着也觉得别人厌恶,所能遮就遮,不想碍了人的眼,细想有点矫情,但让他坦然,一时半会的,又做不来。
    转头,窗上隐约映出白梅的绰约树影。
    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香未尽,炎拓身过去,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偏南方城市的温度,比北面要温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觉得,风里已经掺进了暖的温度。
    正要回桌边开餐,听聂九罗卢姐的说话,轻,絮絮的。
    聂九罗:“卢姐,你要有话就说,别一脸想说又硬不说的样子。”
    卢姐:“不说不说,说了不合身份,你还要生气。”
    聂九罗噗嗤一笑:“你古装戏多了吧,还‘不合身份’,我不生气,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才叫人难受。”
    卢姐期期艾艾:“我是觉得啊,你人得多,多多比较。这个炎拓啊,是不是不太聪明啊?”
    炎拓一愣:有他什么事?戴帽遮脸的,哪能出“不太聪明”了?
    聂九罗也奇怪:“他哪让你觉得笨了?”
    卢姐含含糊糊:“唉,就是这个智商。”
    智商?都上纲上线智商了?
    炎拓仔细听。
    卢姐摆事实讲道理:“你说哈,被骗去挖煤了,新闻里都报道过那么多次了,有点警惕心也不会被骗吧。人家打工的是为了挣钱,为了钱一时心急被骗,也还理解,这个炎拓,我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这都能被骗,这还不是……人不太聪明吗。”
    炎拓无语,这条分缕析的,他竟无法反驳。
    他期待着聂九罗能为他说两句话。
    耳朵竖了半天,才听聂九罗叹息似的音:“谁还没个短板?长得好,有钱,还聪明,哪能样样都让你占了?不聪明就不聪明吧,多教教就行了。”
    炎拓默默吃饭去了。
    毕竟打着欠条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爱怎么说他,就怎么说吧。
    ***
    聂九罗洗漱好了出来,已经晚了。
    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给身体搽『乳』霜,这趟去由唐,打斗时都尽量护着左胳膊,洗澡时才发现,右面肩背一片酸肿淤青,还有腿上被铁锨柄砸过的地方,皮下淤血都没眼了。
    好在不是空回,终把人捞回来了,这人现在,就隔着一层楼板呢。
    聂九罗低头地板,没错,就隔着一层楼板。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是捞回来了又怎么样呢?事情远没头呢,他还要找妹妹,不知道哪一天,他又会这个院子里跨出去了……
    聂九罗有点怔忪。
    过了会,想了什么,置物柜里,翻出一个充电式的触『摸』感应氛围灯。
    这是前收的礼物,这种灯的灯光暗,常用来代替烛光,触『摸』式调整明暗,方便。
    得去把炎拓的床头灯给换了,那个太亮了。
    聂九罗披上套,抱着灯下楼,顺便带上了便签纸笔,如果他已经睡了,就把灯放门口,同时贴个便条,这样,炎拓一早开门来,就有礼物收。
    下了楼梯,第一眼就发现炎拓的房门是开着的,大门也开着。
    人出去了?
    聂九罗先去客房了一回,确认不在,又去院子里张望。
    这回了,坐在白梅树边上的石块上,低着头,手里绕着一根折下的梅枝。
    聂九罗没敢叫他,医生说他近期会比较敏感,还能会有心理问题,那现在这样子,算是“出症状”了吗?
    隔行如隔山,说不清楚。
    倒是炎拓先见了,身过来:“怎么还不睡?”
    聂九罗说:“这话拿来问你自己吧,睡不着吗?”
    炎拓自嘲地笑:“真睡不着。”
    他昨晚就没睡好,睡了两个来月又硌又硬的阴『潮』地,骤然换了柔软的床铺,心理上是幸福的,身体反而享受不来了,一躺上去就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入不了梦。
    这理由听得聂九罗啼笑皆非:“睡不着也得睡啊,不是说由俭入奢易吗,你这儿,怎么还难了呢?”
    赶炎拓回房,『逼』着他老实躺上床,又给他换了台灯,氛围灯果然挺“氛围”的,暗光一,屋子里朦朦胧胧又影影绰绰,有一种特别强烈的不真实感。
    炎拓问:“陈福呢?”
    他记得上次来,装陈福的行李箱是放在客房的柜子里的,但刚查过,没找着。
    聂九罗:“让我锁进储物房了,把那么个活不活死不死的东西放屋里,你睡得着啊?”
