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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苏醒威胁(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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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陆手指微张,帕子指尖滑落,掉在床上。
    他呆若木鸡地望着斛律偃,大脑好似生了锈一般,许久没能运转起来。
    直到斛律偃蓦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入怀中。
    他猝不及防地撞到斛律偃的胸膛上,下意识想要挣扎,却斛律偃的手搂得很紧。
    十四岁长到十八岁的斛律偃已经完成了少年到青年的过度,即便这四年来他一直躺在床上,他的头发也在长、身高也在长、体型也在变,甚至连力道都与往日不同。
    芈陆感觉到斛律偃的手在他背上『摸』索,腰间游弋到肩膀,又肩后落到腰窝,仿佛在不安定地寻找着什么。
    他搂得有些缺氧,双手抵在斛律偃的胸膛上,吃力地推了推。
    “你刚刚说你听到了什么?”芈陆勉强在夹缝中挤出这么一句。
    闻言,斛律偃的动作一顿,慢慢放松了力道。
    芈陆趁机斛律偃怀里滑出去,拿起床上的帕子,赶紧起身借着去架子上的盆子前清洗帕子的动作拉远自己和斛律偃之间的距离。
    斛律偃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芈陆。
    他的眼眸极黑,可瞳仁在眼中的占比偏少,抬眸看过来,那双狭长的眼散发着无机质的、不近人情的冷感。
    哪怕此此刻的斛律偃并非面无表情,他那双眼里的漠还是在无形中浇灭了旁人想要靠近他的念头。
    芈陆把拧干的帕子搭到木架上,眼神平淡地注视着斛律偃。
    可只有他自己才道,他内心的波浪已经掀起几层楼那么高。
    斛律偃仍旧是斛律偃。
    是他轮回十次后记忆中的那个斛律偃。
    尤其是斛律偃慢慢抬起眼皮子,他的表情、眼神、模样和芈陆记忆中的斛律偃重叠。
    昏睡四年并未让他改变分毫。
    不是不是方才碰了冷水的缘故,他十指的指尖有凉意生出,悄无声息地向手心窜去,不过片刻,他两只手都凉了。
    他搓了搓手,才感觉到些许暖意回升。
    “我听到它在呼唤我。”斛律偃怔愣道。
    “他?她?”芈陆疑『惑』地皱起眉,“你说谁?”
    斛律偃安静了下,似乎在考,随即摇头:“我不道,我只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让我醒了过来……”
    说着,他这才意识到什么,“我睡了多久?”
    “四年了。”芈陆说,“整整四年。”
    -
    井兰和黎淮在外面忙了一天,眼见天光渐暗、夜『色』降临,可芈陆依没有帐篷里出来的意。
    以前芈陆不是没有整天呆在帐篷里的候,只是帐篷里空气沉闷,呆久了难免头晕眼花,芈陆多少还是会出来透透气。
    而今天连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井兰和黎淮一边干活一边讨论这件事,讨论到后面,他们一致认为芈陆可能生病了。
    于是干完活后,他们结伴来到芈陆所在帐篷外,轻手轻脚地敲了敲木。
    “宗主。”井兰把脸凑到前,小声询问,“你还好吗?”
    帐篷里很快传来芈陆的声音:“怎么了?”
    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哦,没什么。”井兰局促地『摸』了『摸』头发,解释道,“我们看宗主一天没有出来,担心宗主是不是身子有所不适,便过来看看。”
    “我没事。”芈陆的声音里染上了些笑意,“谢谢你们关心。”
    音刚落,井兰和黎淮眼前的木冷不丁人里拉。
    他们想当地以为是芈陆了,脸上挂着不好意的笑容,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对上一道足足高出他们一个脑袋的身影。
    外面的天空已浓稠的夜『色』填满,只有帐篷里的夜珠亮着柔和的白光。
    雪白的光线丝丝缕缕地那道身影的轮廓边缘溢出来,洒在井兰和黎淮的脸上和身上。
    尽管他们已经站直身体,可仍旧要仰起头。
    甚至仰得脖子发酸。
    他们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身影,张着嘴巴,良久发不出一个音调。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见芈陆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都不出声了?”
    芈陆一边说一边走到口,便瞧见斛律偃正在面无表情地和口两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对视。
    井兰和黎淮的脸夜珠的光线照得格外苍白,若非他们的双腿抖得厉害,芈陆还以为他们斛律偃了『穴』道。
    只见他们转眼对上芈陆的视线,顿犹溺水人见到浮木一般,眼里的感激之情迅速增长,快要凝为实质。
    “宗主!”
    “宗主!”
