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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安安感觉周身像是蒙了一层纱，又好象是被一层保鲜膜包裹住。有知觉，有细微的听力，但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连眨眼都不能。
随着意识的沉浮，她又像是沉浸在海水中。苦涩的、腥咸的味道充斥在周围，耳膜灌了水之后发出汩汩的异响。
佟安安不知道自己是坚持不下去了，还是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过去，连思维都僵硬了。
眼前跳过记忆的片段，开始是一幕幕，接着是一帧帧。然后就像是信号停滞造成的卡顿，那记忆变成了一个铭刻在心上的画面。
可她又看不清那画面是什么，只有朦胧模糊的人影，好像是个男人？明明是那么深刻的篆在心尖上，偏偏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楚了。
眼前光影闪烁，画面突然变成杂乱的色块，闪的她脑仁疼。
“嘟、嘟、……嘟……”心电指示凭突然拉出一条直线，长长的嗡鸣音仿佛刺在人的耳蜗里，让人心悸。
“血压！”“肾上腺素……”“胎心监测！”
各种声音距离佟安安越来越远，渐渐的周围都安宁下来。浮沉在海里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仿佛要上升到海面上去，再迎着阳光漂浮而去。
“安安，佟安安你听见我说话吗？”撕心裂肺的男声在耳边大声的吼，让已经失去意识的佟安安有了片刻的回神。
瞳仁已经没了焦距，看人都看不出样貌。但佟安安感觉自己僵硬冰冷的指尖被紧紧攥住，然后用力的咬了一口。
疼！她还能感觉到疼。可她还能撑多久？
“哥。”佟安安最后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就彻底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
无意！无识！无感！
这就是死去的状态吗？好像也不那么糟糕。
“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刚刚安静下来的世界再次变得喧嚣吵杂，让人心里一阵阵烦躁。
“谁？小点声。”佟安安一出声就愣住了，她能说话了？
当然，她又不是嗓子有问题，为什么不能说话？
对啊，为什么不能说话？一个个问题冒出来，把佟安安自己都搞懵了。
半晌之后她才转动眼珠，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床头，穿着白大褂的楚明飞。
“楚医生？”佟安安愣了愣神，问：“怎么了？刚才什么倒了？”
“一个……嗯，咳咳，花篮。”楚明飞有点结巴的说：“屋里花篮比较多，所以不小心撞翻了一个。”
“哦。”佟安安点点头，但发现脖子有点僵硬。她又想用手揉揉脖子，可试了半天发现身体僵硬的要命，好像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是怎么了？”佟安安抿着嘴，紧紧皱着眉毛。她发现也就脸上的表情不受限制，还能尽力表达出来。
“这是你昏迷的第四十八天。”楚明飞说，所以刚才你有醒来的征兆，护工匆忙跑出去的时候就碰翻了花篮。”
“四十八天！”佟安安抽了一口冷气，难怪浑身僵硬，她都快要睡成植物人了吧。
“可我……”佟安安还想说什么，医生护士又进来好几个。
楚明飞让开床头的位置，马上就有几个医生同时给佟安安做检查。把木偶一样不太能动的佟安安掀起胳膊、拎起腿，来来回回的摆弄了半天。
“恢复的很好。看这里。”医生用小手电筒照佟安安的眼底，然后又问：“头疼吗？还是晕？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或是哪里疼痛？”
“头不疼也不孕，就是身上动不了。”佟安安认真的回答。
“那么，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年纪？为什么住院？”
“佟安安，二十一岁，我是……”最后一个问题让佟安安怔愣半天，蹙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然后她转头看了看退到不远处的楚明飞，用力回想着她是怎么住院的。
被绑架？那是上次。被劫持？那是上上次。还有什么原因？车祸？
对，车祸。
“车祸。”佟安安平静的回答：“我撞车了，伤了肚子和头。”
医生：“……”
等其他几个医生都做完检查，所有人都直起腰来。先是几个医生相互对视，然后又一起看向佟安安。
这感觉挺慎人的。一个仰躺在床上的病人，面对几个围在床边的医生，齐齐的向你行注目礼，那感觉好像下一刻就要被白单盖住脸似的。
“别这样。麻烦您几位有话直说行吗？”佟安安清了清喉咙，说：“我是撞坏脑子了吗？失忆还是智商下线？”
“不，不能这样说。”医生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然后问：“那你还有别的记忆吗？比如撞了肚子之后呢？”
“疼。”佟安安又皱了皱眉头，脑中突然闪过一片白光，仿佛听到了几声稚嫩的哭声。
喉咙有一瞬间的干涩，声音里带着哽咽，佟安安的眼皮颤了颤，说：“我，我怀孕了。不，我早产了。我的宝宝呢？”
“呼”好几位医生同时松了一口气，对于这样启发式的问话表示满意。
“佟安安小姐，你因为早产导致大出血，并且造成失血性休克，心脏骤停导致脑缺氧，可能对你的脑细胞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所以您并不是真正的失忆，只是记忆力和思维有了衔接问题。”
医生说了一大通，结果就看到佟安安露出“？？？”的眼神。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思考能力和记忆无法连接。不管是你问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向你提问，你都无法正常从记忆力读取信息。但记忆并没有缺失，你偶尔还是能想起来。”
这回佟安安明白了，但又好像不太懂。可她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急着问：“那我的宝宝呢？我昏迷四十多天，谁给他们喂奶？”
“有专业的育儿师和保姆，这个您不用担心。”医生转头对护士说：“可以把孩子抱过来了。”
“好。”护士答应一声出去了。过一会儿抱着个粉红色的襁褓回来，放在了佟安安的身边。
佟安安的心情杂乱而窘迫，眼窝里盈满了泪水，那一刻连心尖都是又酸又暖的。
一张小小的脸蛋，闭着眼睛但睫毛长长，小鼻子、小小的嘴巴，还带着一股香甜的奶味儿的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