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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的景致总是会被人修整得很完美漂亮,便是冬日里松柏树上覆盖的一层皑皑白雪,会被扫落多余的,留下恰到好处的一层或是几层,为常青之木添上些清新冷冽的洁白风韵。
娜仁与通贵人同行,缓步走在御花园中,时已寒冬,浮碧亭旁的水池里的水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复往日的波光粼粼,覆着霜雪,倒是别有一番不落尘埃如高山之溪的高洁。
通贵人微微落后娜仁半步,神情平淡,她眉眼间的疏离仿佛是来具备的,即便与娜仁甚是熟稔,未曾消散,偶然莞尔,便如冰雪初化,甚美。
通贵人所出的六公主皎慈与八公主皎茵在前头踩着雪奔着那一树红梅去,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交流着,皎茵摒弃了沉稳,皎慈是个安静冷淡的『性』子,难得与她投契,显得活泼些。
注视着女儿的背影,通贵人神情还算柔,:“我很怕小小年纪便活成我这个样子,难得她与八公主还算投缘,倒该谢你了。”
“有么好谢的,孩子嘛,就该开开心心,每日欢欢喜喜长大。”娜仁言罢,又笑了,“像你有么不好,倒能省去许多麻烦事。”
通贵人平静摇了摇头,:“但她总有一日是从这里离开,去过她的日子的。我不想左右她的选择、强求她的『性』格,只希望她随心罢了。随心选择她想的,随心去做她想做的,随心长成,她想长成的人。”
娜仁深深了她一眼,似是感慨,“你这样的母亲可不多见。”
无论是在当下,还是在未来,都不多见。
“人来不同,便是庭院中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都是不同的。即便她是我的孩子,但终究不是我。我又何必,强求她去长成我所希望的样子呢?”通贵人:“都是活着,哪有高下之分。无论是人的『性』格,还是人,都是如此。”
“你这话……”娜仁停顿了一下,啧啧摇头,“若是传出去,恐怕是受人攻讦的。”
前一句罢了,后一句有高下之分……这在时人来,是很叛逆放肆无理之语。
通贵人随扬了扬眉梢,不大在的模样,歪头着娜仁:“会传出去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娜仁从善如流,笑着。
通贵人并不是个十足十的冷美人,只是习惯以疏离待人,处多年,娜仁太清楚她本『性』是么『尿』『性』了。
或者说……如今她在宫里更走得来的宁雅通贵人,都可以说是与时下世人对女子求,尤其是名门望族中对女子的求背而驰的。
但那又有么关系呢?
人家能演,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成为了对手,想来是很可怕的。
娜仁就全然有这个忧虑了,那边皎慈皎茵终于行至梅树下,由身量更高的皎慈翘着脚,折下了第一枝梅花。
鲜艳灼灼,在白雪映衬下分外耀眼,又仿佛与朱红的宫墙遥映衬,香气清幽,凌寒绽放。
皎慈折下的这一枝品极好,花朵绽放者立于枝头风华招展,含苞者微微委枝将艳红收敛,但偶尔清风吹过时,花苞微动,花瓣或舒或敛,别是一派青涩风姿。
皎慈越越喜欢,仔细欣赏一会,方交给身后的宫人,然后踮起脚压下更高的枝头,供皎茵挑选。
未过一时,姊妹两个均捧着红梅,欢欢喜喜奔着娜仁与通贵人过来。
娜仁与皎茵或有半师之谊,又占着“母女”之份,在双方对对方都有排斥厌恶的前提下,身份便是天然的纽带,何况还有一个极受皎茵推崇的皎皎,是娜仁亲手抚养长大。
皎茵对娜仁有信赖、有尊敬、有依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她能够从娜仁这里,得到于敏嫔处得不到的认同。
