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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连如瀑，水滴飞溅。
几名浅色衣着的女子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很好！”
她们身前，曾经总爱一身天青色劲装的男人此回身着长衫，竟透出一股书生气息，只除了眉眼中掩盖不住的邪气，叫他的打扮露出些许破绽。
——可他自然是不怕的，便是自己破绽百出，曾经那亲爱的好师兄还不是对他照单全收？越是破绽，才愈能破了别人防备。
“数月前，你们跟我说失了他踪迹，一月后，他便出现在了京城。”
“半月前，你们又跟我说失了他踪迹，这回，他又出现在了江南。”
一身长衫的他背着身，令人看不出心中所想，可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句句都像冰凌一般直直地戳了她们的错处。
“有件事我很好奇，”突然，长衫的男人背转回了身，唤她们抬头，而后，手中的铁质折扇带着山洞中独有的冰冷凉意，直指其中一人咽喉，语带嘲讽地道，“——究竟是你们在监视他晏九殇，还是，他晏九殇在玩弄你们于鼓掌？”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低得不能更低，连带着一双天生的如妖狐一般的眼睛也眯起来，眼神的冷冽直叫人冻僵了去。
“属下该死！”
被抵住咽喉的女子动也不敢动，反倒是身旁匍匐在地的那位抖得更厉害了些，嘴里不住请罪，似乎这样便能免了一身刑罚。
古月听得心里烦躁，不禁闭了闭双眼。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给我盯紧了晏九殇，再有差池，谁也保不了你们！”
他倏地收回折扇，刚才被抵住咽喉的女子不敢有丝毫懈怠，随即双手抱拳道，“是！”
低垂的下巴下面，是虽细嫩却寒毛直竖的脖颈。
他摆了摆手，众人纷纷退下，一时间，偌大的山洞里只剩了他一人。
随瀑布飞落的水滴拍打着洞口的顽石，“哗啦啦”的声音连续不断，竟把他的身影衬托出一丝孤寂。
“连你们都要成群结队，呼朋引伴呢！”
他瞧着飞溅进来的三两滴水珠，不禁自嘲。
原本就时机未到，仓促行事，一切都没有如预计那般顺利，便是阿九失忆，老皇帝竟也没有同意他让出安野王的位子——哼，若是等他拿到了盟主令再执行此计划，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如今，计划被卡得不上不下不说，还害得他连唯一能“真心相交”的好友也失去了，若不是提前暴露身份，他怎会——可恶！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路，他与阿九的情谊，算是回不去了。
前些日子，他四处奔波，拉拢了些二流小势力，甚至连这事儿也不怎么顺畅。
尤其是那上烟谷的上烟聪，最是狡猾。为了试探他实力，居然先让小喽啰假装不认识他，惹得他发了一通脾气，正要派人屠了他上烟谷，那老家伙才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说什么先前见过二位公子打扮的人，许是将他错认了——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不过，上烟聪那老家伙当时所描述的形象，居然与他那好师兄极为相似，若不是后来晏九殇出现在了京城，怕是他还真的要被那厮蒙蔽了去。
无论如何，下一步，得走好了。
冯阳县，醉香居。
一个老头儿再次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给自个儿要了个雅座。
“您老又来啦？”
小二手脚利索地擦着桌子，对这位大爷熟得不能再熟。
说起来也有小半年了，这位爷进门的时候自称是为了菜谱而来，可他又不给钱，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掌柜的哪能给？
后来呢，软磨硬泡不成之后，这位居然打听起了菜谱的来头，还提到了什么衣冠楚楚，气度非凡的公子，说是他的徒儿，失去了踪迹，特此来寻。
若是没有之前软磨硬泡问菜谱的事儿，或许他们早就如实相告了，可既有了先前打探的底子，他们看这位老爷子，便总觉得贼眉鼠眼，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坏事儿。
当初掌柜的可是严厉警告了，这位爷怕是与白小哥有什么过节，这才一路打听过来，叫他们切莫胡言乱语，让他来闹两日，自然便走了。
谁知道这老爷子还挺倔犟，日日来吃菜，打定主意了要把线索找着，直到有一日，有个伙计被他套了话，提了一嘴白小哥是他们酒楼的恩人，关于他的事儿他们是绝对不会泄露的——这位老爷子才恍然发觉他找错了人——他徒儿姓晏，不姓白。
可他又不死心，拽着问那伙计白小哥的相貌，听说一个气度非凡身材高挑，一个略微矮一些却古灵精怪，他便又觉得是自己徒儿了，死活要缠着他们问出一个行踪来。
可这不是为难人么，别说他们不知道，便是知道又怎能告诉他？
结果可倒好，这位老爷子时常自己出去溜达一圈，打探不出消息便又再回来他们醉香居吃饭，这一来二去，倒成了老主顾。渐渐地，他们倒真有些信了他的话。
“最近您老可有找着些线索？”
小二先是给他斟了杯茶，又随口问道。
“哼，”老爷子轻声“哼”了一声，“若是找着了，我还来这儿？”
小二闻言叹了口气，安慰道，“得，您也别太在意，这人嘛，各有各的福气，您徒儿啊，指不定在哪儿办着光宗耀祖的大事呢！”
“我怕他默默无闻？”老爷子又轻哼了一声，“我怕的就是他办大事儿！”
那小子，十一岁便背着他去参加武林各派比武，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莫说武林盟主了，便是他那条命，能留着也不错了！
本想借着此事好好教育他一顿，结果怎么着，这小子居然回来跟他讲起道理来了，说什么世间万事皆有可能，说什么勇敢拼搏才能得偿所愿——呸！
傻小子，你这道理是没错，可前提是你得有命啊！
如今那小子消失无踪，他不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他担心的是那小子找到了当年的一些线索，傻乎乎地琢磨报仇大计去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得，看来您这位徒儿不是个省心的主，”小二挑了挑眉，“今儿吃点什么？”
老主顾的第一位好处啊，就是身为小二的他不需要报菜名儿了。
“老规矩，轮流来呗。”老爷子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活像个放弃了治疗的老顽童。
“得了您嘞！”
老主顾的第二位好处，便是身为小二的他不用记菜单了。
这位爷把他们醉香居的菜都尝了一个遍儿，最后捡出来十几道列了个单子，每回上两道，轮流吃——也是真有那闲情逸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