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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然微微皱眉,就见章佳氏也像是愣住了,半天没动静。
“先去救人。”眼看池子里的卫氏都快没动静了，景然也顾不上别的,一个是章佳氏和她有交情,她不忍心章佳氏出事儿。第二个,也怕会连累到她自己。章佳氏做了错事儿,那别人会不会以为是她撺掇的呢？
吩咐了腿脚快的小太监，景然就赶紧带着巧兰过去了。
其实也用不着景然这边吩咐，周围也有不少嬷嬷太监的，刚开始是愣住了,但现在反应过来，哪个都比景然的动作快。等景然赶到的时候,卫氏已经被拽出来了。
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睛也闭着,胸口的起伏也有些不太明显了。
太监们不好动手,就全都退出去，只留下嬷嬷宫女们,将卫氏给围起来,就算是冬天穿得厚,这湿透了，也不太好让人看的。
“让她将水吐出来。”景然忙吩咐，又吩咐人去找太医。这池子，其实并不算是很深,一个养鱼的水池子，弄那么深做什么？卫氏也就是惊慌之下多喝了几口水，吐出来其实就没事儿了。
眼看人一已经开始咳嗽起来，没了性命之危。景然就转头看章佳氏：“怎么回事儿？”
章佳氏苦笑了一下：“娘娘，我若是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您信我吗？”
景然点头：“我自是会信你的，但是，我信你，不代表皇上能信你，你也知道，卫氏最近还是很得皇上的看重的。”虽然胤禩小阿哥出生之后，皇上少有去探望的，但是，这次能将卫氏带到温泉庄子来，那可也是费了心力的。
章佳氏叹口气，说道：“从这边，是去梅园的路，我原本想着，采摘点儿梅花，回头做些梅花茶。走到这边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卫氏，我就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毕竟无冤无仇，也同样是贵人，不打招呼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章佳氏想的挺好，然而她这边刚点点头，还没张口，卫氏就急走了两步，然后，一下子掉到水池子里去了。
景然微微皱眉，那是卫氏脚滑了？
正好太医过来，景然也就暂且不问了，只等着太医给卫氏把脉。良久，太医摇头：“并无大碍，只是天气寒冷，这池子里的水又是冰凉，怕是对身体不太好，日后最好是别碰凉水，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微臣给开个方子，娘娘用上三五日就好了。”
景然点头，又让人带着卫氏先去换衣服。幸好附近就有个暖阁，将人带过去，生了炭盆，又让丫鬟回去取衣服。
“卫贵人是如何落水的？”景然等卫氏在暖阁的床上安置好了，就进去站在床边问道。
卫贵人是真的生得好，那眼睫毛就像是小刷子，抖动一下，又好像是蝴蝶羽翼在白玉上颤动。只不过，性子太过于羞涩了些，飞快的扫一眼景然，就赶紧垂下眼帘，双手抓着被子，看着就像是面临欺负的小媳妇儿一样了。
景然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不是性别明确，眼前这场景，真的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和章佳姐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我自己脚底下没站稳，让德妃娘娘跟着操心了，是我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这个卑微啊，景然都有些牙酸，她看起来就像是仗势欺人的恶霸吗？她德妃的名声，在这宫里，难道不是最仁善心慈的吗？
“真是脚底下没站稳？”景然问道，她刚才让丫鬟留意地面了，地面上确实是没什么的。别说是冰了，就连水花都没有。她这边刚问完，就又有小丫鬟进来，当着卫贵人的面儿说道：“卫贵人的鞋子也没什么问题。”
再者，就是真有问题，现在也看不出来了，到水里泡一圈，什么也不剩下了。
但是，景然会推测。一开始走路好好的，她还在旁边看着呢，还感叹卫贵人的身影是真的漂亮呢。若是鞋底有古怪，那不可能是走的那么好看的。这种突然摔倒的，一般来说，都是路面上有东西，或者，干脆点儿就是直接被人给推倒的。可是章佳氏那心性，和卫贵人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会做下这种事情？
真是意外？
还是说她最近太闲了，所以一点点儿的事情，都要在心里阴谋论一下？