不过皎茵是个孝顺孩子,与娜仁亲近,并不代表她忘了亲额娘。
见她怀里抱着两枝梅花,娜仁微微一笑,心中更是满。
通贵人先接过了皎慈捧来的花,轻抚着她的额头为她掸了掸在花木下头上落上的浮雪,然后神情很温:“眼光不错,这花的品极好。”
皎慈于是一笑,温柔婉中又透着少女的娇憨。
娜仁瞥到这一笑,在心中暗:若说这些公主们,数皎慈被通贵人保护得最好了。她有手腕、有能力,有野心,却能在宫中稳稳立足,不愁帝心,不怕风浪。
皎慈被她养得知世故而不世故,见过宫中人心险恶,却仍能存善良悲悯之心,甚至还留存着几分在宫中难得的天真。
这是通贵人小心呵护的结果。
皎皎、皎娴继出嫁后,康熙最疼爱的女儿,便莫过于皎慈了。
或许是为,这一份被小心呵护,在宫中弥足珍贵的天真洁白。
但同时,她的『性』子又不会过分软弱,坚强有韧劲,提得起笔握得住弓,行事光磊落,又不会粗莽无知,过分天真。
为了在宫中养大这样的皎慈,通贵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她又太舍得放手,舍得叫皎慈自己去撞、去碰、去受伤。
皇帝的宠爱在宫中总是最易引来阴私算计的东西,便是公主,不能例外。
比之其余公主的母,她对皎慈的保护可以说是外松内紧,大部分时候,只不危及皎慈的命,她都不会出手。
然而这宫中,哪里有那样多会危及命的事情呢?或许有,在娜仁铁腕整肃过,又多年镇压的后宫中,有些手段,是绝不准对着稚子用出的。
故而通贵人对皎慈的命安全颇为放心,舍得放手,大胆叫皎慈跌跌撞撞学会如何在人间行走。
宫中,便是一个小小的人间。能在宫中行走自如,日后无论到了哪里,皎慈都绝不会吃亏。
有时候连娜仁这个素来以心大自居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比之通贵人,她可以称得上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了。
无论对皎皎还是留恒,她可以放任他们去做许多事,无论在世人来时好时坏,是否叛逆不羁。但她又总是怀揣着许多不放心,皎皎身边的麦穗与留恒身边的福宽就是最好的佐证。
她与通贵人感慨过一回,通贵人听了微怔,然后轻笑出声,“都一样。”
娜仁微微有些出神,皎茵怀捧着红梅声音轻柔唤她,温柔软声:“慧娘娘,您这梅花,开得好不好。”
娜仁被她唤回神,正应她,一晃神间却见有一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亭亭立在梅树下,娜仁的眼力极好,清晰可见她半张侧颜上的眉眼,与眼角眉梢堆叠着、不自觉流『露』出的娇媚风情。
与娜仁所熟识的一个人,似极了。
登时,娜仁愣在原,皎茵疑『惑』回头,然后软声冲娜仁:“娘娘,那是住在景仁宫西偏殿的瓜尔佳庶妃。”
“几时入宫的,我怎么未曾见过?叫她过来。”娜仁一样下巴,便有人过去传召,那瓜尔佳氏被唤住,便转头来。她头上落了些自梅树上掉落的雪花,发间的鸾钗以蜜蜡点缀,耳边配有珊瑚耳铛,更衬得容颜娇艳,媚态几乎透体而出。
但与此同时,她目光却又冷冽冻人,举手投足间优雅自如,几分清冷压住眼角眉梢堆叠着的风情,两矛盾,却又在她身上很好中,取出一个趋近于平稳的中间值来。
几乎是见到她面容的一瞬间,娜仁心里的某个部位提起、又松下去。
她与清梨太像,却又不像。
便如此时,瓜尔佳氏步履款款从容行至娜仁身前,温顺庄重行了一礼。即便她们的眉眼面容那么似,娜仁能清楚区分出二人。
她身上有清梨的洒脱,清梨有她这样的冷,与冷下的野心。
方娜仁问出的问题,由瓜尔佳氏亲口来答。
她轻垂着头,仿佛十分温顺驯服:“妾年初经选入宫,居景仁宫后西偏殿。家父三品协领,祜满。”
娜仁微微眯了眯眼,先叫她平身,然后口吻温问:“你入宫有近一年了,怎么我却见过你?”
