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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它身上的伤看起来不轻，露着嫩红色的肉，看的人着实心疼。我猜测这可能也是它在海边徘徊不去的原因，它想要求助于人类，或者，在鲤鱼头这个距离人类生活的都市很近的地方，它能躲避自己的天敌，暂且休养。可是，它的天敌未必就不敢游到这处海岸边来。我那个时候一直在想要不要就这么直接把它捞上来，送到动物保护部门去，或者先送到兽医那里去，可是我犹豫极了，我很担心它被发现之后就此会被关起来，被展览、研究甚至是解剖，把它交出去之后的事就是我控制不了的了。我明白，它不属于我，它甚至不属于人类，它是自由的动物，我不是想控制它，我只是希望它能一直自由地生活，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这么说着的江生表情十分诚恳，他告诉李策等人，“我真的真的就只是这么简单地想着而已。”
因为犹豫，江生迟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也没有把那小动物送医，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带着新鲜的鱼类去鲤鱼头的那处海岸边投喂它。有时候会用小收纳箱带鱼过去，但这么做过地铁安检时不方便，有时候他会直接在鲤鱼头附近的市场上现买鱼带去。
“它真的很可爱。”
江生告诉李策等人，他猜测鲤鱼头海滩最北端的大块礁石，没入海面下的部分可能有洞穴，而那里就是那小动物的藏身之地。
“我每次去，有时候会呼唤几声，有时候就安静地等着，太阳沉入海面之后的那个时候，嗯，它好像也是能感受得到时间的，会在那个时间点上浮出来。我想，那巨大礁石下头也许有洞穴，可以让它容身，它藏在洞里养伤，洞穴可能并不大，大型的动物挤不进去，这样它也安全。它身体细细的嘛。”
从发现这个神奇的小动物起江生开始投喂它，他每天会坐地铁赶去鲤鱼头，风雨不改，这行动持续了十天之后，江生在鲤鱼头那里见到了第二个来投喂的人——苏瑞。
那天天很阴，江生出发之前还带了伞。到了鲤鱼头之后他在市场上买了十条左右的鱼装进收纳箱，然后往目的地走去。
踏上沙滩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转暗，江生想在天黑把探视和投喂的事情做完，他加快脚步。因为天气不好且天色已晚，鲤鱼头的沙滩上当时已经没什么人了，江生便没有格外去留意周围。
带着急切的心情，就在江生快走到鲤鱼头的最北端时，他猛然发现海边的礁石上已经先于他有个人在那里，顿时，江生的内心充满警觉。
是谁？在干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江生远远地停住了脚步，而这时蹲在礁石上的人也看到了江生，两个人遥遥相对。
这时江生看出来先到这里来的是个年轻女性，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她在t恤外套了一件蓝色衬衫，牛仔裤和球鞋，江生觉得这身打扮不像是到沙滩边来游泳或是踏浪嬉水的。
她来这里干嘛？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里，江生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由地向礁石旁的海面上张望，还好，只有起伏的海水，并没有看到有其他。
在转头回去还是继续向前走上江生犹豫了一下，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而且又不是做的什么亏心事，江生决定继续向前。他想也许这个陌生女子只是在这里停留一下，见到他来，打破了她安静独处的环境，说不定她马上就会离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都在观察着对方，江生内心有疑惑和警惕，他发现对方也是，对方用一种抗拒的、略带敌意的眼神注视着他。
她该不会——也发现那小动物了吧！江生心里顿时感觉到不妙。
待到走近了，江生突然注意到那女子的脚边放着一个小号收纳箱，那个收纳箱跟他现在手里拎着的一模一样，塑料质地，白色盒身，粉色的盒盖上有可以拎的把手。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和对方带着的收纳箱，眼神的交汇中，他们同时有一种“啊，明白了”的感觉。
“你……”
“你……”
“你是不是……”
“你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吧。”年轻女性首先这么说道。
“没有没有，我不会的。”江生立刻摇头。
“我也不会的。”年轻女性承诺般地郑重说道。
一瞬间，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也放下了对对方的戒备。
江生拎着收纳箱踏上礁石，走到了那名年轻女子的身边，他看向眼前的海面，海水起伏着，波涛拍打着礁石。
