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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谦闻得李如磨这样说，笑道：“这幅画不可能是雍朝的，更不可能是李春霏的。”
“为什么？”
“李春霏的画工重在线条，这幅画最大的破绽就是线条不怎么样，不过做到了平、滑、顺，却少了一种令人一眼看着就舒服的匀称缥缈。”谦谦说着打开手机调出自己之前仿妆柳妃时存的李春霏的御真图，尺寸调到最大，就指着头发的位置对比。
“你瞧，李春霏画的美人的头发丝儿，细细的，一分不乱，均匀绵密，无论发髻还是垂髾，一笔到底，毫无滞涩，根根分明的发丝，竟然。美人所佩戴的衔珠金凤首饰，就连碎米珍珠都粒粒圆润，清晰分明。然后，你再看这个拍卖品，单看她的头发线条倒也均匀清楚，可是一对比啊，那可粗多啦。”
李如磨半信半疑的，就着谦谦指的地方一看，还真是，单独看还不觉得，一对比，就觉得拍卖的这幅确实线条不如手机上那幅画细腻。
“也许是李春霏早期的作品，手法还没那么熟？”
赵谦谦脱口而出，侃侃而谈：“不可能的，李春霏十三岁时就凭一手春蚕吐丝被选拔入宫接受供养。人家练手画的都比这个好。而且这个《佳人图》有好几个bug，首先屏风上的题词落款是‘梦落花’的《小重山》，这首词虽然名不见经传，可是在雍朝武德年间的书里记录过——说起来这可能是这首词第一次出现正文也说不定。总之武德年间的《并州小记》里提到过这首词是一位山居清客作于武德年间的一个小雪天。武德元年距离李春霏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这幅画怎么可能是李春霏画的？”
赵谦谦又调出同期的其他仕女图从构图上做对比，“退一步吧，就算题词是后人修补的，那么构图呢？雍朝哪来这么成熟的透视法，李春霏本人也是锐意复古的，画作颇有魏晋之风。你看李他的代表作《观戏图》，一共三百多个人物，完成于他的职业生涯晚期，它用的透视——根本就不存在，是平面风格。人物的大小只和地位尊卑有关，和近大远小的规律无关……”
李如磨看着谦谦的侧脸，心里美滋滋的。认真的女孩子真的漂亮啊，脸上闪着智慧的光芒和莫名的骄傲。
平时的谦谦是淡定、包容的，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也很少和人起争执，仿佛和所有人只见都隔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看似在身边，实则在旁观。
然而一到这种投入的时候，谦谦就认了真，仿佛是在维护什么珍宝一样，整个人都活了生动了，是少女该有的鲜活的样子。
谦谦念叨完，发现李如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又说太多了。”
“没有多，我喜欢听。”
“啧。”李如文在最后排发出一声感叹，“也就谦谦念书你才肯听，换了教授啊老师啊，你早就跑了。”
向来放纵不羁游戏人间的李如磨紧张兮兮地说：“姐，你别揭我短……”
李如文笑了笑，说：“不揭你短了。谦妹儿，你看看其他画，有没有什么问题。”
谦谦说：“对不起啊，姐，我只熟悉雍代的。”毕竟看得多经手得多。
“没事儿，你如果啥都熟悉，那就不是天才，是妖怪啦。”
在一言一语中，车在嘉宝楼下停住了，有门童过来开车，司机和保镖簇拥着四人进了嘉宝。
此时拍卖会还没开始，展品可以供vip用户先参观。李如文直奔那套首饰去了。
被精心展示的首饰光华璀璨，七彩的光芒折射得熠熠生辉，编织胎体的金丝保养的极好，一点没有暗淡或者变形。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李如文是一眼看中了它才来的，照片图册就很好看了，没想到实物更是精心动魄。这套首饰一共十八件，连冠梳簪钗笈针及领扣胸针钏儿等一应俱全，是纯东方的款式，却融入了西方的审美和风格，十分别致。
赵谦谦说：“嗯，很衬姐姐诶。这套配旗袍也好看，配褂子也好看，配洋装也不错。，一般人怕是压不住，姐倒是没问题。就是怕喧宾夺主，整体造型要下点功夫啦。”
