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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大怒让陆母不知所措，她不明白，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且，儿子给爹看病拿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更何况，这钱分明是儿子从家里拿走的啊，这可是他们老两口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钱。
丈夫病倒之后，因为惧怕儿子的阴狠神情，陆母甚至不敢过多的责怪儿子，她想着，若是丈夫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她的下半辈子还是要依靠儿子的。
但是，她只要想从儿子这里拿一点钱给丈夫看病啊，为什么儿子的眼神这么可怕。
陆母想不明白。
但是，哪怕明知道此刻再和陆折柳要钱不理智，可是眼看着儿子没指望，陆母只能把希望压在丈夫醒来之后他们两人能离开儿子好好过日子上。
她怯懦了半天，还是再次低声开口哀求。
“儿子，你就给娘拿点钱吧，一点就行，娘再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卖了凑凑，咱们先给你爹看病好不好，你爹好起来，也能继续挣钱供你读书啊，你说是不是，就当娘求你了。”
陆母为了丈夫，可谓是好话说尽，又诱之以利。
陆折柳听了陆母的话，冷静下来了一些。
他娘说的没错，他爹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和收入来源，若是他爹能好起来，自然以后能回馈给他更多的钱。
可是，他也是真的没钱了，他带走的钱早就花在各种打点上了。
他烦躁地狠狠抓了一把头发。
但是陆母却一眼看出了陆折柳被他说动了。
他心中应该也是愿意给他爹看病了一些的。
她再接再厉，“儿子，爹和娘养育了你十多年，你不能不孝啊，不然以后乡亲们该怎么说你啊。”
话一说出口，陆母就心中暗暗叫遭。
她这是得意忘形了，才说得儿子心动，莫得提什么孝不孝的，这不是摆明了威胁儿子吗？
她是知道的，儿子最不吃的就威胁，惹急了，儿子能对外人下手，不一定不会对家人下手。
陆母此刻内心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她试图补救：“儿子，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她冷汗都下来了，却被陆折柳不耐烦地打断。
他目光阴狠地盯着生养他的母亲，“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忽而，他又笑了，但是这笑容，在陆母看来，怎么都有些可怕，“但是，娘说的对，儿子不能不孝啊。”他声音很轻，却让陆母无端背后一凉。
陆母的话，倒是无意中点醒了他。
既然他没办法主动求见察举官，那就让察举官主动来找他好了。
娘的话，很有道理，他可不能不孝，他一定会足够‘孝’的！
孝感动天！
他就不信这样察举官还不会亲自上门。
“儿子……你，你没事吧……”陆母害怕地看着陆折柳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她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不会是好事情，不然怎么会一会阴狠，一会得意，充满了算计的味道。
不会是想对他们老两口怎么样吧。
陆母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
这么说来也不错，陆折柳的确是想对他的爹娘怎么样。
不过，是需要用爹娘演一场戏。
孝道为历代的统治者所提倡，到了本朝，就是变本加厉到了变态的地步。
因此，也出了不少关于孝感动天的事迹。
比如埋儿奉母，卧冰求鱼，这些都是当朝人耳熟能详的关于孝迹的典故。
以前，陆折柳因为爹娘还有用，再加上有宝妮这个更加合适的目标，所以一直没往这方面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散尽家财的计划失败了，宝妮马上是石毅的妻子，而他，不但现在家无余财，而且爹病娘弱，完全无法从这个家里攫取任何的助力。
陆折柳也陷入了绝境，所以，就想出了一个偏门的主意，借用爹娘，做一场‘孝感动天’大戏。
“娘，儿子没事，只是儿子需要娘帮儿子一个忙，之后儿子飞黄腾达了，定然百倍孝顺爹娘，让爹娘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陆折柳忽然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
本来挺陆折柳语气温和了下来，陆母心中还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陆折柳又提什么以后百倍孝顺他们，荣华富贵什么的，陆母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根本不信儿子说的这些了。
儿子当初倒是说好了，读成之后出仕为官，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现怎么着？
不但官位没见着，荣华富贵更是影儿都没有，还把家里的钱财都卷走不知去向。
现在，里面内心只祈求各种神仙佛祖，别让儿子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和丈夫日后也不敢再指望儿子能给他们养老，只要别拖他们后腿就烧高香了。
“儿子，咱家实在拿不出钱来了……”陆母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儿子的神色。
