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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春日接下的时候,一贯是最美的时候才是。
但是这两日,天却灰蒙蒙的一片,薛家上下都不大好,昨日上朝,皇上难得起来了,却在朝堂上对薛林隽提出的科举制改善大发雷霆,竟然将奏折直接扔了下来,满朝震惊,而后便让薛林隽在家休养,暂时不要上朝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是厌恶薛丞相了。
薛家的鼎盛是一点一点的积累的,薛家的落败却在短短的几日,没有任何缘由,甚至只是皇上的厌弃。
薛林隽忠于皇上,忠于先皇,尽管知道皇上最终会除掉薛家,却依旧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朝堂上受过他恩惠的也不多,这种时候,也没有人为他说过话。
薛漪洛也知道,这时候求谁都没有用,哪怕是太子,所以她一封信一句话也没有带给太子,她和太子,撑死了算一个朋友,可是帝王家,亲生的兄弟姐妹都不在乎,更何况一个朋友呢?
坐在院子里,一墙之隔,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她拿着酒水的手微微一顿,墙外的脚步声太整齐,又太多了,似乎是军队的声音,但是皇城里面巡逻的队伍一队不超过十个人,这么大规模的,绝对不下二十个人一队,这是做什么?
直觉告诉她必然是出事了,便要往外跑去,却在门口撞见了薛成安:“你去哪里?”
薛漪洛拉住他的手:“四哥,是不是出事了?”
薛成安反抓住她的手,说道:“你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们去一下就回来,乖啊!”
便往外跑去。
门口守卫的人全部都不知所踪,她用脚趾头想着都知道出大事了,没人管这,她还在家里做什么?当即提起裙子就跑。
街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所有的军队都往一个方向去——皇宫!
大殿内,皇上坐在椅子上,已然是气急败坏,身边的太子被重重砍了一刀,倒在地上重伤,而周围侍卫提刀围绕着,肯定是叫不来太医了。
皇上咬牙切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个,你这个逆子!”
“父皇,您这就误会我了,”他微笑着说道:“我才是有才能治理天下的,只是父皇您不听,您非要选我弟弟来,他有什么好的?他心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李芙卿,这样子的人当皇帝,您真的觉得合适吗?”
他走到皇上身边,坐下:“父皇,您自小厌弃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懂,难道就因为,我什么都做的比他们好吗?你觉得和你不像?毕竟您以前,经常被皇爷爷责骂吧?”
皇上气的身子在发抖,都颤巍巍的,偏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太子:“啧啧,太子的腿大概是撑不住了,若是晚一点,这条腿应当是保不住了,瘸了腿的太子,必然是当不了皇上的,父皇,您若是心疼他,现在就写下给我的传位昭书,我现在就叫太医来医治弟弟,如何?”
皇上紧紧闭嘴,没有说一句话,现在躺在床上的他,就是个真正意义上风烛残年的老人。
三皇子笑了:“我的太子弟弟,父皇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视你,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皇位,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他连拿皇位换你都不愿意。”
太子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一番话,只是又呻吟了一声。
就这一声,击中了皇上。
这个儿子,他是喜欢的,他自小就喜欢,和自己一样。
所以自己才会让他当太子,才会护着他。
而对于三皇子,也是自己的儿子,他纵然再不喜,也都愿意护着他,不然在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怎么会只是让他去怀州,在他和月裳私通的时候也没有惩治他?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有这个胆子,逼宫!
见皇上动容了,三皇子眸子一喜,赶紧扶着他坐下,所有的开头结尾都以写好,只需要在名字那里,写上三皇子就好,他把一切都准备的妥帖,就差皇上的字。
提着笔,踟蹰着不敢落下,自己这一下若写下,这皇城,就该变天了。
他现在分外后悔囚禁了薛家,若没有,至少薛府手握兵权,可以来救,可现在,兵权也不在他的手中,还在薛府未呈递上来的盒子里!无人拿兵符去调兵,无人能来。
三皇子自认胜券在握,并不着急催促,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在梦中出现过几百次的场景,只需要再耐心等几刻,皇位便是自己的,到时候,什么虞瑾墨,什么薛漪洛,不都是要在自己脚下俯首称臣吗?