“先不想那么多，喜欢就买，过了这个村哪有这个店啊。就算戴不出去，放家里当装饰也好。”李如文直接定下了这套，于是嘉宝马上宣布撤拍，让人打包好直接送到李家。
李如文买了首饰，问平新静：“你看上的是哪幅画，我一起买了吧，也省的竞价了。”
平新静不像谦谦那么大胆，李如文说的在理她就听，不怕拿人手短，她有点怕被豪门嫌弃，因而不敢说好，只说：“这怎么好意思，浪费文姐的人情，就买一幅画？虽然我预算不多，从嘉宝买一幅古画还没问题。再不然我就去非拍卖的常设里找一张，也不差什么？”
“行，那我们去包厢坐会儿吧。”李如文也不勉强，看着离开始还有点时间，大手一挥就让带路去vip包厢喝茶聊天了，路上还兴致勃勃地说，“谦妹儿你可别和我客气啊，看上啥就说，为了把你绑在咱们的船上，买个千八百万的东西也不错。”
“姐，你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千八百万哪。不过，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想把我绑上去，这个知己可比钱重要多了。毕竟钱可以不要，知己不能不要啊。”谦谦揶揄地看李如磨一眼，“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的。这儿其他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如那套首饰。”
平新静笑着说：“毕竟是王室的珍藏，比其他民间的珍藏就珍贵很多倍啦。自古来沾上个‘御用’，这价格就高了。”
李如磨说：“御用官用，只有谦谦她们考古的人才在意，对我们使用的人来说，就是合不合心意地用用而已。”
李如文也一样，她见平新静多少有点儿尴尬，把话题转开：“弟弟，我记得谦妹儿是不是做什么直播来着？”
李如磨连连点头，李如文问谦谦说：“谦妹儿是在做直播，怎么了姐……难道你想——”
李如文和他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对谦谦说：“这个直播就是直播些比较新奇的东西是不是？我看网上挺多人直播旅游、探险什么的。你要不要直播个带大家看看嘉宝的内部？别的不说，vip厅的很多东西，在外面都不太常见。比如这个果碟的，那边酒橱里的酒，都是藏品。你如果想播，我找个女侍者讲解一下？”
以谦谦的眼力当然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vip房间的不俗，洒着金箔的纸巾，奢侈品出的烟灰缸，古董果碟，存世百年的茶饼，手工织的绒毯，墙上超大幅的油画等等……如果真的直播这些，找个人一样一样地介绍，会很吸睛。这又是李如文主动提的，不会显得她自己有什么打算，所以赵谦谦很是心动了一下下。
不过赵谦谦很快就冷静下来：“还是不了吧。这里毕竟是有钱人的地方，直播这些除了让直播间的大家觉得羡慕嫉妒，就是会刺激他们的虚荣心胜负心，或者打击她们的上进心。这样引导不太好。说不定还会带来些麻烦。谢谢姐，主意是真的很好，我也好心动啊，可惜人心哪……真难。”谦谦摇摇头，满脸遗憾。
李如文和李如磨看出来谦谦的心态先高兴后冷静，都露出了点欣赏的意思。
李如磨是越来越喜欢谦谦，又率直又理智，该甜时甜该软时软，该拒绝时会拒绝。
李如文则是又高看她一眼，坦坦荡荡地表现自己的欲望，又坦坦荡荡地用脑子加以控制，如果是生在他们李家该多好——嗯反正谦谦也没啥家人了，将来真的进了门，那一个没有娘家的女孩子和自己家生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李如文看看傻乎乎的李如磨，又看看已经在和李如磨聊那个古董果碟的谦谦，笑眯眯的很是乐见其成的样子。
嗯还得记得找二弟问问有没有什么教真才实学的金融学校，果然小弟的这事儿成了，谦谦不懂金融也不行，到时候还需要建议她选个金融商管的进修，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