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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真好，真是太好了。”宝妮口中反复呢喃着。
没人笑话她，在这里的全都是宝妮的家人，他们知道宝妮经历了什么，心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她此刻颠三倒四的无措呢。
石毅上前几步，揽住了宝妮的肩膀，“一切，有我，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了。”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给宝妮许下诺言，也当着铁家众人的面，做出了承诺，这辈子，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
宝妮吸了吸鼻子，然后扑进了石毅的怀中，“我信你！”
就像那日，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力量，让她相信石毅一定会来救她一样。
余生，哪怕再大的风雪，但是只要是在这个怀抱中，似乎都没什么值得畏惧。
她信他，能给她一世的安稳。
至于陆折柳，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吧。
如今梦醒了，她有爱她的家人还有疼宠她的夫君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日，宝妮在铁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之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云烟散去，她会恢复成了那个开朗爱笑的宝妮。
似乎上天想要补偿这对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小夫妻，两人在陆折柳的事情完之后，好运挡都挡不住。
却说察举官举荐的名单上，出了陆折柳这样一个大纰漏，虽然已经和天子上了请罪书，陆折柳也审判了，但是察举官还是一点都不敢放松大意。
头上仿佛随时有一把剑悬着，他急于找到一个立功点，让天子能忽略掉他曾经出的大纰漏，将功补过。
有道是，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他是因为举荐人出了怕纰漏，自然也想在这方面做出弥补。
所以，他在离去的最后几天，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附近的村县转悠，只恨不得能挖出来一块璞玉送给天子。
本来他内心其实抱的希望不大，毕竟这里自古就不是什么人杰地灵贤能辈出之地，但是没成想，还真让他考察出来一个人才。
这个人，就是石毅。
而推荐他的人，正是私塾的夫子。
夫子是个聪明人，已经从女儿的事情，还有之后陆折柳的事情中，把真相推测出来十之八九。
他对石毅是有感激的，再加上石毅人品和操行确实没得说，他乐意卖对方一个好。
于是，夫子详细把石毅的事迹告诉了察举官。
不过进学三五年，就能赶上旁人进学十多年。
察举官一听，这是个人才啊。
不过光有才学是不够的，察举官被陆折柳坑出心理阴影了，这人品，也绝对不能差，而且光听人说可是不行的。
于是，察举官乔装打扮，又是试探，又是走访，这才最终确定了，石毅，确实是可信之人。
这一次，他可是有百分之百把握的。
察举结束，察举官回京，不出意外，天子果然对他推荐的陆折柳的行径大为愤怒，大殿之上训斥了察机关半个时辰有余，训斥地察举官连头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天子脸色稍霁，察举官连忙把石毅举荐上去，并再三保证石毅绝对科考，是个难得的人才。
有了陆折柳这个例子在前，天子自然也对察举官的话表示八分的怀疑，不过看在察举官这么卖力地举荐，他倒是真起了些兴趣，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不用说，结果自然是十分令天子满意的。
于是，石毅猝不及防就接到了朝廷的任命旨意，一家人忙了个人仰马翻，终于是顺利接完了圣旨。
圣旨自然是不可违抗的，虽然石毅没有打算出仕，但是圣旨已下，也只能受命了。
很快，就是走马上任。
石毅是村野出身，更加能体会在底层百姓的无奈，再加上他本身心眼实，既然要干，就好好干，在任期，也不搞什么钻营，而是踏踏实实地干实事，很是做出了一番政绩。
石毅可是在天子那里挂了号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暗中早有人报告给天子。
天子对石毅也越发地满意，石毅的仕途走的可谓是十分顺畅。
别的官员费心地钻营，也不见得官位能往上挪挪，但是石毅这里却全无这种顾虑，他只要踏踏实实为民谋利，就足够了。
没人敢贪下他的功劳，这么做的官员，不知道多少都反丢了自己的官帽。
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石毅，这是被天子罩着了。
后期的石毅，更是真真正正成为了天子近臣，本来没打算出仕的他，竟然因为命运的眷顾，阴差阳错，一路在仕途上平步青云，更成为了朝廷当之无愧的肱股之臣。
不但帝王信任，底下的百姓更是对石毅爱戴有加。
没有百姓会爱戴真心为民谋福做主的官员，而且更让百姓尤其是女性对石毅好感上升到十分的是，石毅这一生，只有宝妮一个女人。
他只有一个妻子，他不需要任何的妾室通房，他用一辈子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爱护宝妮，不然她受到一点的委屈，也不让宝妮承受一点的害怕。