瓜尔佳氏声音清脆悦耳,泠泠动听,此时不急不缓徐徐轻声:“妾入宫便染恙,面红疹,颜『色』丑陋,不宜见人,故而闭门静养……”
想来是养好了病,康熙巡幸塞外的大队伍已经动身,回宫后娜仁放多少心思在东六宫那边,故而今日是初见。
娜仁又仔细打量她,她很坦『荡』,并未如宫中一般女子,即便野心勃勃想向上爬,却又装出温婉柔顺的模样。
她直接将冷与野心都表『露』出来,毫不避讳,反而更叫人喜欢。
当然,这“人”并不会包含宫中的大多数女人。
娜仁对她说话时的态度十分温,这在通贵人的料之中——如果有对方先犯事的,娜仁对所有女『性』的态度都非常不错,何况这一个还得格外出挑。
但娜仁后来又邀瓜尔佳氏常到永寿宫喝茶,这就是通贵人料之外的。
瓜尔佳氏恭谨告退之后,娜仁见通贵人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背影上,便问:“怎么,这可是皇上的人。”
“正经些。”通贵人轻描淡写了她一眼,复又:“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如此对她青眼有加。”
娜仁贴着她的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仰着脸冲她嘻嘻笑着,问:“怎么,吃醋了这是?”
通贵人平静推开她的头,又重申一遍叫她正经些的话语,然后若有所思:“我以为你更喜欢淡泊不争的那一类人,如端嫔、戴佳贵人……”
“你你是吗?”娜仁撇了撇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通贵人并不在她的攻击,而是由若有所思了皎茵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好,将野心白白表现出来的人,交反而放心些。”
她不像太皇太后、乌嬷嬷等人,觉着娜仁好像一个小傻子,随时有可能交友不慎被人背后捅一刀。
她倒是觉着,真有一天娜仁交友不慎,那背后被捅一刀的那个,可未必是娜仁。
对此太后深有同感。
是么让太皇太后乌嬷嬷不能直视娜仁的脑瓜子呢?是娜仁这些年深入人心的痴缠卖乖撒娇功底。
是么让太后如此清醒呢?是二人多年来的唇枪舌战互不让狐朋狗友狼狈为『奸』。
斗嘴使人清醒,温柔乡使人沉沦而忘乎所以。
当然,太后还是有保持着为长辈的慈爱的时候(凭借夫家辈分成功上位,美滋滋),那就是在玩奇迹娜娜,把娜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
尘埃掩不住珠的光辉,偌大宫廷掩盖不了美人的绝『色』。
除夕宫宴上,瓜尔佳氏手持团扇,泠泠唱了一支《点绛唇·蹴罢秋千》,并不是时下流传的调子,应当是她自己的谱的曲,有少女羞怯,有矜持清冷,转头回首间风情倾泻,身姿盈盈。
殿内悬灯万盏,各个边角烛台上的蜡烛更是不计其数,照得殿内亮如白昼。瓜尔佳氏身着一袭水红衣衫,窄褃掐腰显出杨柳细腰,亦衬得脖颈修长。纤纤玉指轻轻搭在白玉骨绫面宫扇的扇柄上,通身除用红梅枝挽发外,只有零星的珍珠为饰,于发间、耳畔熠熠辉。
朱唇轻勾间媚横,眉眼低垂间娇态显『露』,却又眉目间的清冷而不显风尘之『色』。
纵娇、纵媚、纵艳、纵是风情万种,亦不失清冷高洁、优雅从容之姿。
回首时团扇轻动,一双美目欲『露』不『露』,有眼角的含羞媚态,有眼中的清冷出尘,有举手投足间属于大家闺秀的优雅从容。
好矛盾、好奇妙、好美。
娜仁得入神,不顾周围嫔妃们的眉眼官司,自顾斟了杯酒,捏在手上,带着笑欣赏歌舞。
她应当是场上最从容惬的那一个了。
其余嫔妃们拼了命的回想这一个的来历,与她同住一宫的敏嫔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坐在公『主席』上的皎茵一边叫妹妹安静欣赏歌舞,一边面带忧『色』望向敏嫔。
一曲终了,瓜尔佳氏手中团扇花,只是轻轻一转,却仿佛挽出花朵一般,叫人目不暇接。
娜仁本欲拍桌鼓掌叫声好,但毕竟是宫宴上,还收敛些。何况人家妙目流转递风情的人可不是她,正主在旁边呢,她还是收敛点为好。
然后一切自然是顺理成章的,帝王可以长情自然可以多情,何况所谓的长情,不过是还忘不掉旧时的人事。
所有的感情都会经历岁月的考验,有的历久弥坚,有的则会被逐渐消磨得浅淡。
在瓜尔佳氏第一次抬起团扇半『露』容颜时,佛拉娜便下识转头向康熙,然后满目了然,平静收回了目光,又淡淡一笑。
仿佛讽刺,又似是释然。
这天之间,岁月悠长,有些人、事、情……罢了吧。
康熙……娜仁说不清他到底是长情还是多情了。
他对清梨一直以来耿耿于怀,娜仁知。
但他又绝不会在风波已过之后为清梨改名换姓,与她再续前缘。直到今日,自清梨离宫的那一日起,近二十年间,二人从未见过。
若说念吗?哪能不念呢?