    他们齐声喊道。
    “你们进来吧,正好我也有要跟你们说。”芈陆对他们招了招手。
    可井兰和黎淮一动不动。
    他们纠结半晌,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挡在口的斛律偃。
    芈陆恍,走过去拍了下斛律偃的肩膀:“你挡着他们的路了。”
    斛律偃沉默地往后退了退。
    芈陆又道:“进来吧。”
    井兰和黎淮见状,连声向斛律偃道完谢后,忙不迭迈着碎步跟上了芈陆往帐篷里走的步伐。
    斛律偃身旁路过,井兰和黎淮紧张得身体几乎绷成一根拉满的弦,尤其在感受到斛律偃落在他们身上那道意味不的目光,他们的头皮都要炸了。
    这段路无疑是他们走过最难熬且漫长的路。
    整个过程中,他们都芒刺背,好不容易走到椅子前坐下,他们才释重负地悄悄松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就听见斛律偃走过来的脚步声。
    井兰:“……”
    黎淮:“……”
    他们条件反『射』地绷直身体。
    芈陆坐在他们对面,自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便安慰他们道:“别太紧张,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你们。”
    井兰和黎淮双手放在膝盖上,同在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
    虽芈陆的无法完全抵消他们对斛律偃的恐惧,但是他们和芈陆共同生活了四年,这四年来朝夕相处的感情让他们选择相信芈陆的。
    既芈陆都这么说了,那么也许芈陆对斛律偃还是有所了解。
    这么想着,他们绷直的身体又缓缓卸下力道的弦,逐渐放松下来。
    结果刚放松完,对面的芈陆倏地锋一转:“但倘若他心情不好的,我也阻止不了他的行为。”
    井兰:“……”
    黎淮:“……”
    他们瞬间绷直身体,并且绷得比之前更直了,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他们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们人生的大起大落算是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芈陆好笑地看着他们表情的变,不再逗他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找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说一些事——”
    他顿了顿,随即把今天考出来的结果一口气说出来,“我和斛律偃决定出去一趟,有些事必须做,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形何,可我们带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我想了很久,决定让你们自己选择。”
    井兰和黎淮怎么都没想到芈陆要说的是这番,两个人齐齐愣住。
    “宗主……”
    “我这里有三个选择,第一,你们继续留在结界里,等我们办完事便回来找你们,第,你们各自寻找出路,无论你们去哪里,我都不会干涉,前提是你们不能向外人交代这四年来经历的所有。”
    听到这些,井兰和黎淮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甚至掩过了他们对斛律偃的害怕。
    他们坐针毡,索站起来:“宗主……”
    “还有第三个选择。”芈陆道,“第三,和我们一起出去,但我们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井兰和黎淮两眼一亮。
    谁芈陆转而又道:“不过关键刻我们不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井兰和黎淮眼里的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他们失神片刻,默不作声地坐回椅子上。
    芈陆给足间让他们消这些,见他们消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们准备天一早便启程,有劳你们等会儿出去和大家说一下,你们还有一宿的间考虑自己的去留。”
    井兰和黎淮有做梦,懵懵懂懂地了头。
    离,他们注意到斛律偃一直无声无息地站在帐篷里的阴影处,仿佛和那片寂静的空气融为一体。
    可斛律偃的目光始终落在他们身上,冷冽、无情、漠且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
    不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感觉斛律偃打量他们的目光不像是一个人看其他人该有的目光,更像是一个人在观察物品。
    这个没来由的想法使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加快脚步走出帐篷。
    外面天『色』全黑,其他人早早回帐篷里歇下了。
    结界里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消失得一干净。
    只有一轮模糊的弯月缥缈的云雾遮挡,只有薄纱般若有似无的月光穿透云层落下来。
    眼前可见度极低。
    井兰和黎淮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早已熟悉这里的一切,哪怕闭着眼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帐篷。
    而不为何,他们在驻扎地兜兜转转半天,却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帐篷。
    其他帐篷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乍看之下,竟像是一只只通体发黑的怪物悄无声息地蛰伏在他们周围,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井兰和黎淮越走越急。
    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们不敢深入去想,只能跟两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转了半晌,冷汗浸湿了他们的衣衫。
    他们心里翻腾得厉害,头皮隐隐刺痛,一股难以状的恐惧作无数双惨白的手,紧紧缠绕上他们的身体。
    他们原地驻足,双腿无力,膝盖发软,随都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一道黑影鬼魅般地来到他们身后。
    “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刻意压低的嗓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即便他们未听过这道声音,可还是在第一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斛律偃……
    井兰吓得几欲昏厥,手都在打颤,嘴巴张又闭、闭了又张,却哆哆嗦嗦地吐不出一个字。
    最后,是勉强镇定下来的黎淮气若游丝地回答道:“他、他是我们的宗主。”
    “嗯。”斛律偃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
    “只是宗主?”说间,隐约有冰凉的气息顺着他们的脊背攀附而上,冻得他们手脚发麻。
    他们脸『色』煞白,听得斛律偃接着道,“若只是宗主的,他为何收留你们?为何唯独对你俩特殊?”