“它还没出来呢。”年轻女子说道。
“哦。”江生索性在礁石上坐了下来，年轻女子随即也重新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江生好奇道。
“五天前。”对方答道。
“啊，我是十二天之前。”江生说道。
两个人互相对视，没有言语，又同时都从对方的眼睛里和表情上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这么接近的日子，它就被另一个人发现了。
“糟了……”女子喃喃道。
“这么说可能很快还会有其他人发现它。”江生小声道。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在对对方说——再发现它的人，能保守秘密吗？
“你叫什么名字？”
“苏瑞，苏州的苏，祥瑞的瑞。”
“江生，大江大河的江，生活的生。”
彼此简单地介绍过之后江生便询问苏瑞是怎么会发现这小动物的，这里的位置那么偏僻，而且还在海滩的最北端，从鲤鱼头的入口处走到这里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一般人没事不会来到这里。
“我……”
见苏瑞犹豫，江生决定先说说他自己。他告诉苏瑞他在知报网工作，业余爱好摄影，偶尔会来鲤鱼头这边拍风景照，但那天能走到鲤鱼头最北端的这里完全是无意的，能发现那小动物也是无意的。在知道它的存在之后暂时没有其他救助行动，只进行了投喂。
说完这些，年轻女子露出惊讶与欣喜掺杂在一起的表情，连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啊，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对！我不想它被送到动物园去，不想它被观察，被研究，我也很担心它怕它会被解剖，我想它回到大海里去。我发现它之后对谁也没有说，只是自己悄悄地再来看视，我有想过送到兽医那里但是我又担心……所以我没有那样做。我只准备了鱼。”苏瑞说着看向她旁边的收纳箱。
同款收纳箱，这得是有多么巧才会如此。江生和苏瑞不由地都笑了起来，对对方的警惕和敌意消散了，只留下保守着同样秘密的默契感。
“你知道嘛，最开始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买的是鲫鱼，等我都喂完回家了我才注意到这一点，啊！真是傻透了，鲫鱼是河鱼啊，而它是海里的生物啊。不过好在它都吃了。”忆起前事，江生哭笑不得地对苏瑞说道。
“哦天哪……”苏瑞听了一抱头，“我第一次也是！我是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上买的鲫鱼，还特地挑了大小合适的说不要太大条的。”
“哈哈哈哈咱俩，这也太巧了。”江生笑了起来。
“天哪真的是太巧了，怎么这样啊。”
苏瑞这时也放声痛快地笑了起来。
陌生感和隔阂感全部都消失了，江生和苏瑞都开始感觉到对方是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他们才刚刚见面。
这时，那小动物还没有浮上来，江生呼唤了几声未果，便继续等待。苏瑞告诉江生她从来不叫它，只安静地等着。
“这个时候，海边很安静，瞧，”苏瑞说着环顾四周，“这么开阔的一大片地方，还有这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有我，我们，我觉得心情很平静。”
从苏瑞的话里江生听出来她仿佛有心事。
两人聊了聊那小动物的伤情，江生表示伤处在自癒中，但很缓慢，苏瑞无奈道，“没办法，恐怕它离了水不行，那就只有泡在海水里了。”
“包扎也包扎不了，用药也不敢用，唉……只能投喂食物了。”江生说道。
“我不敢每天来，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害得它暴露，只好隔一两天来一次。”苏瑞说道。
“我每天来，我觉得我还挺小心的，应该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江生这么说道。
“那以后咱们俩可以轮换着来，这样就天天有人喂它了。”苏瑞立刻说道。
“对，我也是这意思。”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鱼呢？你现在买的什么鱼？”
约定了来探视投喂的时间安排和购买海鱼的种类之后，两人暂时无话，坐在礁石上一起看着大海。此时天空已经转成鸽灰色，海风阵阵。
“好像要下雨。”江生说道，“我带伞了，你呢？”
“哦我也带了。”
“你住得离这里远吗？”江生问道。
“远，但换乘地铁可以直达，我觉得还好。”苏瑞答道。
“我还要换乘公交车，不过我可以下班之后从公司出发，稍微近一点，喂完鱼我再坐地铁换乘回去。你现在上班还是在读书？”
江生的这个问题让苏瑞的眼神暗淡下来，她牵了牵嘴角，似哭非哭的模样。
“不想说就不说吧。”江生说道。
沉默片刻，苏瑞讲述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