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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虚弱的声音打屏风边上传来，晏九殇佝偻着腰，苍白着脸，已经憔悴地没了个正形。
“晏大哥，你可还好？”
白水星闷着脑袋，感觉自己也快没了半条命。
这位老哥刚刚对自己的关切不搭不理，她只能可怜兮兮地通过气味有没有持续来判断里头的人到底是羞于回话还是不省人事。
小半个时辰下来，她斜倚在窗台上，半眯着眼，只觉得自己还健在可真是老天爷保佑。
“水星，快，快走！”晏九殇强撑起精神，迈步缓缓朝她走过来，嘴里的话却着急得很。
“走？”白水星愣了愣，有些怀疑的望了望他身后那个“万恶之源”的屏侧，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她都不信有什么神人能搁里头埋伏这么久。
如果真有，她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那人挖过来，绝对是高人！
“拿包袱，快走！”晏九殇着急地抓住她的衣袖，这死丫头怎么关键时刻反应这么慢！！
“啊，走！”白水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情况不对要逃命啊！
遂一个转身就把他背在背上，拉了皮皮箱便打二楼飞下去——
“嗷！”晏九殇痛呼道，他的尾巴骨！
“晏大哥，你忍一忍。”白水星飞奔着来到马车跟前，不顾伤势，直接将他往车里一扔。
“嗷！”疼，他的尾巴骨！！！
“驾！”
马儿一声嘶鸣，奔出了客栈。
马车上下颠簸，还没找好姿势的晏九殇感受着屁股根儿的阵痛，只想涕泗横流。
“外头的是啥？”客栈里头，掌柜的正闷头算账，听见一阵喧嚣后抬头，发现大家都伸着脑袋往外瞧。
“咱客栈，有，有个人驾着马车跑了。”旁边的小二战战兢兢，他倒是想拦，没反应过来，也拦不住啊！！！
“什么，谁？”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
“掌柜的！不好了，昨儿打坏了地字房东西的那俩人，跑了！！”
另一个小二着急忙慌的从二楼奔下来，就是那俩人，就是他们！
“什么——你看清楚了，真跑了？”掌柜的偏了偏脑袋，似是将信将疑。
“真跑了！”奔下来的小二拍着大腿，恨不能长了翅膀追上去。
“——呼，”得到确认，掌柜的一下摊在柜台后凳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可算走了，那俩瘟神！我先前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
半晌，他缓了口气，又悄声跟那俩伙计道，“让大嘴把那泻药收起来，人都走了，用不着了。”
“啊？”俩伙计大眼瞪小眼。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掌柜的一吹胡子，他不是为了这个小店着想？
他容易么他！
“是是是。”
白水星驾着马车，一溜烟儿出了城。
四下瞅瞅没人追上来，她也还不放心，又顺着道儿七拐八拐，直到马儿跑累了，才四处张望着停下来歇息。
“我打量了一圈，应该没人追上来，你且放心。”说完，她掀起帘子往里钻，没看到好整以暇的晏九殇，只有一个头发散乱趴在马车上的背影。
“晏大哥？”
她有些奇怪，伸手准备把他翻过来。
“别别别，疼。”晏大哥轻声嘶吼，生无可恋地看着她，“终于停下来了？”
“——嗯。”是你说的逃命来着。
“如此便好。”他费力地翻身坐起，咬牙隐忍的模样让水星憋不住在一旁幸灾乐祸。
“臭丫头。”他撇了一眼，恨恨地道——哪有人如此没良心的？
“不如你臭得最正经。”她小脸一梗，打开窗子看天。
“你——”呸，都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到哪了？”他转换话题道。
“不知道，你来看看？”白水星又坐到门口把马车帘子挂起来，晃荡着腿看马儿吃草。
晏九殇跟着四下伸伸脑袋，入眼除了草便是树，压根儿没什么辨识度。
“我实在看不出。”
“看不出就对了，连我们自己都找不到自己，谁能找得到我们？”
“如此，甚好。”晏九殇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