若说见吗?还是不见了吧。
而瓜尔佳氏的出现……算是最好的时机吧。
再向前,康熙在逃避,瓜尔佳氏与清梨仿的面容会使她此注定无缘圣驾;再往后,不知他还会念着清梨多少年。
瓜尔佳氏能够入宫,入宫之后又被冷置这小一年的时间,足以说康熙如今,对当年事,或许有遗憾,或许难以忘怀,但已不是如一块逆鳞软肉一般不可触碰,耿耿于怀了。
而清梨呢?放下了吧。
或者说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更多的是她的家族,而不是与康熙的感情。
自她接手并且开始整顿家中旧日残余势力那一日起,就说她已经将这些尽数放下的。
昔日的隐瞒、利用、算计,都被她放下。随着家族大厦倾倒,或者她日后含笑九泉,被带到黄土之间,不足为外人。
还爱吗?
那样奢侈的东西,需小心呵护、用心培育,对如今的她与康熙而言,都太金贵了。
话远了。
只说宫中,自除夕夜宴上一支《点绛唇·蹴罢秋千》后,瓜尔佳氏的光芒似乎不是景仁宫的偏殿可以掩盖住的了。
上元之内,康熙未到低位嫔妃宫中留宿。
如往年的惯例,在乾清宫独居到初五,然后在只有新年时候会有人烟的坤宁宫连宿三日,又在永寿宫三日,自正月十二开始,轮流在五妃宫中留宿。
上元节独居乾清宫,第十八日开始宣召嫔妃侍寝。
在此期间,他已经几番厚赏瓜尔佳氏,有时是开内务府库房取的颜『色』料子、花样首饰,有时是外头进来的新鲜玩、珠宝绸缎。
这使得清寂落寞有几年的景仁宫再度繁华热闹起来,然而这热闹却并不是由虽然住在后殿却掌握实际上主位之权、并且曾为景仁宫带来上一场繁华的敏嫔,来再度掀开帷幕的。
宫中女子荣宠兴衰,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清的呢?
一场春雨绵绵下了两日,再推开门便见到外头草木都发了新芽,正是万物复苏机勃勃的时节。
留恒赶着回京郊庄子里去,匆匆入宫与康熙、娜仁辞行,娜仁只来得及命人给他带上许多吃食用具一类的东西,便目送着他离去了。
福宽被留恒留在王府中,毕竟偌大的王府,即便主子不在,有许多事情需有人主持打理,福宽无疑是不二人选。
好在留恒身边的几个太监都是福宽□□出来的,倒能够照顾得他叫人放心。
他走之后,紧接着,娜仁打算去南苑小住一段日子。
说是小住,其实短则十天半个月,宫中有事随时就回来了;长则三四个月,只宫中有需皇贵妃出面的大事,她可以住下的。
康熙对此早已习惯,又略显无奈,“这紫禁城、这京师就这样留不住人吗?阿姐你是,皎皎是,恒儿是。”
“恒儿可是实打实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娜仁满不在,“宫中是好,可不能一直住着,偶尔换个方,还有个新鲜劲。何况南苑的风景可是宫中万万不能比的,再有一二好友伴,登山、采茶、煮酒、听琴,可比宫里自在多了。”
听她形容,康熙轻笑,“好,阿姐你且去过你的神仙日子吧,朕就不留了,知留不住。”
他带着些感慨自嘲:“人都说这紫禁城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方,其实呢,想留的留不住,又算么好方?”