她以为陆折柳是又要钱。
以往，陆折柳总是这样，每次要钱都会给他们两口子诸如此类的许诺。
听到钱，陆折柳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换了衣服温润的面孔。
“娘说哪里去了，儿子知道咱们家困窘，儿子不是和娘讨要钱财，儿子是想了一个给爹治病的法子，只是不知道娘是否愿意配合。”陆折柳笑眯眯地道。
里面的心中更加打鼓了，但是事关自己的丈夫能不能好起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话。
“儿子，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只要能把你爹医好，娘一定尽力帮忙。”陆母没敢把话说死，现在的儿子，已经让她十分陌生了。
里面能明显的感觉到，自从儿子把家里的钱财全部都拿走再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的陆折柳虽然自私自利，但是至少对他们这对爹娘，好歹还是有一点真心的，不然他们老两口也不会无怨无悔地供儿子读书十多年。
这固然存了一分日后指望儿子飞黄腾达让他们老两口享福的念头，但是到底是出自一份爱子之心。
这爱子，不可能是完全是因为血缘，自然是因为陆折柳身上有身为父母的他们爱的地方。
可如今，那最后一点地方，都消失不见了。
可是可悲的是，老两口付出了大半辈子，想要收回，却发现儿子已经长大了，不但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而且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掌控他们了。
陆母敢说不吗？她不敢，哪怕对面站着的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但是她依旧不敢拒绝。
只是，怎么个尽力法，还是有一定操作余地的。
陆折柳佯装听不出母亲的应付，没关系，不管娘怎么不愿意，最终，她都会为了他的成功事业添砖加瓦的。
“娘，我听说，您有个表姨母，是一个颇有名声的神婆？”陆折柳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陆母有些惊讶，以为女儿打算把丈夫痊愈的希望放在神婆上，她埋头思索了半天，“我是有这么一个表姨母，但是关系很远，已经出了五服了。”
她慎重地措辞，“而且，我那表姨母声名不小，求到她门上，是要捧着大把银子的，咱们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啊。”
说到这里，陆母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她也不敢责怪儿子，叹完气还赶紧小心看了陆折柳一眼，生怕刚才自己不自觉的举动惹恼了陆折柳。
索性，陆折柳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陆母的胆子大了一些，她犹豫了下，说道：“儿子，你以前，不是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吗？”
儒家讲的是敬鬼神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
而陆折柳学习了这么说多年的，也是儒家学问。
以前，他向来是对这些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她不过是水口提了一嘴她这个表姨母，就被陆折柳逮住好是一顿说教。
没想到今日反倒是陆折柳主动提起了。
“娘，你就为我引见下这位姨祖母吧。”陆折柳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可是，银子……”陆母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她那个表姨母，可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更不要说两家的关系已经出了五服，彼此间顶多是听说过有对方这么个人的存在，连面儿都不曾见过。
“娘只要为我引见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劳烦娘挂心了。”陆折柳有些不耐地打断陆母的话，他自有打算，只是他觉得没必要和他娘说就是了。
陆折柳的身上，也有很多这个时代男子很常见的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断，就是说了，也不会听明白，所以更加懒得说了。
陆母沉默了会，还是点头。
“既然这样，今天色还早，我们就今日去吧。”
“你爹，暂时，就让你陈大叔照顾一二吧。”
这陈家，就是陆家的邻家，也就是他家的枣子，成了上一世宝妮悲剧命运的导火索。
陆家和陈家的关系其实一直还是处的不错的，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一般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不会和邻家闹得太僵，毕竟邻里之间相互帮助，远要比旁人方便些。
上一世，在宝妮没嫁过来之前，两家也不是没有礼尚往来，枣子这种不怎么值钱的小吃时，经常被陈家拿来送礼，好看又不心疼。
也就偏偏是宝妮运气差了些，嫁了陆折柳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然弄臭宝妮的名声来衬托自己的高风亮节，进而入了察举官的眼，走上了仕途。
更令人愤恨的是，这样的人，竟然一路平步青云直上，而可怜的宝妮，不但家破人亡，还要背上千古骂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