正想着呢，那边康熙就过来了：“听说刚才外面出了事儿？”
“是哪个多嘴的找了皇上来？皇上前朝事忙，这种后宫之事，自有我和宜妃姐姐，皇上怎么能为了这点儿事情，就扔下朝政呢？”景然皱眉说道，最烦的就是这种了，康熙胡乱掺和，本来没事儿呢也要被搞出来事儿了。
她说的不客气，康熙倒是不在意，哈哈笑了两声：“爱妃的苦心，朕明白。朕也并不是扔下前朝之事过来的，爱妃忘记明天就是腊八了吗？”
所以，今儿是提前办完公事了。
景然虽然没想通提前办完工和腊八有什么关系，但是刚才那句话就已经是僭越了，她要是再喋喋不休，万一惹怒了康熙，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她也不是皇后，这种劝诫的话……怕是皇后也不会说的吧？
康熙又不是昏君，他也不自认为是昏君。
景然点点头就不吭声了，康熙则是又问了一遍儿落水的事情，听到卫氏自己也说是意外，康熙就点头了：“既然是意外，那就无碍了，你回去多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又转头看章佳氏：“你不是要去采摘梅花的吗？”
章佳氏愣了一下，转头看景然，景然笑道：“快些去吧，回头做好了梅花茶，可要记得分我一点儿尝尝。”
章佳氏忙笑道：“是，娘娘放心，少了谁也不会少了娘娘您的。”她躬身行礼，然后走人。正巧卫氏的人也将衣服给拿回来了，景然索性就到外面去等着了。
康熙没跟出来，景然也不在意。哪怕这会儿，让她在外面为这两个人看门呢，她也没意见。
幸好的是，康熙是没那么没底线的。
随后卫氏回自己的住处，景然也回了自己的住处。她一边走，一边侧头看旁边康熙，所以，这人不跟着去安慰卫氏，跟着自己，是有什么事儿呢？
“明年选秀，朕想着，还是让你来负责。”快走到住处的时候，康熙忽然提到这个话题。景然眨眨眼，这是又打算让她和外面接触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一会儿一个想法，一会儿一个念头。或者说，多疑的人，都是这样的？
“胤褆，胤礽，胤祉，还有胤祺，都该指婚了。朕心里，有几个选择，你回头将人宣召过去看看，你的眼光，朕还是很信得过的。”康熙说道，景然却是摇头：“皇上，这次的选秀，您还是找别人吧。不是我不愿意帮皇上办差，只是，最近我也忙着呢，选秀的事儿，我也顾不上。”
康熙忍不住挑眉：“你忙什么呢？”
景然有些不好意思：“忙着和小格格玩儿呢。”心里却是腹诽康熙大猪蹄子。忙什么，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这个理由，康熙是不信的：“爱妃这是在埋怨朕，和朕置气？”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哪儿来的气？”景然一脸疑惑，康熙之前不让她管外面的事儿，这话是没有明着说的，期间呢，也并不曾冷落她，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谁也不曾说明白了。所以这会儿，景然也就开始装傻了。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笑着伸手：“你倒是机灵，你确实是没气可生。选秀的事儿，你当真不打算管？朕要是没记错，你那弟弟，是不是也该成亲了？”
景然算算那小胖子的年纪，十三岁。她完全没想过，这个年纪是能成亲了的。这不是正上学的年纪吗？
“你自己不打算把仔细挑选一番？”康熙问道，景然摇头：“我又不是正经的长辈，弟弟娶亲，也自有父母做主，这事儿，轮不到我来管。皇上，我是真没空，再者，大阿哥等人成亲，这事儿，您不该是找惠妃姐姐的吗？”
人当亲娘的，不能给自己的儿子相看一下吗？
“胤礽的婚事，朕有些下不了决定。”沉吟半天，康熙说道：“只看出身，石家的姑娘，确实是配得上的。”可是，佟贵妃之前说过，石家的姑娘生不出儿子。太子一辈子，都没能有个嫡子。
只这一点儿，再好的出身都弥补不了。
所以，康熙想要为太子换个媳妇儿。
他从不将佟贵妃说的那些事儿，当成是改变不了的历史。他只将佟贵妃的话当做个参考，不好的，改掉。好的，延续。命运这种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若是人人都相信命运天定，无法改变，那他们满人，也根本坐不了这江山社稷是不是？
再说了，是谁规定了，命运不能改变的？
而且，胤褆那媳妇儿，他也不打算要，也想换一换。生了四个闺女才拼命生了儿子的，命薄福浅，配不上胤褆。可让惠妃主持选秀的话，怕是会又看上她那命定的儿媳妇儿。
