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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景然的眼神太明显了,康熙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伸手揉揉鼻子,起身:“既然如此,这门亲事,就暂且放一放,看看佟家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景然也点头:“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不能他们佟家只上门求一次,咱们就迫不及待的将闺女嫁给他们佟家吧?这事儿,不着急。”
茉雅奇那边很快就知道了佟家求婚的事情,康熙也并没有隐瞒这消息,朝堂上下,但凡家里有适龄弟子的,几乎都动了心思——佟家能求婚,为什么他们家就不能呢?
现下这大清,又不是以前,驸马不许上朝议事。现在的驸马,照旧是能当差,照旧是能升官的。家里有个公主,那日后那就是白白得一个爵位啊。
十年前这朝廷内外就已经是十分安稳了,国泰民安,没有太大的战事,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爵位不好得啊,祖传的爵位也还有被夺走的时候呢。尚主得到的爵位,那只要不谋反,基本上都是只会降爵不会夺爵的。
再说了,宫里宫外的,谁不知道茉雅奇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当年一个三公主,现在一个七公主,那可都是皇上的心头肉,娶了皇上的心头肉,还怕皇上不提携自己吗?就算皇上不提携,那七公主,人有三个兄弟呢,这三个兄弟总不可能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吧?
景然说的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场面,立马就开始了。顺便的,永和宫也开始热闹起来了,今儿是钮祜禄家的夫人,明天是郭络罗家的夫人,后天是章佳氏家的夫人,景然一开始还饶有兴趣,想要挑一个比舜安颜更优秀的,万一就成功的转移了茉雅奇的注意力呢?
但是挑来挑去的吧,景然就觉得,很失望了,可能是她要求太高,只婚前没有通房这一条,就刷掉了七成的八旗子弟。剩下的没有不良嗜好,本人出色上进的,又刷掉了一成,若是再加上家宅安稳,妯娌和睦,公婆和善,这么一对比的话,舜安颜还算是有可选之处的。
于是,景然就偃旗息鼓了,借口自己身体不好,不再见人了。她这边不见人了,那边太后倒是忙碌起来了,她老人家也是操心茉雅奇的婚事,但太后向来体贴,知道这事儿最后还是要康熙和景然这做人父母的拿主意,所以只是见见就完事儿了,回头弄了个名单,还是送到了景然这里。
景然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就语重心长了:“能留在京城还是留在京城最好,一个是京城有太医院,有御医,茉雅奇面上看着是健健康康的,可内里的底子,咱们都知道。一个是京城这水土,茉雅奇已经习惯了,你让她忽然换一个地方,蒙古那风沙大,多是吃牛羊肉,她能习惯的了?这人吃的住的,一旦不习惯了,水土不服,那这身体可就也要跟着不舒坦了,这事儿啊,我最是知道了,当年我刚从蒙古到京城,吃不习惯京城这水,来的头一年就病了大半年。”
太后那身体还是强健的呢,景然也知道,水土不服有时候确实是能死人的。
“这第三嘛,就是离得近,咱们都能找看得到,你要是离得远了,你看得见吗?你知道她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住的合不合心意吗?”太后问道,景然原先是想着让茉雅奇去蒙古开拓胸怀的,人这一辈子,只要想得开,那就能活得久。京城是个好地方,繁花锦绣,但京城这人心弯弯绕绕,就像是那些小巷子,没有千儿八百也有五六百了。那蒙古,一眼望过去,不是白云蓝天就是牛羊青草,整个天地都和京城的不一样。
没有说哪个地方不好的意思,茉雅奇她就是不习惯蒙古那边,那不每年还能回来京城住个一年半载的吗?就像是三格格,不还有公主府在京城的吗?
但是偏偏,这儿女啊,长大了以后也都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景然就算是有百般算计,他们不愿意,那景然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儿女不是傀儡,不是她说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
“太后娘娘说的有道理。”景然点头,太后也笑眯眯的:“既然皇上有这个打算,有这个恩典,咱们就一定要将这事儿给做成了才行,能留在京城,可一定要留在京城才行。”
太后可热情了,又说自己给景然的那个名单:“我都让人看了,家世上是绝对没问题的,都是咱们满族的巴图鲁。稍微有点儿不完美的,那也是人无完人,咱们做人啊,不能光盯着人的缺点看是不是?”
