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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谌北是真的倦了,因而他们不但走得早,而且有心走得低调。武魅随同谌北穿过宽长恢宏的廊道离开大厅,从侧门出去上车,都没碰上什么人。
晨夕会所内,是人才济济,富丽堂皇;晨夕会所外,是夜色漫漫,万籁俱寂。他们披着夜色前行,回五斋宅。
他们上了高速,一直开到北郊和东郊的交界处,武魅一个晃神,几乎难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武魅觉得自己不是疯了,就是她今天太累了,现在就开始做梦了——而且还是一个惊悚到不可思议的噩梦。
青得发黑的夜幕,路上只有他们一行人,沿路的灯连绵成线,照亮了整条高速公路。不知何时起,发黑的天色沿着和地面道路及灯光相接的地方,开始幽幽地发亮,而后晕染蔓延开来——不是灯光能够到达的色度和高度。
那是一种诡异的灰里透着嗜血的红的光亮,如同浓烟滚滚似的,以她肉眼可见的方式,无声地爆炸弥漫开来。
“老板!”武魅的第一反应,是侧眸过去确认谌北的安危。同时,因为事情超出了她能够解释和处理的范围,所以她只能够请示谌北,寄望于见多识广的谌北来给她解答与指导。
谌北原本半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假寐,听到武魅叫他,才轻颤眼睫,睁开了阴郁而深沉的眼。他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去看武魅,似是对武魅所受的惊吓浑然不察,反而带着几分小憩被打搅的不耐。
武魅也顾不上他开心不开心,连忙指向窗外越发奇异的景色,妩媚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安:“老板,你看这……”
谌北抬了抬眼,目光穿过武魅,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见了沁着脏污似的的血色的天际,神色淡然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而后便低头发起了消息,仿佛对窗外愈发非同寻常的奇异景象视若无睹。
“老板……”武魅不解,再度转过头去,发现那浑浊的天光在向他们逼近,速度越来越快,并且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
她出于武者的本能,做好了防卫的准备,全副精神地眯起眼睛,企图看清楚天光之内的主体,从而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
而就在武魅整个人进入高度紧张的备战模式的时候,身后护卫着的老板谌北本人却是泰然自若,再放松无谓不过。
他的手指翻飞,操作流畅,发消息,删除消息记录,关机,行云流水。
而后,谌北两手一提,收起了手机放进礼服口袋,方才抬眼望向武魅正对着他的后脑勺。双眸幽深,看不出情绪的那般冷静。
他勾唇,淡淡地嘱咐道:“武魅,记得我和茄萝曾经叮嘱过你的话。”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阿成和茄兰。”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无论发生什么,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莫要慌张。”
武魅愈发不解。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她不能够松懈,所以她即便是心中好奇,也强忍着没有回过头去追问谌北话语之中的意味,而是继续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状况。
然后……她看到了浑浊天光里的内容。无数不知名的怪物,正在向他们飞来!她虽然识不得具体名目,但也能够凭借常识知道这不是人类世界会有的存在。
有一个怪物似是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武魅亲眼看见他丑陋的脸开始急剧地扭曲。而后眨眼之间,那怪物冲到了她的面前——
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双目赤红,浑身裹挟着浑浊的灰色烟雾,身后似乎还有一个长长的“尾巴”。等到武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只与她一窗之隔。
那凶神恶煞的怪物似是并不急于攻击他们,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地在外面看着,与向前行进的车保持着同步的速度,时不时拿硕大的额头轻轻扣扣窗户。前面的司机和保镖竟然如同全盲全瞎一般,并没有发现行进途中有任何的不对劲。
仿佛真的只有她能够看见而已。
武魅觉得自己整个人过电了一般抽了抽,一瞬间灵魂都在颤栗。
越来越多的怪物聚拢到他们的车边,和那只第一个发现她的怪物一样,只是在旁边陪跑,时不时拿脑袋敲敲车窗。
武魅奋力压制下心头的恐惧,即便是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仍然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所在。她颤抖的手指放到身后,动作轻巧但却又准又稳地抓住了腰间的武器。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武魅心一颤,正在纠结该不该回眸时,她听到来自于谌北的阴诡莫测的声音在身后漠然响起。熟悉的阴冷,却在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恐慌,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这就是老板的人格魅力啊,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即便深知他脾气不好、为人冷漠、阴沉危险,却还是愿意追随他,为他办事。
可武魅还没出神多久,就被谌北用阴沉寒凉的语气所说之话的内容给惊了心。那个阴诡莫测的男人用再淡然自若不过的声音说道:“停车。”
武魅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震惊,蓦地回过头去看他。与此同时,他们的车已经听话地减速,靠边停了下来。
“我下去办些事。你们不用跟着,按原计划回五斋宅就可以了。”坐在后座的英俊男人正经威色地吩咐道,“之后也是,该干嘛干嘛。”
前座的司机和保镖这回确是听见了。他们虽然疑惑,但出于对自家主子行事作风的了解,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他端坐着,甚至没有侧头看武魅一眼。
“武魅,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话。”