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能造谣去说人一个姑娘家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吧？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惠妃选择的余地。他自己来确定人选，再让和此事没有关系的景然来看看人，确定一下品性，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康熙想的挺美好的，景然却是一连串的拒绝：“只是看八字有点儿不太和，朕就想着，是不是再看看别的。”
鬼扯吧，八字这东西，以前看的合，现在就不合了？
“宜妃姐姐正好闲着，之前我正好和宜妃姐姐在说话，宜妃姐姐心里也是惦记这次选秀的事儿呢。”景然笑着说道，反正不到胤禛成亲，这种事儿，她都打定主意不沾手了。
之前还得罪了一个钮祜禄家呢，再让她主持选秀，将外面的世家都给得罪了，对她有什么好处？对胤禛有什么好处？
现在她不帮忙，就是对胤禛最大的帮忙了。
康熙皱了皱眉，有点儿为难了，他是真没考虑过宜妃。宜妃和惠妃，交情不错，若是宜妃，那必定是会愿意给惠妃个面子的。
“既然你没空，那朕就再想想。”康熙说道，景然忙点头：“皇上再想想是对的，反正距离选秀还早着呢。”
说完了正事儿，康熙就打算起身走人了。凑巧，章佳氏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小篮子，篮子里面放着梅花，看着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每一支都正正好，花朵不多不少，有开的正好的，有含苞待放的，凑在一起，果然好看。
康熙点头赞道：“以往只听德妃说你手巧，没想到，这心思也挺巧。”
章佳氏忙行礼谢夸赞，然后目送康熙走人。
后来有人来和景然说，康熙从她这边离开，就是直接去了卫氏那儿。
去哪儿不去哪儿的，景然也不关心。她正在和小格格拌嘴呢，小格格喝了一次奶茶就上瘾了，现下非得要一天喝两杯，这个量就太大了，小孩子嘛，最好也是别吃太多糖的，这个奶茶想要好喝，不放糖是不行的。
所以，景然就觉得，要少喝点儿。
“我才没有长胖，你看看，我衣服还宽宽大大呢。”小格格拎着自己的腰带说道，确实是还能宽出来一点点儿，景然捏她脸颊：“是没长胖，不过你看看你不是黑了许多？”
小格格瞪大眼睛：“额娘又骗我，喝奶茶怎么会变黑呢？”
“因为奶茶的颜色不白。”景然一本正经的胡扯，拿了镜子让小格格看：“你看你看，是不是黑了？”
小格格皱眉，好像没有？但是额娘又说有，额娘能撒谎吗？那是真的有？哎，好像确实是有点儿黑了啊，这可怎么办呢？
别管多大的孩子，懂事儿之后都是可臭美的。尤其小格格是女孩子，太后又时常夸赞我们小格格是最漂亮的，我们小格格是最可爱的，于是小孩子心里就认定自己是最好看的。
现在变黑了，小格格就有点儿红了眼睛了。
景然也心疼，赶紧说道：“别怕别怕，你以后少喝点儿奶茶不就行了吗？额娘给你做个面膜，很快就白回去了。”
娘儿俩说着话，景然也就将卫氏落水这事儿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然而，过了两三天，这事儿就又被翻出来了——不是景然翻的，也不是章佳氏翻的，而是卫氏给翻出来的。
她落水之后，太医把脉本来是没大问题的，只好好养着就是了。
可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热，烧了两天，现下刚刚好转，然后太医再去把脉，就说，卫氏的身体，根基坏了，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子嗣了。
卫氏震惊难过之余，就推翻了之前的话，反口说是章佳氏将她给推下去的。
正好康熙在她那边，康熙索性就让人带了章佳氏过去问话对峙。
章佳氏惶惶然，找上了景然：“娘娘，我是真的没有推她，我就是路过，正巧遇见，和她打个招呼，然后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掉下去了，娘娘，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景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是卫氏的阴谋吧？那卫氏，为什么要配上自己后半辈子？这宫里的女人，若是不能生了，那可就是一辈子都毁掉了。不能生的女人，在这个年代，有什么用？
若是别人的阴谋，那谁，值得卫氏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陷害一个章佳氏？
章佳氏身上，有什么被人觊觎的地方？一个相貌普通，出身普通，技能普通，完全没什么突出的女人，卫氏为什么就非得要栽赃？