景然笑着点头,但这缺点要是无伤大雅,那才算是都满意,这缺点要是不能容忍,就算是家世再好,那也不行。就像是赫舍里家的那个小公子,家世多好啊,太子的外家,太子的表弟,人在外面也是有才名的,结果,居然是个杀人凶手,这样的人,就算是家世再好,那也不行。
太后也没有做媒的打算,和景然说完了话,转头就又和宜妃说起来话了:“老五家的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我瞧着,都是让个有经验的嬷嬷去伺候着才行,你当婆婆的,可一定得经常问问。”
宜妃笑道:“太后娘娘放心,我可是一天打发人去问三次的,早中晚都不落下,老五媳妇儿这次肯定能平安给你生个小阿哥的。”
太后立马笑眯了眼睛,惠妃也在一边打趣:“五福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面相,这次啊,肯定会生个小阿哥的。”
说着话,佟妃忽然问道啊:“荣妃姐姐怎么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可是昨晚上没休息好?“
荣妃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景然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的,又等佟妃问了一遍儿,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是上了年纪了,稍微有点儿动静就睡不着,昨儿是宫里哪个答应在生孩子?哭闹了一晚上,这不,我离得近,听得清楚,这才没睡好。”
说起来生孩子的,佟妃就笑道:“是个小贵人,凌晨生了个小格格,母女都平平安安的。”
因着是个小格格,所以才没有立马就说。太后笑道:“回头让人送些赏赐过去,看看是哪个宫里的,回头让多照看小格格几分。”
这都不用交代,佟妃连忙应了下来。
几个人顺口就说起来了这儿女经。荣妃正在发愁十阿哥的婚事,她压低了声音问景然:“你们家老十一,现在不也该相看起来了吗?”
十一阿哥都已经十四岁了,这会儿相看,明年定下来,后年成亲,这个时间就是正正好的。
景然笑眯眯的摇头:“十一阿哥不着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向来性子慢,胤禛都还是十七才成亲呢,十一阿哥这个,怎么也得十六七了再说。”
而且,前面还有个茉雅奇呢,肯定是得茉雅奇嫁人了再说十一阿哥的事儿。
说起来这个,景然就顺便做做好人好事儿,和太后说起来十二阿哥的事儿:“这亲额娘不在,按说是应该嫡母做主的,可这宫里也没个嫡母,这事儿我们也不好提,还是要太后娘娘和皇上说一声才好呢。”
四妃位分虽然高,可那也不是皇后,也不能做主别的阿哥们的婚事。
十二阿哥是钮祜禄贵妃的儿子,钮祜禄贵妃都没了多少年了,平日里在宫里,十二阿哥多是在阿哥所里,这会儿若不是景然提起来,其他人也差点儿就忘记这个阿哥,也是十三四了。
他和十一阿哥,也就差了半年。
太后沉吟了片刻:“这事儿,确实是要和皇上提一下的。”
没了母族,这婚事上,怕是也有点儿不太好说,不过,到底是皇子阿哥,也不会娶不上媳妇儿。
正说着话,宜妃忽然说道:“说起来,还有件儿事情呢,这事儿也不知道惠妃姐姐知不知道,我听说有人瞧见九阿哥和安亲王的外孙女儿,十分亲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景然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茉雅奇和舜安颜的事儿,也是宜妃找自己挑出来的。
这宜妃,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呢?以前多么娇艳的玫瑰花啊,现在变成了喇叭花了。感觉这个形象,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有一种贵妇人变成市井大妈的错觉。
惠妃有些惊讶:“九阿哥?”
“是啊,也是有人凑巧看见的,说是两个人一起去了首饰铺子,九阿哥掏钱买了一根簪子,亲自给安亲王的外孙女簪上了。”宜妃笑眯眯的说道,惠妃也笑:“九阿哥向来循规蹈矩,说不定是宜妃妹妹的人看错了人。”
宜妃也没辩解:“那估计真是看错了,安亲王的外孙女,嫁给谁不好,还能去做个侧福晋?”
好歹额娘也是宗室女,就算是嫁给阿哥,那也是能做的了嫡妻的。九阿哥呢,早已经娶妻,今年九福晋也有了身孕了,安亲王的外孙女儿何苦去做个侧室呢?
只惠妃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原本的九福晋,出身并不是特别高。惠妃原先还想着,让九阿哥帮衬一下大阿哥的,也不用担心九阿哥将来反水。可若是,九阿哥和安亲王的外孙女成了呢?