    炎拓嗯了一,床垫子极其柔软,软得身体一寸寸往下陷,加上这打光,让他有点分不清现实虚幻:“邢深那头怎么样了?”
    聂九罗又好气又好笑:“你就安心歇着,过两天太平日子。林喜柔没那么快发现你逃走了,邢深他们也没那么快赶由唐。这个灯有个触『摸』点,见了吗?长按就是关。”
    炎拓伸出手,想试试这开关,将触而未触时,忽然又恍惚来:“我在下头,饿得快死的时候,总想着,这能是我的报应。”
    聂九罗都准备走了,听这话,心头猛地一跳,紧接着,全身汗『毛』都来了:这说的什么胡话?他是不是要精神错『乱』了?他要是这样,不敢走了啊。
    拖了椅子过来,在床前坐下,又把炎拓被子上加盖的盖毯拿过来,包住身子:“什么叫报应?”
    炎拓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眸子不聚焦,不知道是落在床上的光,还是光边上的影,过了久,才说:“你知道,我爸妈当年,是逃过的吗?”
    ***
    1997年12月23日/星期二/晴
    我觉得,我能会死,或者,离死不远了。
    我的日记活得应该会比我长,我要把事情都记下来,这样,即便我死了,将来日记的人,也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想心心啊,已经整整两天,没听我宝贝的笑了。
    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我尽量详细,想什么写什么。
    上周五,是我大山约好的、大家一走的日子,家业我是真的无所谓,钱都是人挣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头开始也好。
    门当然还是反锁的,不过我预备窗走,家里的窗户都装了铁丝防盗网,大山提前放了把钳子在床底下,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就一根根地钳铁丝,不钳断,免得『露』馅,只钳七八分。
    那天晚上,如大山所说,他李双秀出去应酬,他们一走,我就准备来,十二月的天,太冷了,还得坐火车,我给拓心心穿得厚厚的,圆滚滚像两只熊,然后又收拾背包,大东西是不带了,但有意义的还得拿上,比如大山给我写的情书、结婚证,还有结婚时戴的首饰。
    拓特别兴奋,一直绕着我转,问我:“妈妈,是不是要走亲戚啊?”
    心心就要安静多,牵着哥哥的衣角不撒手,现在,就是拓的跟屁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拓是司令,就是实心眼的兵。
    我说:“是,妈妈带你去坐火车。”
    把他给乐坏了。
    八点过后,我就扯下了防盗网的一角,先钻出去,把心心抱出来,又接住拓。兄妹俩笑得咯咯的,大概还为是做游戏呢,拓钻出来,还想钻一次,被我扯着领口给硬拽出来了。
    然后,我骑上自行车,心心在前,拓在后,直奔火车站,大山叮嘱过我,咱们是县城,一天就那几趟车,错过就没,不能迟了。
    好在,我没迟,还早了一个时。
    车站里,真是人山人海啊,我没出过远门,没见过这种架势,有好多人裹着被子横在地上睡觉,有些人的行李堆得山一样高,车上有那么多地方让他放吗?
    还有拎着活鸡的、扛着半只羊的,更多的是贼眉鼠眼的。
    我把背包背身前,一手紧牵一个,听说头『乱』,贼多,偷孩的也多。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找了块地方落下脚,打听了一下,今晚有两班车,九点半一班,是往甘肃方向去的,十点一班,往云南方向去的。
    票是一人拿一张,大山说了,如果他出状况,点我就一个人走。
    我暗自祈祷大山能脱身顺利,我就想一家四口能齐齐整整在一块。
    拓忽然拉了我一下,说:“妈妈,鸭子。”
    循着他的指向过去,我不远处有个坐在地上的老头,扁担横在膝盖上,扁担两头都是纸箱麻袋,身前有个大篮子,篮子里有只老鸭,还有几只鸭崽子。
    拓这孩子,属鸭子的吗,怎么这么喜欢鸭呢?我随口答应了一。
    拓又戳弄心心:“心心,鸭鸭哎。”
    边说还边往那头走,心心紧拽拓的衣角,也跟着走。
    真是越烦越来添『乱』,我拽着拓的后衣领,把他给揪回来:“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吗,啊?屁股上长钉了?”
    拓委屈巴巴的,想去又不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心心张着短胳膊抱拓,还瞪我,这丫头,居然是跟哥哥亲。
    我哄拓:“你乖乖待着,等爸爸来了,让他给你买一只。”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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