“星星，我在京都树敌无数，如今还没到，便已遭人下毒暗杀，那里实在凶险，你——”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拉了个肚子，泻药而已，这叫什么下毒？”她翻了一个小白眼，晏大哥也太矫情。
“星星有所不知，我身体异于常人，百毒不侵，但凡毒物入口，”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便会，便会变成那污秽之物，毒性愈强，气味愈是浓重。”
“如恰才拿般浓烈——”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所以——”她眯了眯眼睛，表情沉重，“所以那碗粥有剧毒？”
不远处，兀地跑出一只皮皮，可即便馋嘴如她都没在意。
“必是如此。”
“那我怎么没事？”她也挑了几颗豆子吃来着。
“不知。”
“哦——”
沉默。
“晏大哥？”
“何事？”
“你这个百毒不侵之体，莫不是也与那黄色小药丸有关？”
“咳咳——”他差点被自己呛着，哪里都有坑！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白水星往车厢里坐了坐，手搭在窗沿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木质的雕花，眉眼低垂。
一眼望去，只叫人觉得岁月静好。
“既然晏大哥认为京都凶险，我们不去也罢。”
她转变了口风——打一开始，她就没想去那劳什子京都。
自个儿毛都没长齐，去摸什么老虎屁股？就算如今的孔氏江山和她那素未谋面的爹有任何关系，兔死狗烹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孔氏一统江山后，他们爹才出现在虎头泊，哪怕个中隐情不甚清楚，八年过去，那位也绝不可能依然在人家皇宫大院溜达。
她一个没眼力见儿又不会交际的黄毛丫头，想仅自个儿猜测去皇宫找人？呵，不把自己搭进去算她走运！这种风险大于收益，响当当明晃晃划不来的事儿，她傻了才会去干呢！
至于一路往京都走，还不是为了从这个咬死不开口的晏九殇嘴里掏信息？
“可京都好歹有些信息能挖，如今到了门口又放弃——”她咧了咧嘴，开始挖坑，“只要晏大哥把那黄色小药丸的来处说出来，咱们自然就不去京都了。”
“什么黄色小药丸？”晏九殇面露迷茫，实力演戏，心里却不断感慨——这丫头真贼！
可那药丸，据说天下只有一粒，师父拿给他的时候，呲牙咧嘴地道若是敢说出去就把他的腿卸下来——
叫他如何承认？
“呵呵，”白水星摇了摇头，这丫真能演，马杀鸡都做了，还跟那嘴硬呢——连手下都跟丫一样，没一个老实憨厚的。
“我知道它的来处，对那东西没什么兴趣。我要找的，是给你这个东西的人。”
“我不太懂。”晏九殇依然嘴硬。
“那东西的源头，只能是我们的长辈，也是地虎山的神秘师父。我们来这儿，就为了找他。”白水星一遍遍解释，打消他心底的疑虑担忧。
“你们来害他？”他轻声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来接他回家！”
这可把白水星气到了，害他？瞧她这小暴脾气，这人说的什么话，她怎么可能害她爹！
“——哦。”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天山吧。”
“天山？”她翻出誊写的布防图，伸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找。
“万佛寺，就建在天山。”晏九殇斜瞄着她，表情有些不对。
“——你是说他在万佛寺？”她盯着晏九殇，没发现一丁点儿异样，想到自个儿爹，呼吸有些急促。
而晏九殇却只是摆了摆手，转头看着窗外躲在树后偷瞧他们的皮皮，不再说话。
等到白水星一个人把路线看懂了，马儿也休息够了，马车重新颠簸地上路——他才把目光收回来，整个人往水星特意安的“靠背”上一倚，目光失落。
“接他回家？”他念叨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水是刚刚休息时水星下车现打的，茶是她现泡的，他闻着茶香，左手缓缓抚上心口。
“回，家。”
他闭了闭眼睛，自嘲地笑了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