那有安亲王的提携,九阿哥还能甘心为大阿哥做事儿吗?
宜妃就笑意盈盈的说了别的:“十二阿哥的婚事有皇上做主,倒是十三阿哥的婚事,怕是要太后娘娘来做主了。”十三阿哥是万琉哈氏生的,现下万琉哈氏还是个答应,十三阿哥生下来则是抱到苏麻喇姑身边去养着了,苏麻喇姑和太后关系好,时常会带了十三阿哥来慈宁宫,自打前年苏麻喇姑去世,十三阿哥就几乎成了太后抚养的了。
所以十三阿哥的婚事,肯定是要太后帮忙看一下的。
太后叹口气:“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然后成亲,再生孩子,就感觉这时间过得特别快,几乎是一眨眼,几十年就过完了。我现下还能想起来你们一个个的,刚入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结果现在,一个个的,都要当祖母了。”
景然笑道:“太后娘娘现下已经是四世同堂了,在民间,这可是特别有福气的,您啊,一定要长命百岁,争取六世同堂,七世同堂。”
太后哈哈笑道:“那哀家岂不是成了老妖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荣妃也笑着捧场,又说起来明年初太后寿诞的事情来:“明年可就是个整寿了,必须得大办才行,太后娘娘现下儿孙满堂,只这寿宴,就要十分热闹了。”
太后摆手:“也不要太热闹,咱们自家人吃个饭就成了,办的太隆重了,劳民伤财,再者,我也不习惯。”
宜妃则是给太后出主意:“可以先让乐府排一出戏,太后娘娘喜欢看什么样的戏?”
惠妃大约是心里有事儿,也笑着附和了宜妃。
说了一会儿的话,瞅着时间不早了,大家也才各自告退了,至于太厚的寿宴的事儿,这得康熙做主,康熙说了算,她们就是有再多的主意也不管用。
景然回到永和宫,就见有个太医正从宫里出来,她微微挑眉,章佳氏就迎上来了:“娘娘回来了?”
“可是身体不舒服?”景然笑着问道,看脸色没有啊,好端端的,气色看着是挺好的。章佳氏脸上就有些羞涩了;“这几天有些身上没力气,正好今儿请平安脉,刚太医说,是滑脉。”
景然赶忙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儿,我之前还念叨着说你没什么动静呢,这果然是怀上了,那接下来你可得好好养着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算算日子,是要生在八九月了,到时候秋高气爽,坐月子也舒坦,是个孝顺心疼亲娘的好孩子。”
“托娘娘的福了。”章佳氏笑着说道,景然摆摆手:“你自己有福气,可不是我给你的福气。既然是有了身孕,那接下来就好好养着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章佳氏也应了下来。
中午景然是带着十六阿哥用的午膳,十六阿哥吃完饭就开始给景然抱怨,说自己不想上学。这事儿当然不行,景然就当自己没听见,十六阿哥絮絮叨叨半天,见亲额娘没反应,一生气,扭头就跑了。
梁亭赶紧去追,景然摆摆手:“不用担心,没腰牌,他也出不了宫,你回头吩咐他的哈哈珠子,让跟好了别出危险就成了。”
然后往后靠了靠,倚在软枕上感叹:“总算是清净了会儿啊。”这还是宫里地方大,能将儿女们到处塞一塞,这要是现代一个小房子里面住着,她怕是自己要被吵的早衰了。
真的,一旦有了孩子,什么清静啊,什么独处时间啊,别妄想了。
景然这个还算是好的了,好歹是大的已经结婚了,只剩下小的了,那些岁数相近的,还不知道怎么相处呢。
李嬷嬷笑道:“等十一阿哥也成了,娘娘就有两个儿媳了,到时候就更舒坦了。”
景然笑了笑,这儿媳妇儿进门是要和男人一起过日子,哪儿有和婆婆过日子的。她现下也不太想说话,索性就不吭声,只捧着茶杯发呆,心里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静静发呆的机会,她也是很少有的。
宫女嬷嬷们都是有眼色的,见她不出声,也就不敢打扰了,一个个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景然发着呆,打个呵欠,就有些犯困了,索性就闭上眼睛。于是,就直接在软榻上睡着了。
旁边李嬷嬷赶紧拿了毯子过来给她盖着。
景然也没睡太长时间,也就是小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身体猛地往下一坠,整个人就惊醒过来了,她坐起来,巧雁就赶紧过来了:“娘娘,要不要擦擦脸?”