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但是石毅却始终不肯迈出那一步，哪怕他身边的同僚都是妻妾成群，但是他依旧不改初衷。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什么大官，需要什么排场，哪怕官至宰辅，可他心中，自己和当年依旧没什么区别。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其位谋其政，仅此而已。
宝妮这一世的名声很好，她不但成为了天下最被羡慕的女人，有来自丈夫专一的疼宠，有父母真心的疼爱，有子女发自内心的敬爱，更有自己的事业。
是的，随着石毅官位的一再升迁，宝妮的眼界也一再开阔，她的目光，已经不再局限在夫妻之间，乡野中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她和石毅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女子，她们深受名声所累，为了一个好名声，不得不委曲求全，做种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尤其是对未婚的女子，更加苛刻，稍有不慎，一点名声上的污点，就足以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
宝妮对她们深感同情，终其一生，她都在竭力帮助这些被声名而牵累的女子们。
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世界女子，但是在她身上，却有了女权意识的萌芽。
这一点，对这个世界的发展格外的重要。
在后世，她的名声，甚至大于她的丈夫石毅，被当成一个里程碑式的人物被后世的学者所研究。
除了宝妮为女子们发声之外，她和石毅夫妻两共同推进了选官制度的改变。
两人深思，陆折柳之所以会为了一个官位这般疯狂，何尝不是因为选官制度的不完善，导致上升的门路极为狭窄。
名声，对于女子重要，对于男子而言，尤其是对于想要出仕为官的普通读书人，更加达到了一个变态严苛的地步。
在这个男权为尊的世界，男子要名声，除了要求自己，对自己妻子和身边的女性自然也更为严苛。
这也是很多女子一生悲剧的根源，因为她们的丈夫，不允许她们有一点给他们丢脸的行为，但凡是她们名声有一点受损，丈夫们，甚至家里的父亲们，就会迫不及待地和她们划清楚界限，生怕她们牵连到了他们的名声。
只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才能帮助女性们获得相对宽松的生存环境。
而两人日以夜继所讨论出来的选官制度改革，就起到了这样一个作用。
普通的读书人为什么上升的途径狭窄？因为上升的路径被上面的士族牢牢把控着，所谓察举，能察举到多少普通人？
大多察举推选上去的，不还是士族中人吗？
名声学识这种东西，简直再好造假不过了，因为它太虚了。
不然怎么会有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的现象大量出现。
能不能出仕，大多在于察举官，但是察举官要推荐，肯定先推荐和自己有利益相关的人，比如家人亲朋，其次是能带给他足够好处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有几个普通的读书人能被察举官推荐。
陆折柳两世不择手段要让察举官推荐他，固然有其人品卑劣的成分在内，但是若非上升的途径过去狭窄，何至于如此疯狂。
他的学识是不算出众，但是中上还是能排的上的。
若是有合适的途径，上升的难度并没有那么大。
但是问题是没有，上升的途径被士族把控的死死地。
寒门出不了贵子，高门只要想，就不会无官可做，这才是现实。
所以，才会出了陆折柳这样的人，上一世出妇因探邻舍枣，这一世以母之血饲其父博得至纯至孝的名声。
只要根本上解决制度的问题，日后才会少一些陆折柳，也少一些被陆折柳们逼迫的妻子家人父母。
这是石毅和宝妮努力了一辈子的目标。
好在，在他们有生之年，他们做出的努力，渐渐看到了成果。
天子和石毅年龄相符，年轻的天子本身也是锐意进取之人。
他本身就对石毅多有关注，而石毅和他的政见又极为相合，君臣二人，倒是在朝廷中掀起了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
原本的察举制渐渐成为历史，更合理的以学识、德行、实务等综合考察的选官制度渐渐成为主要途径。
名声再没有原本察举制下那么重要，哪怕是大家世族，只要没有能力，照样不能为官。
而普通的读书人，没有太大的名声也不打紧，只要肯学务实，就总有机会。
很多年后，新的选官制度成为主流，被世人所传颂，被流放在边疆的陆折柳，望着原本家乡地方向，久久、久久。
若是当年，选官制度不是让普通读书人绝望的察举制，他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还有宝妮，如果他没有后来的疯狂，真心追求她，不掺杂任何的功利之心，她会不会愿意嫁给他。
他分明记得，当年，他之所以看上宝妮，是宝妮先关注他的。
还有那个梦，梦中，宝妮，是他的新娘……
“陆折柳，快过来干活了，杵在那里装什么木头，小心老子打死你！”
“是是是，我就来，我就来。”收回目光，陆折柳脸上的神情化作巴结讨好的笑容，赶忙朝着百夫长跑去。
他现在早就不是那个读书人陆折柳了，而是国家最远的边疆戍守部队中的一名……仆役。
充军流放，不是来当兵的，他一个有罪之人，如何能当得了保家卫国的士兵，部队中人还怕他把他们卖了呢，他只能日复一日，做着最苦最累的伙计，为他当初的恶行赎罪。
曾经的读书生涯，和梦中穿着大红嫁衣、做了他的新娘的宝妮，如今都成为另一个不经常会出现的美丽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