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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柠有意识地避开了陈濯飞。
说是避开也不尽然，两人本就没什么交集，同班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唯一一次说话，就是万柠作为语文课代表去收周记。
他和朋友聊着喜欢的球星，随手在抽屉里翻了翻，稍一偏头把本子递给了她，就转回去了。
当时，他说了声：“麻烦你了。”生疏而礼貌。
这四个字，万柠在脑海里拆拆合合，每一个音节都反复播放过无数遍。
她想也许经历一学期的同班，慢慢熟悉以后，有一天他会喊她的名字。
没想到，再次听见他和她说话，会是表白。
尽管不是对她。
发生这样尴尬的事之后，她以为他也会想要避开她，可他没有，不仅没有，他还态度自然地朝她借笔，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秘密。
是的，他心怀坦荡，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秘密。
也许，他早已经将这件事当作一个笑话，告诉章芸溪他不小心将她的同桌误认成她表过一次白，而她竟然还答应了。
章芸溪会怎么想？
她会笑着打他，然后可能会来跟她道歉，说“柠柠对不起，他这人就是这样……”。
只要想到这里，万柠就如坐针毡，只想立刻逃离班级，逃离他们的视线。
上午的五节课对学生来说格外漫长。第四节课下课后，同学在教室里伸懒腰打哈欠，万柠则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抱了一摞作文本出来。
语文老师喜欢将第五节课安排成作文课，不给注意力涣散的学生增加多的负担。
走廊里喧闹得像有百来只孙悟空在大闹天宫，大家都进入了饥饿的状态，蠢蠢欲动地想要觅食，来不及去食堂，就在走廊里开起了派对。
万柠小心地在这些躁动的人之间穿行，又路过一个教室，看见两个高大健壮的男生在窗户下打闹。她早有预料，特地贴着外墙走。
谁知其中一个背对她的男生，被前面的人推搡着大步后退，如一座敦实的小山似的，眼看就要压到她身上来。
万柠的呼吸一屏，来不及反应，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用胳膊肘拐了那男生的后背一下，挡住了那座倾倒而来的山峰。他开玩笑似的说：“喂，哥们，踩伤人了。”
“啊？”那男生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背后有人，连忙道歉。
万柠已经趁机退远了一些，道了句“没关系”，就抱着作文本快走几步离开，连帮了她的人的脸都没有仔细看。
但她的心已经被吊到了空中，走路的步调一快，心脏跳动时也仿佛一拍快似一拍。
没有仔细看，不代表她不知道那是谁。
他怎么恰好在这？
她心乱如麻，却也不敢多想。
谁知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然后慢悠悠地缀在她的身后。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又像是过了千年万年。
陈濯飞叫了她的名字，“那个，万柠？”
万柠。
万柠。
她呼吸微乱，不知道怎么回，只是低着眼睛，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对方不知是不是没听见，一时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笑道：“你怎么走那么快？”
万柠的脚步一顿，“没，快上课了。”好像下意识地想否认什么。
“还有三分钟，来得及。”他说
她小声回：“……我要先把作文本发下去的。”
“需要我帮你发吗？”
“不用……太麻烦你了。”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抗拒，又是一阵无声沉默。
但他仍然跟在她身后，似乎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是不是……想当面和她道歉？
万柠的脚步慢了下来，想起他发来的微信，她已经说过“没关系”，却也只说了“没关系”，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天对她来说和天塌地陷也没有分别，她想学章芸溪一样和他开玩笑，缓解气氛，却只是躲在被子里流泪。
亮着屏幕的手机扔在脚边，像和她的心一样跌倒了谷底。
她那简单的回答，他可能听了也不相信。
想到这里，万柠只感觉心被人拧了一下，又酸又软。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她已经故作轻松地开口：“如果是因为那天的事，真的没关系……我在书后面看不到人，也不知道是你要和章芸溪表白，就是想捉弄一下你，没想到气氛会那么尴尬。”
她停下脚步，忍住喉咙里的颤意，抬眼和他对视，“是我要说对不起才行，害你认错人了。”
走廊里最不缺的就是阳光，打在白墙上又折射出来，像是给这个空间都加了一层滤镜。远出的喧嚣热闹都成了背景，近处是少年渐露锋芒的眉眼，单眼皮让他显出几分清冷，但唇却是随时上翘的笑唇。细风捻起他的校服衬衫，依稀带来远处好友所喊的他的名字。
陈濯飞随意地挥了挥手，并不搭理，浑然不觉刚刚改道跑了有什么不对。
他也望进她眼里，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好似在说她终于抬头看他了。他松了口气似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奶茶喝了吗？他们说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
陡然刮过一道强风，翻开了最上面那本作文本的封面。
陈濯飞没有接她的话，却伸手替她将封面翻了回去，边说道：“想给你赔礼道歉，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怔住。
一阵更强烈的风卷了过来，将作文本彻底翻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