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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清晨时分，天空中拉扯起漫天丝丝冷雨。
原野苍茫，二龙沟外周遭的丘陵一片白茫茫，似一道遮天蔽日的白色幕布，将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早起的军士紧裹着身上衣物，在一片白雾中轻车熟路的忙碌起来。
按照周培公的规矩，每日寅时便起床做饭，一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进行翌日的日常操练。
虽是战时，但贾琏也依旧将这规矩贯彻。
这日刚过寅时，贾琏便被寒意刺醒，他抖了抖身上铠甲，径直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一阵湿润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早起的那一丝倦意立时消散大半。放眼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沥沥落个不停。
地上的坑洼中，积攒起浅浅的积水。
一名名新军军士顶着细雨，急速在营寨内行走着，不时还踩出几声“哗啦”的惊涛声。
看着这场凄凉清明雨，贾琏不免心生一丝冷清。
确切的说，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也第一次见到了战争的残酷，疯驴子一百人冲锋，虽打散了三百人。
可最后剩下的，也将将只有五十余骑卒。
近半数人直接永远闭上双眼。
这还是突袭战，要是真的面对面的打阵地战，两方人到底是个什么战损，到最后尤未可知。
但贾琏也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之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这样的仗都不敢打，那干脆去当太监算了。
而且此战一旦获胜，他即可省去数十年之功，日后锦绣前程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多隆从对面帐篷走了出来，二人见到，只眼神示意，便径直走向中军大帐。
两边的驻军并不直接相连，中间还隔了一处十来米的空旷地带。
贾琏的驻军位置，位于二龙沟的沟尾，二龙沟的西面就是鞑子活动的范围。
原本在二龙沟前端，贾琏布置了许多绊马桩，尖利的怪石，准备以此阻隔敌骑军的突袭位置。
柳芳和牛继宗率军到来后，嫌驻扎地方太窄，于是便索性将这些东西拆除，直接率军直面鞑子兵锋。
贾琏屡次劝阻，柳芳自持勇力，还是一意孤行。
对此贾琏也只能暗自替他们祈祷。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入大帐。里边早生好铜盆炭火，几个文书正在里边整理、分类来访文书。
瞧见二人进来，立刻放下手中伙计，恭敬行上一礼。
贾琏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到案几前的舆图前站定。
目光在舆图上扫了眼，贾琏指着京郊东北，朝紧随其后的多隆说道：“这个时候，周尚书的大军差不多已经移营，直奔京郊东北而去。
咱们和牛继宗、柳芳在西，东面是禁卫军宿卫，南面则是京营一部。”
多隆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点了点头：“咱们西面囤兵七千，再加这两千新军兄弟一战力不比那五千京军弱，只要守住隘口，这批鞑子休想再去东北和鞑子汇合。”
“等周尚书吃掉东北角鞑子，各地勤王大军一至，必叫这些鞑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现在倒还有些担心。”贾琏忽然皱眉道。
“担心什么？”
“担心京营战力疲弱，周尚书那么吃不掉东北角鞑子。”贾琏沉吟片刻，又指着舆图解释，“东面还好，那边地势狭小，敌骑不易发挥。”
“可这南面，一马平川，又是京营的老爷兵驻守，一旦南面京军溃败，周尚书反倒腹背受敌。”
多隆端详了一阵，半开玩笑的回答：“根据斥候的情报来看，南面拢共只有五六百鞑子，防守的京军却同样有五千余人，就是五千头猪，鞑子抓五天也抓不完吧。”
“有时候，人还真不如猪。”贾琏一脸认真的看向多隆，意味深长的感慨一句。
毕竟，猪到临死之前，会拼命反抗而人却不会。
多隆听了这话，此前的信心满满略一动摇，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苦笑着摇摇头，将目光从舆图上移开。
不知不觉，已到了用膳时分。
两名亲卒端着饭食，快步从外边走入，将饭食麻溜的放到桌上后，便匆匆退至一边。
贾琏正觉肚饿，撸起袖子笑呵呵说道：“正好我也饿了，边吃便继续说吧。”
“也好。”多隆一笑，拿起盘中的大饼子卷上酱菜送入嘴中。
重重咬一口大饼子，多隆接着刚才话头说：“周尚书一向用兵谨慎，他派京军驻守南面，必定是有他的道理。兄弟你倒不必过多担心。”
“希望是我多虑吧。”贾琏自嘲一笑。
“比起周尚书的可能遇到难题来说，咱们眼下就有个大难题。”多隆话锋一转，愁容满面的盯着贾琏诉苦道。
“什么难题？”
“还不是那些女人。”
“那些女人怎么了？”贾琏惊问，“可是有军士骚扰这些妇人？”
“那倒不是。”
多隆无奈一笑，把这些妇人的情况徐徐说了出来，“这些妇人丈夫被鞑子杀掉。就算是有，她们大多遭了鞑子毒手，回去也没脸过活了。”
“但咱们军营的军粮，若是由着她们这般吃，迟早要见底呐。”
听到多隆这般说，贾琏暗道一声疏忽。
沉吟片刻，他抬头盯着多隆说：“既如此，那倒不如先送一些妇人回京城去，这样咱们也轻松些。”
“我试过，没用。”
“为什么没用？”
“人家不乐意离开你贾千总的兵，怕走了，就成了没人要的女人。”
“不乐意走？”贾琏一呆，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怪我先开了这个口子，若是一开始就狠下心，任这些女人自生自灭，那就好了。”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古人诚不欺我也。”
多隆见贾琏误会，于是急忙解释道：“我知兄弟你仁厚，抛下这些女人，你是万万做不成的。我今日来，是替这些女人讨个章程。”
“什么章程？”
“让手下兄弟把这些女人娶了，立马送他们回城去。”
“不行...不行，这打仗呢，一旦沾了女人，那腿还不得软了。”
“可以先不入洞房，等打完仗再入。”多隆早有准备，笑呵呵的提议道。
“那...那你自个儿安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