听康熙抒发这样的感慨,娜仁情知并不仅仅是为他们娘仨,想了想,还是:“过去的依然留不住,珍惜眼前人是。”
“……阿姐所言有理。”康熙嗤笑一声,又:“等到出野菜的时节,阿姐可命人送一口鲜回来。”
娜仁郑重点头应下,“我晓得。”
康熙摇头,无奈轻笑:能叫娜仁这样认真的,就是这些吃食上的事了。
倒不坏就是了。
他自己活成这样,娜仁被困在这里,能在这个范围内自在些,是好事。
他希望娜仁健康、欢喜、顺遂,自幼年到如今,从来如此。
经历过寒冷的人总是格外珍惜温暖,幼年在宫廷中,不能活在额娘身边,后来有条件了,额娘又去了,能够从头到尾陪伴他下来的少数几个人,娜仁算是其中最为紧的那个了。
他能够拥抱的温暖不多,自然对仅有的温暖格外珍惜。
掐指一算,当年的宫女嬷嬷都出宫了,身边伺候的只有梁九功还在;太皇太后年迈,不知还能有多少时候。而且太皇太后对他有教养之恩,其实算起处的时间来,并不如娜仁或梁九功多。
宫外避痘所里的日子难捱,娜仁把他搂在怀里,握着他的手,二人倚着窗户数星星哄他的时光,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怀的。
送走娜仁之后,康熙又埋头批起了奏折。直到梁九功脚步轻轻进来掌灯,康熙方从奏折中抬起头,了他一眼,又了他手中的宫灯,转头一,外头天已经漆黑一片,还淅淅沥沥下去了小雨。
梁九功本来未敢扰他,见他抬头,忙轻声问:“您可用些点心垫垫?”
“不必了,换盏茶来吧。”康熙想了想,:“叫人告诉太子,下雨了,不必过来请安了。”
梁九功应了“嗻”,又忙换了热茶来。
晚间康熙多用参茶,提神但不似绿茶碍觉,此时端起痛饮半盏解渴,将茶碗放下之后忽然问:“外头有星星吗?”
梁九功笑了,“哎呦喂,我的爷呀,这样下雨的天,哪来的星星呢?”
康熙喃喃:“可惜了。”
“您说么?”梁九功大听清,忙问。
康熙似乎叹了一声,:“可惜阿姐儿个就动身往南苑去,有赏星星的机会了。”
梁九功笑:“娘娘便是去了,总是回来的,星星常有,娘娘常在,自然有得是的机会。”
“你这话说得对。”康熙再度提起御笔,一面蘸上朱砂,一面:“星星常有,阿姐常在,星星的机会多的是。”
但被姐姐搂在怀里,两人倚着窗户数天上的星星的机会怕是有了。
他如今高出娜仁少说一头,且有男女之防,总是遗憾。
正说着话,外头还是有人来通报太子爷来了,康熙眉心微蹙,眸中却带上了笑。
太子是冒着雨来的,晚间还读,并不能在乾清宫多做逗留。
来了不过是为了给康熙请个安,他说几句话,便又匆匆去了。
太子去后,梁九功上前禀:“该翻牌子了,敬事房的人已经来了。”
康熙端茶碗的动微微一顿,摇摇头:“罢了。”
梁九功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那咱们是……还是去景仁宫?”
康熙斜他一眼,倒不打算追究他揣测圣,收回目光,盯着茶碗中的参片,思忖片刻,沉声:“去坤宁宫,皇后。”
这皇后,指的自然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