忽而门外传来惊呼声,在三皇子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厮杀声传来,只是眨眼之间,军队便围绕了寝宫,他们,反倒成了笼中雀。
三皇子惊恐的站起身,人群让开一条路,虞瑾墨穿着黑色骑装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剑,也没有跪下,只是口中说道:“皇上,微臣救驾来迟,”语气平平。
皇上并未注意到这细枝末节,只是惊喜的差点就坐直了身子,手中的笔重重落下,溅起的墨点差点弄脏了圣旨:“你,你来了......”
虞瑾墨没有功夫和皇上在这里叙旧,长剑指着三皇子:“三皇子,你的人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速速投降,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三皇子满目阴蛰,咬牙切齿的看着虞瑾墨:“我倒是小瞧了你!你如何调动军队!”
虞瑾墨不语,他却忽然想到了:“薛府必然不可能给你,是......薛漪洛?”
虞瑾墨眸子微动,还是沉默不语,倒是皇上没有什么表情,大抵是觉得理所当然的,也忽而明白为什么虞瑾墨那段时间和薛漪洛走的很近,只是......他调动军队,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出,还是......
三皇子冷笑:“你倒是和我离开皇城时一样,看着温和,实则冷漠无情,薛家小姐一心为你吧?你利用起来,也是毫不手软啊!”
虞瑾墨并不想多说这件事情,眸子只是冷冷的看着三皇子:“束手就擒吧。”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不束手就擒,又能如何?
眼看着三皇子被压下去,虞瑾墨走到皇上身边,看着旁边奄奄一息的太子,皇上喘息着说出一句话:“救太子。”
虞瑾墨点点头:“去叫太医来。”
一个士兵赶忙去了。
虞瑾墨让人把太子扶到床上去,才走到皇上身边,手指拂过了还未写上名字的圣旨,转头的时候,看见皇上的眸子里全是警惕。
忍不住笑道:“皇上放心,臣,没有谋逆的意思。”
皇上眼中的警惕稍稍散去一些,但还是努力开口道:“那你,为何?”
虞瑾墨道:“虽然三皇子逼宫不对,但是皇上您如今,也该是写传位昭书的时候了。”
皇上瞪大了眸子。
他继续道:“我知道,皇位是太子殿下的,只是皇上,三皇子并未骗您,太子的腿,必然是保不住了,太医来了也一样,三皇子这一刀,直接挑断了经脉。”
“什么!”皇上艰难的转过头,去看躺在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太子,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他辛辛苦苦培养他长大,继承自己位置的......
皇上还是不死心,虞瑾墨便陪着他等太医过来,太医过来只是简单的把脉一番之后,便道:“皇上,太子殿下的腿,确实是保不住了。”
皇上的眸子在这一瞬间暗了下来,整个人躺倒在椅子上。
虞瑾墨点点头,转头看向皇上:“皇上,如今太子的腿必然保不住,这皇位,若还是给太子殿下,大臣们必然也不会答应。”
“给你?”皇上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声音,不屑的看着他,浑浊的眸子里,隐藏着怒意。
虞瑾墨无奈:“微臣说过,微臣不要皇位,微臣只是在提醒皇上,毕竟您的身子,您自己清楚。”
这个不需要他提醒,皇上也可以感觉到,自从中风以后,自己的身子在一点一点的变弱,今天被三皇子逼宫的事件一闹,他几次觉得呼吸不过来,如今太子的腿必然不可能继承皇位,三皇子这个逆子也绝不可能,那么便是......
“老九?”他似乎明白了虞瑾墨的意思。
虞瑾墨像是恍然:“九皇子?九皇子也不错,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是智勇双全,想必日后会成为一代明君。”
原来,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老九?
怪不得从来不引人注目的老九突然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突然和十公主交好,一切都是虞瑾墨早就设计好的。
一直觉得他忠心,到后来觉得他就算是想要,也是要自己的位置,却不想,他竟一开始,目标就不是这个!
但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的眸子从太子的身上缓缓移开。
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有九皇子。
一个选择了。
长长的白玉台阶。
士兵缓缓让开,臣子跪倒一片。
薛漪洛就站在最后面,人群之中,毫不显眼的位置,看着虞瑾墨宣读圣旨,在听到“九皇子继承皇位,因年幼,故请虞瑾墨爱卿代为辅佐朝政”的时候,忽而,就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