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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婷婷此时还不知道她那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二姐，今天为了帮她拉拢人脉，竟然能说会道起来。她正骑着自行车，顶着凛冽的寒风往供销社赶。
刚到供销社门口，还没来得及把自行车停稳，韩雅秀就急匆匆迎了上来。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呼吸间带着白雾：“钱科长，制衣厂那边又催了，说是让咱们赶紧把酱油膏送过去。”
钱婷婷揉了揉发酸的大腿，皱眉道：“这么着急？昨天不是说下周才要吗？”
“可不是嘛。”韩雅秀撇着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都是仓库那边惹的祸，现在让咱们来擦屁股。听说是他们把存货数搞错了，这才临时找咱们要货。”
钱婷婷叹了口气，寒风吹得她眼睛发涩。她转身朝办公室喊道：“小王，快去通知物流部的同志们准备车！”
四十分钟后，一辆载着八百斤酱油膏的卡车停在了制衣厂门口。寒风呼啸，钱婷婷不由得把棉袄裹得更紧了些。韩雅秀更是冻得直哆嗦，不停地跺着脚，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钱科长，怎么回事？”韩雅秀东张西望，“总务处处的人呢？不是说好在门口等着的吗？”
钱婷婷快步走到门卫室，轻轻敲了敲玻璃窗：“大爷，我们是供销社送年货的。”
门卫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们：“供销社？没接到通知啊。”他翻了翻登记本，摇摇头。
韩雅秀再也忍不住了，声音里带着怒气：“什么叫没通知？你们中午还催着要货，这会儿倒装起糊涂来了？这大冷天的，您就让我们在外面干等着？”
门卫依旧不为所动，忽然眼睛一亮：“哎，等等，你是不是韩家那小子的小姨子？”
钱婷婷露出礼貌的微笑：“是啊，上次来找我姐夫就是您给开的门。这次是送货来的，麻烦叔通知下总务处处。”
门卫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好说，这好说。我这就给总务处处打电话。”说着，他伸手去够电话机。
不一会儿，总务处处的郝副主任匆匆赶来，连连道歉说是刚开完会耽搁了。钱婷婷正准备带人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钱！”
回头一看，竟是科兹洛德拽着个棕发少年朝这边跑来。他的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科兹洛德先生？”钱婷婷惊讶地瞪大眼睛，“您不是该回国了吗？”
科兹洛德激动地说着一串俄语，还想抓她的手。那棕发少年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对科兹洛德的举动习以为常。
钱婷婷灵巧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抱歉，我的俄语还不太好，听不太懂。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赶紧拉着韩雅秀要离开。这个热情过头的苏联人，实在是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等等！”科兹洛德一把抓住身边的少年，激动得差点把人提起来，“波利斯，快帮我翻译！就说我想请她去喝咖啡，我带来了最好的罗布斯塔豆！”
棕发雀斑少年嫌弃地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个表哥自从上次在供销社拍画报见到钱婷婷，就像着了魔似的。
“喂，”波利斯不情不愿地转向钱婷婷，语气生硬，“科兹洛德说请你去我家喝咖啡，他特意从莫斯科带来了咖啡豆。”
钱婷婷抿嘴轻笑，这位苏联摄影师的执着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自从上次拍完画报，这已经是第三次“偶遇”了。她礼貌地对充当翻译的少年说：“麻烦转告科兹洛德先生，我得返岗上班了，恐怕要辜负他的好意了。”
波利斯听完，眼睛瞪得溜圆：“你要拒绝科兹洛德？”他难以置信地摇头，“你知道他在苏联多有名吗？《人民报》常用他的照片！要是他愿意给你拍几张照片，以你的容貌，绝对能一夜成名！”
钱婷婷微微蹙眉，心中一阵无奈。这套说辞她已经听腻了，无论是科兹洛德还是波利斯，似乎都认定她会为了出名而动心。
“多谢好意，我对成名没兴趣。”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科兹洛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他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能从钱婷婷的表情猜测结果不太妙。他一把揪住波利斯的衣领：“你们说啥呢？快告诉我！她是不是又拒绝了？”
波利斯被勒得直翻白眼，脸涨得通红：“放手！你这个莽夫！我要被你勒死了！”
一旁的郝副主任和韩雅秀看得目瞪口呆。这位钱科长什么时候和苏联专家的孙子搭上线了？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不太愉快？
郝副主任连忙上前解围，帮着把波利斯从科兹洛德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波利斯整理着被扯皱的衣领，恼火地瞪着表哥：“你太粗鲁了！这位女士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活该！”
科兹洛德却不以为然地摆手：“表弟，你还是太年轻。像我这样充满艺术气息的男人，最受漂亮女士欢迎。你别想骗我，我虽然不懂华语，但我懂得读懂东方人的眼神。”
“呵，你懂个屁！”波利斯气得脸通红，转身就走，“你就自己在这儿自作多情吧！我才不要给你当翻译！”
科兹洛德这下慌了，连声呼喊：“波利斯！等等！”可少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角。
他转向钱婷婷，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钱婷婷强忍着笑意，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夸张地摊手：“科兹洛德先生，欢迎随时来供销社做客。再见！”
看着科兹洛德失望的表情，钱婷婷心中暗笑。这位摄影师虽然技术了得，人也不坏，但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她是一朵需要他来发掘的野花。这让她很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韩雅秀按捺不住好奇心：“钱科长，那个苏联人到底是谁啊？看起来挺着急想追你的。”
钱婷婷随口答道：“一个摄影师，叫科兹洛德，前些日子给咱们供销社拍过画报。”
“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呢！”韩雅秀眼睛发亮，“听说苏联专家工资可高了，价格从几百到上千不等。要是能嫁给他，那可真是......”
钱婷婷打断她的话：“韩姐要是看上了，我可以帮忙牵线。”
韩雅秀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再说那一头棕毛，绿眼睛的，怪吓人的。不过钱科长，你真不考虑考虑？现在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苏联专家呢！”
钱婷婷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再说了，现在工作这么忙，哪有心思想这些。”
确实，自从接手物资二科以来，她就没消停过。先是食品联合厂的问题，又是纺织厂的供货纠纷，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