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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开她的手，看向她亮晶的眼睛，轻松地道，“就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我不相信，你如果有房子住，怎么还会来我这里租房子？”
“我的房子给她租了，所以我没有房子住了。”
她捧起我的脸，不相信地问道，“真的？”
“骗你是小狗。”
“我希望你是小狗。”
“为什么？”
“我想天天看你撒谎的样子。”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却松开了我的手，果然从衣橱里取出一套衣服，一套干干净净的，连标签还没撕掉的衣服。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却道，“早就给你买好了，一直不敢拿给你。”
“为什么？”
“我是女生——我们海逸星女子大学的校训之一就是在爱情面前，我们只能等那个命中注定的傻瓜爱上我们，我们不能主动去追。”
我想了想和海逸星相处的时光，这个校长似乎也在身体力行。
我接过了衣服，示意走到卫生间去换，她却突然道，“我要看着你换。”
我们似乎又回到那个一起穿伴郎伴娘装的夜晚，可她似乎一直在那样的角色扮演中没有出来，我已经在尘世过了半个轮回。
何况这里是她的闺房。
我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她却突然道，“你就在我床上换吧——我上个卫生间先——”
接着，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传出了冲水的声音。
我很快换好了衣服。
卫生间的门却仍是紧闭着的，我突然莫名地担心，正要前去察看，卫生间的门开了，接着叶柯舟把手指放到我唇边，神秘地道，“有人。”
“有人吗？”
我竖起耳朵听着，过了好一会，悍马那标志性的发动机轰鸣声就由远而近响彻在海滩上，消失在我们门外。
我先于叶柯舟出了门，叶柯舟也紧跟在身后。
海逸星已经打开了门，笑着迎向我们，对我，也对叶柯舟道：“你们晚上好。”
爽朗的笑容，感染了天上的星星。
叶柯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校长晚上好。”
我十分不适应这样的转变，好像回到了大学里每一次大型典礼升旗前的例行演讲，道，“都是那么熟的人了？你们不累吗？”
二人都没有说话，还是我最先打破了寂静，道，“海逸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在这里重新租到房了。”
海逸星的眉骨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道，“那恭喜你了——我早说了我们学校出来的学生一向热情好客——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好奇地道。
她给了我一个笑容，然后给了我和叶柯舟一个十分意外的答案，“送饭；送衣服。”
说着，向我换上的新衣服打量了一番，道，“看来我来迟了，你已经有了新衣服穿——”
叶柯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海逸星又马上道，“不过男人多备几件衣服，也不多余——”
接着，也不管我们两个人，就拉开了后备箱的门，果断地提着一个食盒，捧着一套全新的衣服，食盒递到叶柯舟手中，道，“一份玫瑰花瓣粥——我亲手熬的——很养胃的——江余愁先生很喜欢吃——看来你以后要多做些给他喝——”
叶柯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似乎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道，“我会听取校长的吩咐——每天煲粥给他喝——把他养成猪一样的胖子——”
海逸星没有再说什么，却把衣服硬塞到我怀里，以极快的速度坐回到车里，我不知道她情绪突然反转的原因，却听到她恨恨地对我道，“江余愁先生——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你还有行李在我那里——如果你不尽快带走——我就给大黄——让它在天国惩罚你——”
我更加听不懂她的话，可她却再也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一踩油门，车子猛地蹿出，却向着背离来时的方向而去了。
“你别理她，她一向都是这样。”
我安慰道。
叶柯舟却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学生眼中的海校长——一向都不是这样。”
“那她一向是怎样的？”
叶柯舟没有说话，却走向了石桌旁，把饭盒打开来，为我们一人倒了半碗，端起来像敬酒一样和我碰了碰碗就喝了下去，品尝道，“海校长的手艺不错——很像她这个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
“力求尽善尽美——在生活和工作中都追求理想化的人。”
我没见过海逸星工作时的样子，也不好评判。
叶柯舟却突然道，“今天这碗粥就算是你给我饯行了。”
“你要走——你要到哪里去？”
我脱口而出道。
叶柯舟笑了一下，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终于眸中闪过决绝的眼神，道，“海校长她挺可怜的……你多照顾她一点……我们所有女子大学的学生都会祝福你们的……你们很般配……”
“你怎么知道我们般配？”
叶柯舟没有再说什么，却走向了前院，不一会儿，前院就发出了很激烈的争吵，听不出具体内容，当一切声音都平息了，叶柯舟又回到了我的面前，这次她脸上挂着泪。
“你怎么了？”
