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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皇帝就要应允，赵威连忙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陛下不可，这苏瑾来历不明，不能让她靠近沐熙公子。”
朱景轩皱眉，“何出此言？”
“北缉事司查过此人，她乃获罪官员的女儿，欺君罔上，藏匿于野。这样的人，怎敢让她接近沐熙公子？”赵威的声音压得很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朱景轩的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威。殿内的烛火摇曳，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说她是哪个罪臣的女儿？”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赵威躬身回答，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回陛下，是前都察院御史苏震的女儿。”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击打在朱景轩的心上。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他的手指停止了敲击，指节微微发白。
“就是那个在欧琰案中收受贿赂、制造冤案的苏震？”朱景轩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正是。”赵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臣查到，那苏瑾自幼流落民间，后被人卖入三玄观。想必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有朝一日接近陛下。”
朱景轩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苏瑾说过的那句“我与赵威有仇”。当时他只当是寻常百姓对权势熏天的太监的偏见，此刻回想起来，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藏着的或许是更深的东西。
殿中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站在一旁的展如明看了看气氛，小心翼翼地上前道：“陛下，司天监秋官宁孟忠已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他的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沉默。
赵威冷冷地瞥了展如明一眼，隐隐不悦。后者装作没看见，低头退到一旁，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朱景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宣他进来。”
孟忠进殿前，特意先迈右脚跨过门槛。这是他早上占卜得来的吉兆。他的道袍干净整洁，举止从容不迫，丝毫看不出已等候多时的疲态。
“陛下，臣来请罪。”孟忠跪地叩首，声音沉稳有力。
朱景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孟卿有何罪过？”
“臣为师妹苏瑾请罪。”孟忠抬起头，目光坦然，“她确实是罪臣苏震之女，触犯了欺君大罪。只是事出有因，还请陛下明察。”
这话让殿中几人都是一愣。赵威更是得意洋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陛下，臣没有冤枉她吧？这苏瑾接近陛下定有不轨之心！”
“是，她确实另有目的。”孟忠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我这小师妹虽然修道时日不长，但在卜算之术上颇有天赋。她早就预料到陛下会离宫，这才在街上游荡，想要遇见陛下。”
朱景轩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锐利：“不是孟卿在从中牵线？”
“臣当时并不知她的身份。”孟忠神色严肃，语气坚定，“她是被我三师弟和四师妹在外遇到，带回山中修行的。当时她只说自己被卖为奴，已还清养育之恩。我们修道之人，向来不问凡尘俗事。”
赵威尖声道：“她竟敢蒙骗道长，为何不将她逐出三玄观？难道就因为她有些微末道术？”
孟忠微微一笑，目光平和：“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但既入我三玄观，便是我三玄观的人。她若有过错，我等自当承担。请陛下降罪于我们不察之责。”
朱景轩抬手制止还要说话的赵威。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她当时不过八岁，三玄观庇护她也是说得过去。”
“多谢陛下开恩。”孟忠再次叩首，声音略显迟疑，“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我昨晚才发现她的真实底细，她说此番进京是为父伸冤。恳请陛下重查苏震一案。”
“大胆！”赵威厉声喝道，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一个罪臣之女，也敢要求重审旧案？”
楚国公见状忙道：“陛下，沐熙还在云南等着苏道长救治。请陛下开恩，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显然是担心事情闹大，影响到沐家的利益。
朱景轩沉吟片刻，手指又开始轻轻敲击扶手：“宣苏瑾觐见。”
仪凌领着北缉事司的人赶到孟宅时，苏瑾正在吃着热腾腾的馒头。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走吧。”仪凌淡淡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一路上，仪凌忍不住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毫无惧色的小道姑。她的步伐轻快，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完全不像一个即将面对审讯的犯人。
“你早有准备？”仪凌终于忍不住问道。
苏瑾狡黠轻笑：“北缉事司都闹得满城风雨了，我能不知道？”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陛下？”仪凌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
“我从不欺骗皇帝，只是有些话说，有些话不说罢了。”苏瑾的语气依旧轻松，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仪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走了一段，苏瑾突然停下脚步：“这不是去宫里的路。”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警惕。
“先带你去诏狱。”仪凌的声音冷硬。
“哦？”苏瑾眨眨眼，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陛下这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我。毕竟见了我，就要面对那些冤案了。”
“放肆！”仪凌拔刀抵住她的脖子，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你若再敢对陛下不敬，我必取你性命！”
苏瑾轻轻推开刀刃，笑道：“您说得对。”她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
仪凌看着她毫发无伤的手指，心中一惊。这个小道姑，果然不简单。他收起刀，目光中多了几分警惕。
诏狱阴暗潮湿，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苏瑾被带到一间牢房前，守卫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进去吧。”仪凌说道。
苏瑾站在门口，突然转身对仪凌说：“大人，你说皇帝会不会后悔见我？”
仪凌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苏瑾笑了笑，转身走进牢房，“只是觉得，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