武魅喉头一哽,已经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但她仍然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谌北忽然伸手拍击了下额头,紧接着她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厥过去的前一秒,武魅的心头漫过无尽的愧疚和绝望。
完了,她很可能要完不成姐姐拜托她的任务了——到头来,她还是没有保护好老板。
而自始至终造成这一切风波困扰的当事人本人似是对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谌北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下着装,那神情姿态,竟然比他之前准备前往慈善夜宴赴宴时还要精细认真。他本就生得英俊,神情和着装有心控制之后,更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显然,外面的那些个怪物在等他,但是并不着急催促,甚至在看到谌北开始悠哉悠哉地整理着装的时候,停止了用额头或是脑袋的别的部分轻敲车窗的举动,很是配合地离停在路边的车子远了些,单纯地围绕着车子悬浮或是飞动,给他留足了下车的空间。
谌北整理完毕,侧眸对着车窗确认了一番,才幽幽留下了一句“不必送我,直接回去”,便兀自打开了车门,风度翩翩地下了车,举止仪态都宛若要参加一场更加盛大和隆重的筵席。
——或许,对于他而言,也确实如此。
车门开启,车门落下,车里的人听话地把车开走,一行车队恢复原本的速度,匀加速地消失在路的前方。
谌北回眸,毫不胆怯地与眼前的怪物们对望。怪物们也对他颇具礼仪,见他如此配合,态度似是更加和善恭敬,直接散开部分滚滚的天光烟雾,纷纷两边展开,给谌北让出了一条道来。
谌北会意,向他们含笑点了点头,泰然自若地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去。
很快,他走到了怪物们簇拥着的中心。
原本安分下来很多的怪物们忽而又动作狂躁起来,开始围绕着他飞快地盘旋流转,生出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飓风,而谌北恰好被巧妙地困在了风眼的位置。铺天盖地的灰黑和红光在眼前翻滚流转,带给人致幻的观感。
谌北知道自己正在被裹挟着在空中疾速地飞行,有失重或是视觉上的不适感再自然不过,因而也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而是索性阖上了眼睛休息。
等到他再度醒转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着了陆。
漫长而黝黑的空间,安静得过分,透露着一股由衷的阴冷逼仄与死气沉沉。对于五月的夜晚而言,这里冷得不符合常理。
谌北方才醒转,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度睁眼目及一片黑暗,他没有任何不安或是恐惧的表现,依旧是泰然自若、漫不经心的谌少爷的模样,也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如何或是衣冠是否凌乱。
他冷静平常得宛若在家安睡的深夜偶尔苏醒,静静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感觉身体的感官一点一点全部复苏,逐渐适应眼下的情境。
根据目前的情境判断来看——
首先,他还活着,身体还能够动,气息也是温热的。
其次,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地方,但感觉不是非人类的地界。因为此处虽然感觉破败寥落,但并没有任何非人类的气息。非人类的气息大多霸道,若是非人类界的驻地,自然气息强烈,哪怕他看不见鬼魂之流,但还是能够感觉到明显不同的非人类气息。
拜谌古很是不错的基因所赐,他的灵力水平还算不错。他虽然未曾经过专门的训练,做不了巫族之类的工作,但是至少能够感受到明显不对的气息,普通的非人类也伤不到他。
再者,来者虽然不善,但也没打算上来就对他赶尽杀绝。看眼前这架势,约莫是至少要见上一面的。说实话他挺好奇的,早就意识到“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来见他的,会是哪一位老朋友。
明摆着处于被绑架状况下、并且随时有可能被不知来头的绑匪撕票的谌大少爷居然心情不错地想着这些,嘴角轻勾,讽刺而淡然,也不知是为了不善的来者更多些,还是为了不经意间再度念及的亲生父亲谌古更多些。
安静而阴暗的氛围本就容易勾出人心底的很多东西。一个不经意的想起,之后关于他的很多,便又如同潮水一般,在这无声黑暗里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一时间几乎要将他淹没。
谌北恍然间发现,他和谌古有关的记忆,大多都是身处幽暗寂静之中的。说来也讽刺,他们一家人都是早出夜归的忙碌的主儿,无论关系好不好,事情忙不忙,处起来总是清清冷冷、空空荡荡、半明半昧的——就好像眼前渐渐适应完全的空间一样,不知其宽敞辽阔,也不知其狭隘脏乱。
或许,有些东西本就不存在,只是他被眼前的黑暗蒙蔽,自以为存在的心魔和阴影罢了。他生来便是眼底生着阴郁霾色的人,真真假假的看不清楚且毫不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不知为何,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静静地胡思乱想着,任由思绪翻涌,情绪四溢,无畏,亦无谓,倒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自在些。
谌北恍恍惚惚的,蓦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又有哪里错了。
夜色无声,吞没罪恶,也隐匿真心;遮蔽真相,亦掩饰谎言。如此安静,如此坦然,如此公平。黑夜就是黑夜,黑夜里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是他们自作多情地为它添加了很多附加的东西,然后自以为是黑夜本就有生着这些罢了。
黑夜如斯淡漠,黑夜无上慈悲。成神成魔,是生是死,亦爱亦恨。
谌北失神地抬眸望向斜上方天花板的方向,也不在意那里究竟是不是天花板,眼神没有聚焦,只是毫无目的地向那个方向看,仿佛这样就可以借助黑暗,看到自己想要目及的所在。
他有一种感觉:很快,他就会和谌古彻底和解了。
二十年前的黑夜,曾遮蔽过他的眼睛,将原本浮于水面的真相掩盖了下去。
二十年后的黑夜,点亮了他眼底的霾,裹挟着以往他错过的真相滚滚而来。
一阵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拂过,似是偶阵风动。
谌北眼皮跳了跳,眸光一晃,眼前弥漫着的黑里有几簇灯火氤氲着跃了起来,或明或暗地照亮了些许他所在的空间。一盏一盏,像是有生息一般地向他走来,在他眼前倏然点点,渐渐浮起灯火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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