我突然察觉自己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她却坐在我怀里，像一对真实的蜜爱夫妻，把我的手拿起来，替她拭去了泪水，道，“余愁哥哥——曾经有一刻我以为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剑哥哥——是他派你来的——派你来代替他爱我——在我们参加的那场婚礼上——我固执地认为是为我们而举行——”
说到这里，她又突然不说话了，却泪如泉涌。
我用手去擦她的泪水，却擦之不及。
她把额头抵在我怀里，激动的身子如风中的叶子，瑟瑟发抖。
一抬头，我看到她晶莹的眼泪，我想去吻她，她却用眼泪吻了我的嘴唇，我感觉到酸涩，含在嘴里却是甜的。
她突然扑在我怀里大哭起来，我越发的不知所措，因为这不是平时那个冷如冰霜的她，她一直很克制。
我轻拍着她的身子，示意她不要哭，她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却不肯坐在我怀里，就坐到我对面，用冷得不再冷的语气，道，“谢谢你愿意和我告别——纵容我的任性——可你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我要寻找我的剑郎——；我等不到他——就去找他——父母兄嫂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明天我们就举家去海上找他——也许能找到，也许找不到——找到了就能回来——如果找不到——我们可能和先辈一样死在海上——永远也不回来了——这是我们海洋民族的宿命——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过了一会，她又道，“这四进院落，明天就会腾空了，东西我们会寄放在亲戚家——钥匙留给你——你就或租或卖任凭处置吧——”
“我怎么可以要你们的东西？”
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叶柯舟摇了摇头，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道，“我一直在梦中……直到遇见你……我以为会清醒……你会把我带到现实的生活中……这四进院落其实是我给父兄要的嫁妆……纵使你没有入赘到叶家……你就骗骗我……拿了我的嫁妆……也让我心安……人生没有白活一趟……也算出嫁了一回……即使在梦中……那场我们以伴郎伴娘身份参加的婚礼就当是为我们所举行……”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不敢出一言，生怕破坏了什么，或伤害了什么。
叶柯舟如水一般的声音，又响起在耳边，“我房间的东西不会搬走——都送给你——”
叶柯舟说完就站起身，我要跟过去的时候，她却阻止了我，道，“你走吧——明天再来——我们会连夜搬家——所有房门的钥匙会放到你床头柜的箱子里——”
顿了一下，又道，“你回去告诉海校长——她煲的粥很好喝——我学不会——”
……
我脚步沉重地在海滩上游荡，没想到曾经身如浮萍的我还有房子租住，已经在r市落户的我，却无家可归。
我的脚步像识途的老马，将我带到那个曾经留下深重记忆的地方。
栅栏门十分罕见地敞开着，灯亮着，所的灯都亮着，好像怕迷航的船儿找不到回家的门，别墅的门也开着，客厅里传出了浓烟，烟是黑的，好像燃烧着什么。
我脚步一下子快起来，因为这里对于我实在是犹如绷紧的琴弦一碰就断。
我跨进屋门，就见屋正中有一个炭火盆，海逸星蹲在盆边，正往旺盛的盆中投放着什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扑上去，抓住她的手，急道，“你烧的是什么？”
海逸星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到来，只使小性子般，噘着嘴，道，“不要你管。”
“我可以不管你，但你能不能保证不要作——我的海校长同志！”
“噗嗤——”
海逸星见我如此称呼她，突然笑起来，道，“我哪里作了，江余愁先生——你看好了——我烧的是樟木——用来熏蚊虫的——我们房子距海边太近——太潮湿了——驱驱潮气——”
见她这样说，我心一下子放到肚子里，又道，“那你也不能晚上烧啊——像给亡灵烧纸钱——多瘆人——”
“你不让我烧，我就不烧——”
海逸星说着，就很快用水扑灭了炭火，又让我将冒烟的火盆搬到外面空旷的地方，用土灰掩埋了，直到完全不会产生明火才放了心。
“你回来干什么？不去当你的上门女婿？”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人家作上门女婿？”
“叶柯舟是我的学生；她家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些的；也许只有你这个外来人才蒙在鼓里。”
“我去她家做上门女婿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来我家做上门女婿？”
面对很露骨的询问，我很是疑惑竟是从她这个全国驰名的女子大学校长里说出来的，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也不说话，似乎沉浸在这话语给我造成压抑感的同时，给她带来的快感里。
“我是来拿一些我的东西的。”
我终于转换了话题道。
“你的东西我已经喂狗了。”
海逸星恨恨地道。
我没有接她话茬，却道，“叶柯舟明天就要举家出海远行去寻找她的情哥哥了。”
“怎么会这样？”
我的话似乎击中了她的要害，她闪着发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又转述叶柯舟的话道，“她说你煲的粥很好吃，她永远也学不会。”
我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留她心绪零乱在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