“走，本宫陪你过去看看。”景然眼神沉沉，除非，背后之人针对的，是站在章佳氏身后的自己。所以这事儿，她不能置之身外，她得去弄明白了缘由才行。
两个人一起去卫氏那边，就见卫氏坐在床上，背后放在软枕，低着头哭的梨花带雨，又默不作声，看着就让人十分心疼了。康熙则是坐在床边，一手轻拍着卫氏的后背。
“德妃怎么也过来了？”看见景然，康熙神色中并没有太多意外，但嘴上还是问了一句。景然笑道：“好歹章佳氏也是我永和宫的人，有人栽赃栽到她头上来了，我总得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才行。”
她转头看卫氏：“卫贵人，你说是章佳氏将你推到水里的？那你有证据吗？”
卫氏十分凄苦：“我没有，所以我当天才没敢声张的，我知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你们会觉得我和涨价是无冤无仇，你们会觉得是我在陷害章佳氏，可是，我现在，太医说了……我若是陷害别人，为什么要赔上自己一辈子？”
一边说一边落泪，景然以前还觉得这女人哭起来挺好看，又有气质什么的，但是吧，人都有个亲疏远近的是不是？她和章佳氏交好，这心里自然是偏着章佳氏的，觉得卫氏在陷害章佳氏，甚至可能是针对自己，以前的那点儿欣赏啊什么的，就全变了，又觉得卫氏哭起来矫揉做作，令人牙酸。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后半辈子陷害别人呢？万一你只是脑子糊涂呢？”景然也有些疑惑，她看康熙：“皇上，现在呢，两边是都没有证据的，我虽然相信章佳氏，但我也不是为难人的，只要卫氏有证据，我一个字也不多说，立马将章佳氏给交出来。”
卫氏只哭，那边章佳氏也眼圈红红，她低着头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卫贵人说，她没有理由用自己的后半辈子来陷害我，那我，有什么理由，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我和卫贵人，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说过的话连两个巴掌都能数的完，我为什么，要陷害卫氏？”
“因为德妃！”没等别人开口，卫氏就自己先说了：“你忠心护主，你是为了德妃！皇上，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不说也不行了，一来是我被人害成这样，我心里……二来，我已经这样了，她们却还要坏我名声，我不服。”
卫氏也翻身从床上下来，跪在康熙面前。
景然沉着脸没有说话，果然是被她猜中了，这事儿，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为什么，要牵扯上章佳氏呢？
“德妃娘娘记不记得，做德嫔的时候，有一件儿特别喜欢的桃红色的衣服？”卫氏问道，景然皱眉使劲回想，然后还真的回想起来了，确实是有那么一件儿衣服。
布料呢，是先后给的。她一直放着，后来翻出来了，觉得再放下去估计要虫蛀了，索性就让丫鬟们给做了衣服穿。那会儿吧，她还是贫穷的德嫔，所以对衣服首饰什么的，尤其是金银珠宝，都还十分看重。
这衣服穿了两天之后呢，就被送到綄衣局了，但是送回来的时候是破了的。按说，景然该追究綄衣局的责任的，但那会儿他没底气啊，靠着生孩子站稳了脚跟，在宫里连个人手都没有。
再者，她爱财，却不代表喜欢为难人，也不代表就真的将一件儿衣服当成了宝贝。所以，轻拿轻放，她根本是连问都没问，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她传出仁善慈和的名声，多少和这事儿也有点儿关系。
现在，卫氏说这个做什么？时间长了，要不是卫氏说，她几乎要将这事儿给彻底忘干净了呢。
“那衣服是我弄破的，我当时心里惶恐，就想找德妃娘娘赔罪。可是，德妃娘娘并不愿意见我。”卫氏说道，景然点头表示是有这个事儿：“我说了不在意，并不用你赔。”
她忙着呢，哪儿能随随便便见个綄衣局的人？
“可是我没想到，德妃娘娘心里记恨，一直对我十分不满，竟是为了一件儿衣服，让章佳氏将我推到手里，要给我一个教训。”卫氏哭着说道，这可真是……旁边的景然一言难尽，再转头看康熙——你该不会是信了这鬼话吧？
卫氏呢，前两年才开始服侍康熙，再加上位分低，也没人帮衬，怕是不知道这宫里的事儿吧？她或许，是对景然现在的身家有什么误解？
玻璃厂，纺织厂，光这两个，足够景然买下来京城所有昂贵的布料了好吗？
康熙也轻咳了一声，然而还没开口，卫氏就又说道：“德妃娘娘，妾是真的不知道那衣服是先后送给您的，对您意义重大啊。妾若是知道，妾就是跪到死，也会求您原谅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