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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身后就是一根廊柱，勉强将身形稳住了。
何坊主“小心”二字尚未出口，我已经站定，冲他一笑。
“夫人若是要找神医，只怕还需多等一会儿。”何坊主招来呆立在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带夫人下去歇着。”
那小丫鬟听话，过来请我。
我仍是站住了，罢罢手，反问何坊主：“无碍，只是现下……”
我倏忽停住了口，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称呼白子墨的好。
虽然对他擅自宣称我俩夫妇关系不满，但毕竟何坊主是他的人，且我看何坊主不断落在我身上探寻的目光。
不是什么好滋味儿。
所以也就不对白子墨的话语进行反驳。
只是接着道：“不知道他人现在哪里，还请坊主能够告知一二。”
何坊主自然知道我所说的是谁。
当下也就笑着说：“神医与夫人感情甚笃，知道夫人必然会找过来，所以特意让我来同夫人说一声，神医处理好事情后，自然会归来。”
“有劳坊主了，就是不知道，他处理的是什么事情？”
何坊主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而后闪烁其词，道：“夫人放心，我不会让神医陷入危险当中的，只是这里有个人生了怪病，所以才请神医出手。”
我心中困惑愈甚。
想来白子墨也未将所有都告知何坊主，所以他要隐瞒起来，都显得拙劣得很。
约莫是拿不定我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究竟知情与否。
如此一来，我便有更为充足的把握了。
轻笑了一声，说道：“何坊主可能不知道，我也是个大夫，若是病情严重，一个人难免吃力，不若也带我去看一看罢。”
“可是夫人还在病中，这样麻烦，总是我这个主人的不好，会遭人议论的。”
“身为医者，明知道有病人却不出手，才真正是令人笑话。”
“这……这……”何坊主突然便口吃起来，再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阻挡。
急得那张白脸上直冒冷汗。
我看了眼天际，被屋檐划分出一条分明的界限来，地上又窜起数人高的松竹，余下一小片空白，隐隐的只见灰云密布，阴郁沉沉地压来。
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将正在神游的何坊主的意识拉回。
我道：“看这天色，约莫是要下雨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劳烦坊主带着我去一趟了。”
再多说几句话后，何坊主已是找不到任何拒绝的话来。
一则，若真是有病人，他既来请了白子墨，这个他尊为神医的大夫，必然是很看重这个病人的。
那么，多一个大夫去瞧，他应当是乐意的。
二则，在他的认知里，我还算是白子墨的“妻子”，担心自己的丈夫是天经地义。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办法回绝。
于是只能不甘不愿地带着我前去。
绕过几处曲折回廊，穿过跨院、拱门，再往里走去，便到了。
却绝非是昨夜他们去的所在。
我正疑惑，打算开口问一问何坊主时，一道高瘦人影从一架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给坊主添麻烦了。”他拱手致歉道，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将我拉到自己的身后，“既然内人已经来了，坊主便不必再多担忧，在下一定将这个难题解决。”
何坊主陪着笑，眼睛却不住地往我这里瞧来，带着探究与好奇。
但白子墨将他的视线隔开之后，他便再没有办法，只得辞了别，悻悻而归。
“姑娘既然已经找来了，那便开始帮一帮微臣罢，嗯？”
对于我的到来，白子墨竟没有丝毫的意外。
反倒像是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般。
这使我疑惑不已。
不禁凝着眉，狐疑问道：“若是我当真趁此机会跑了，没有来找你，你又待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的守卫极是松懈。
若不是遇见何坊主，我只要想办法从那些小丫鬟的口中套出离开的路线，便可以轻松离开。
简直容易得很。
可分明，从前种种表现表明，白子墨根本没有让我离开的打算。
他冒这样大的风险，为的是什么？
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运气好吗？
白子墨笃定地笑了。
他笑着说：“姑娘这不是就来了？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若果一定要有一个如果的话——”在我出声之前，白子墨先抢着说道，“那便是昨夜姑娘同微臣所说的一切，都让微臣坚信，姑娘不会放弃那三十童男童女，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他们。”
不知为何，白子墨所说的这一番话，竟让我觉出一种错觉。
他似乎——是在嘲笑。
分明只是简单叙说，脸上也不见什么讽色，却听出一种不以为然，且深恶痛绝的感情。
不及我说话，白子墨又说：“只是姑娘这一次，可能保他们不住了。”
“他们怎么了？”我的心骤然一紧。
果然，当真是那三十童男童女之事。
“姑娘别着急，请随微臣前来。”说罢，便引着我往里走去。
里面是一个空旷屋子，正中摆放了一个齐高到人腰腹的长桌，横列着几个幼童，正在痛苦地呻吟，面露狰狞之色。
若非是四肢被捆缚住了，且嘴里塞了抹布，只怕叫声会更大。
莫怪我觉得与昨夜所去的地方不同，原是将人给搬到了这里。
不过这里也只有几个人。
应是患了病，被隔离到这里来的。
“他们怎么了？”我出口问道。
白子墨回答得坦诚：“他们染了恶疾，命不久矣。”
说得极是稀疏平常，仿佛只是讨论后园里的娇花谢了，该去打扫了一般。
可面前的，是数条人命。
下意识的，脚下一动，向前走了两步，却被白子墨拦了下来。
“姑娘别靠近，这病奇怪得很，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给人。”
我狠吸了一口气，竭力使得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可你我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职责。”
说着，要将他攥着我的手掰开。
奈何他握得发紧，死死拉住了我，不肯放我上前去察看那些幼童的状况。
“白子墨？”我抬起头，错愕地看他，一时之间，竟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他不想要救人，为何又将人搬来这里？又为何故意地让何坊主将我带来这里？
对于白子墨，我总是这样地看不透。
有时明明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白子墨却常常做出惊人意表的做法出来。
就如这一次。
他将我往后拉得远了些后，才道：“姑娘不必想得太多，他们这些人，原本寿命就不算长久，如今不过是提早结束他们的性命罢了。”
什么？
我惊觉自己仿佛听错了，忙得眨了眼，定定望住了他，想要确定自己所听到的话语。
白子墨也的确配合。
他正色道：“微臣之所以让坊主将姑娘带来，只是想让姑娘知道一个道理，他们这些人，原先就不能永久活下去，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姑娘，要学会接受他们的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