景然点点头,有人端来了热水,她擦了一下,吩咐李嬷嬷:“开了窗户透透气儿,这屋子里总让人觉得闷闷的。”
“那娘娘可得先穿上大氅,要不然这刚醒过来就开窗,大冷天的,容易着凉。”李嬷嬷笑着说道,景然也不反对,任由巧松将大氅给她披上。
窗户一打开,一股子的冷气就扑到面上来了,刺的脸颊都有些生疼。景然深吸一口气,冷气顺着鼻子进了五脏六腑,没有难受的感觉,反而是觉得自己更清醒了些。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才振奋了精神:“巧松,将库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些布料什么的,都给七福晋送过去,另外,我大孙子不是快出生了吗?好的毛料也准备起来,到时候做些小褥子小毯子小帽子之类的。”
“还有,马上就是冬天了,给七格格做几件披风,纺织厂那边现下已经开始准备鸭毛和鹅毛被了吧?今年让他们多准备些,回头就以七阿哥的名义,捐送到边关去。”
“另外,找钦天监问问天气,明天若是天气好,将咱们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晾晒晾晒。”景然一句句的吩咐道,身边的丫鬟就跟着忙碌起来。
茉雅奇来的时候,景然正指挥人在整理书房,那些看过的书挪到上面去,都快会背诵的则是送到库房里去。空出来的地方,准备回头买了新书填补上来。
“额娘,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茉雅奇兴冲冲的进门给景然展示,十五六的少女,鲜花儿一样娇嫩,可惜的就是之前重病一场,本来不胖的身体变得更瘦弱了,看着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景然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做人额娘的嘛,总觉得闺女瘦弱。
“你看你现下,都快撑不起来这衣服了,回头我让人给你准备些药膳补补身体,你可不许不吃。”没关注茉雅奇手里的东西,景然直接说了别的:“再让我知道你偷偷倒掉,我就亲自监督你吃了。”
茉雅奇一张小脸立马就垮下来了,嘟嘟囔囔的:“不好吃嘛,要是好吃我肯定就愿意吃了。”
“不好吃但是对身体好。”景然说道,不许反驳:“我每天让李嬷嬷亲自去看着你吃。”
这和景然亲自去看着有什么区别?茉雅奇忙求饶:“我吃我吃,额娘你放心,我以后肯定是一口都不剩下的,你先看看这个嘛,我给你带来的好东西。”
景然低头看,就见一篮子的平菇,肥嫩的很,她有些惊讶:“大冬天的,你哪儿弄来的新鲜平菇?”
茉雅奇笑眯眯的:“额娘猜?”
景然皱眉,她貌似只和十一阿哥说过这个菌菇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好像也很少看见十一阿哥吧?
“是十一阿哥送来的?”她问道,茉雅奇嘟嘴:“额娘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啊?都不许人家卖关子的吗?”
“怎么送到你那儿去了?”景然笑着问道,茉雅奇撑不住,也跟着笑:“是先送了汗阿玛和太后,我正好在皇祖母那边,皇祖母顺手就给我一篮子,大约额娘这儿也快了,为了抢个先,我可是跑过来的!”
说着话,外面就响起来十一阿哥的声音了:“姐姐到了吗?”
茉雅奇冲景然挤眉弄眼,景然出了书房,就见十一阿哥也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的,也是平菇。十一阿哥笑道:“我原想着和姐姐一起过来呢,没想到就是和皇祖母说几句话的功夫,姐姐就不见了,你这跑的,可真够快的。”
茉雅奇笑道:“为了抢先给额娘一个惊喜,你来的晚了,额娘已经给过我好处了。”
十一阿哥不计较:“没事儿,就当是给姐姐攒嫁妆了。”
茉雅奇脸色一红,跺跺脚回了书房。景然招招手,示意十一阿哥上前来,伸手戳戳他脑门:“你姐姐生气了我不会帮你说好话的,先说说这个平菇,怎么弄出来的?”
十一阿哥笑嘻嘻的:“就是额娘说的菌包种出来的,现下只是试验阶段,只有这么一点儿,回头我想法子扩大一下,估计明年就能做到量产了,到时候公布出来,百姓们也能多个来钱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