    井兰和黎淮呼吸艰难,发堵的大脑让他们越发想不白斛律偃里的意。
    很快,斛律偃的题偏到了井兰身上,他冰凉的手指后面掐住井兰的脖子:“我记得还在『药』宗堂的候,你便是负责打扫我前院的那个丫头吧?”
    “是的……”
    “也是你和他说了最多的。”斛律偃的手指渐渐用力,“是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或你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收留你们?”
    斛律偃的声音已冷到极致,他得出结论,“你喜欢他?”
    闻言,井兰脑子里轰的一声。
    刹那间,所有『迷』雾都拨,一切都豁朗。
    她陡白了斛律偃的意,慌里慌张地拉着黎淮跪到地上:“真人误会了,我们的确恳求过宗主收留我们,可那是因为我们实在无处可去,不得不跟着宗主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我也没有喜欢过宗主,我尊敬宗主、崇拜宗主,感激宗主好心收留我们,可我何德何能去喜欢宗主!”
    斛律偃低头看他们。
    井兰仰起淌满泪花的脸,抬手发誓:“请真人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对宗主产生过一私心,倘若我说的有一个字是假,我愿遭天打雷劈!”
    斛律偃沉默许久,忽轻笑一声:“起来吧。”
    井兰不敢起来,但她更不敢违背斛律偃的,犹豫了下,她手忙脚『乱』地拉着还在发懵的黎淮站起来。
    “天一早,你们应该道何回复他的吧?”斛律偃语气轻快地问。
    井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小鸡啄米地疯狂头:“我们道的,请真人放心。”
    斛律偃嗯了一声:“去睡吧。”
    井兰拉着黎淮转身就走。
    没想到转身看见他们苦苦寻觅地两个帐篷就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敢耽搁,各自进了自己的帐篷。
    关上木后,井兰背靠着,身体无力地往下滑去。
    她嘴里呼出长长的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芈陆的脸。
    斛律偃对宗主是那种感情吧?
    宗主道吗?
    不,宗主应该不道。
    否则宗主不会此泰自若地和斛律偃住在一个帐篷里照顾他。
    那她该把这件事告诉给宗主吗?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井兰脑海里便有另一道声音给出了答案——除非她不想活了。
    -
    芈陆在帐篷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斛律偃回来。
    他见斛律偃神『色』常,便主动问道:“何?”
    不久前斛律偃说想在驻扎地里转转,看下他躺了四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芈陆本想陪斛律偃出去,无奈斛律偃执意要一个人出去。
    斛律偃走到芈陆面前,看芈陆正在替他更换床上的褥,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芈陆扑哧一笑:“我不是让你拿上夜珠吗?你忘了?”
    斛律偃理直气壮:“忘了。”
    芈陆:“……”
    这个都能忘。
    更换完褥后,芈陆又检查了一番斛律偃的手脚,不仅没有任何肌肉萎缩的迹象,还比四年前更有力结实了些。
    芈陆蹲在地上,颇为感慨地看着斛律偃的小腿肌肉:“也就是你了,若是我在床上躺个四年,估计四肢的肌肉早就萎缩了,更别提像你这样醒来就能下床。”
    说着,他忍不住轻轻拍了下。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去,便见斛律偃的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居像是触电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
    斛律偃没注意到后方,砰的一声撞到后面的柜子上。
    听着都疼。
    芈陆嘶了一声,赶忙起身,伸手要去扶斛律偃。
    可斛律偃躲他跟躲鬼似的,慌不择路地继续往旁退去。
    芈陆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顿好气又好笑,他正想问斛律偃怎么了,却转眼发现斛律偃在夜珠映照下的脸全红了。
    斛律偃像极了大人抓住偷吃糖果的小孩,拼命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可他越是拼命,就越是『露』出马脚。
    最后,他忍无可忍地说:“你先别碰我。”
    芈陆没说,而是用平静的眼神凝视着斛律偃,片刻后,他突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
    他慢慢收敛了表情,始梳理四年前的一些事。
    他记得斛律偃对他态度上的转变是那个叫小圳的少年离起,断断续续,有无。
    有候是单纯地避他。
    有候是排斥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可有的候,哪怕斛律偃只是无意间对上他的目光,就会一下子变得格外暴躁。
    起初芈陆并不晓其中缘由。
    但经过桃花阵一事后,答案几乎是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转身坐回椅子上,单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斟酌了一会儿,决定见山地和斛律偃说这件事:“在『药』宗堂的桃花阵里,我抱着你出来的候,不小心闯入了你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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