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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公,今儿可是朝堂上有什么大事儿?”胤誐进宫的时候就掏出来一张银票塞给了前面带路的苏培盛,这宫里宫外哪个不知道苏公公是打小就跟着皇上雍正帝的。那可是皇上跟前深得信任第一人。
他胤誐呢,亲爹康熙还在的时候他是金贵的皇子阿哥,是上上下下都要喊一声爷的人,可现在,自打九哥被圈禁,他自己就成了那朝堂上的透明人,整日里缩头缩脑,别说是亲爹来了认不出来呢,就是亲娘怕是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亲儿子。
当透明人时间长了,猛地被喊到宫里,这可真是……又惊又怕,仔仔细细的将自己这两年所有的事情都给回想了一下,好像,没做什么大事儿吧?也没太和胤禩等人来往吧?
“爷别担心,有什么事儿啊,您一会儿就知道了。”然而苏公公的这张嘴,就像是蚌壳,撬都撬不开。拿了银票不干事儿,连一个有用的字都没透漏。胤誐心里恼恨,但面上还不敢得罪。
小人难缠,万一得罪了这苏公公,他只要在胤禛那小心眼的跟前说那么一两句,自己大约就要一辈子没差事干了。没差事不可怕,可现在,八旗子弟没了优待,一个月除了吃不饱肚子的十斤粮食没别的了,他真怕自己也落到那地步。
吃不饱不算事儿,太丢人。
胤誐到了养心殿前面,这才发现,嘿,今儿不是他一个人来啊,胤禛这老小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居然连在皇陵的二皇子都给弄过来了啊。
这可真是……胤礽进京,这事儿怎么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呢?还是说他这胤誐,也成了聋子瞎子了?
不过,这老二也进宫,难不成胤禛是真有什么大事儿?
一边想着,他一边上前去给胤礽请安:“您老好啊,瞧着身体健康啊。”
两个人差着岁数大,当年的胤礽又是太子,高高在上,胤誐这一开口就是一嘴的嘲讽,也是习惯了。胤礽就给他个白眼,然后端着茶杯不说话了。
胤誐讨个没趣,就在一边坐下了。他端着茶杯抿一口,有些心安了——好了,极品好茶,这要是坏事儿,胤禛能舍得让他们喝这茶水吗?怕不是一锅刷锅水就端上来了。
“二哥啊,您到底也是老七的好二哥,往日里他对你可是众兄弟里面的头一份儿,今儿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值得您老人家,也从皇陵回来呢?”
胤誐还是没忍住,龇牙,凑到胤礽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胤礽不搭理他,实在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就胤誐这嘴巴,臭的不能再臭了,和他说话都是让自己憋屈的。
胤誐搓搓牙花:“二哥,您看您这就不够意思了吧。咱们亲兄弟,不就是一句话没说对吗?您大人大量的,怎么还带记仇的呢?”
胤礽还是不吭声,胤誐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有个小太监领着人进门了,他这一看,就忍不住惊呼:“哎呀,怎么老大也来了?老大不是一直在府里圈着的吗?”
再一想,连在皇陵的老二都来了,那老大这个在京城的,好像忽然出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这可真是,有点儿不对头啊,他对老七那印象,现在还一直停留在小心眼,爱记仇上面,老大老二当年联手弄死了汗阿玛,就胤禛那性子,不得记仇三万年啊?
怎么可能忽然就将这两个人弄回来了呢?该不会是想偷偷的弄死这两个人为汗阿玛报仇的吧?那也不至于吧,这都十七八年过去了……再者了,当初那事儿,有自己什么事儿啊?
弄死老大老二还可以理解,但是,将他这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是个什么意思?是让他去陪葬的还是怎么的?
胤誐这个小心脏啊,扑通扑通的,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卷入到什么不得了的密谋中去了。随着胤禩的到来,这种感觉就更深了,他原本还絮絮叨叨的想和老大老二打听一下消息的,但是老九进门之后,他就变成哑巴了。
他当年就算是九爷党,那也是因为看在胤禟的面子上,再加上确实是佩服胤禩的才能。可是,这不代表他不孝顺亲爹了,亲爹那肯定是要比亲兄弟重要多了是不是?
他这表现,胤禩就忍不住苦笑一声:“还在记恨我呢?自打七哥继位,你可是几十年都没和我联系过了,当年的事儿,我和你解释过,真的是,巧合,我根本……”
胤礽轻哼了一声,胤褆也对胤禩冷眼旁观。
胤禩说了两句,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若是当年的事情真要找个罪魁祸首,那明显是老二的罪责更大,这些个人,怎么不去怨恨老二呢?就连记仇,也得挑着软柿子捏?
几个人都不吭声了,然后,这个屋子里又迎来了老五,老八,老十二……大家心里各有心思——难不成是胤禛继位这么些年,总算是想起来兄弟们了,想要团聚团聚?
或者,是觉得他们这些老兄弟们碍事儿了,想要一网打尽了?那也不对啊,这里面还有老七的亲弟弟十一啊,没错,连十一都被苏培盛给亲自送过来了。
胤誐就觉得,自己心里,诡异的有点儿骄傲是怎么回事儿?苏培盛啊,皇宫总管第一人,也就自己和十一,是被苏培盛亲自送进来的!苏培盛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是代表了胤禛的态度的。这是不是说明在老七这个小心眼的人心里,自己和他亲弟弟十一,是一样一样的?
最后来的才是胤禛,胤禛的二十一弟弟,现在都十八岁了。去年,也得了景然的赐婚,成了家,出了宫,领了差事了。
胤禛一眼扫过去,还觉得挺满意——觉得自己是对得住自己的汗阿玛了,至少他所有的儿子,现在都活着,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自己将来去地底下见到了汗阿玛,也能说一句问心无愧了。
轻咳了一声,他摆摆手示意大家都起身:“今儿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十六早些年被发配到逍遥岛去了,现下,他在逍遥岛称王宣布独立了。”
话音落,下面就鸦雀无声了,有镇静有不解,也有在猜测胤禛心思的。
良久,十三阿哥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派人去攻打逍遥王,然后收服逍遥岛?”
应该是这个吧?哪个当皇上的,能允许自己的地盘被人给自立为王了呢?
胤禛摇头:“并非如此,朕的意思,是让你们去和逍遥王谈一谈,建立邦交,从此大清和逍遥岛,互相守望,成为兄弟。”
他拿出来地图,站起身来给大家指点:“大清是在这个位置,逍遥岛是在这个位置,若是攻打,实在是耗费人力物资,打下来也不一定好管理,再者十六也是我朕的兄弟,所以这地方,倒不如直接送给他了。”
一瞬之间,下面坐着的几个人,几乎心里都冒出来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他们怎么没有十六那样的好命呢?要是他们也和十六一样,和胤禛是一母同胞,那现下,成王当皇的,是不是就是他们自己了?
胤禛又在周边点了点:“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这些地方,都是无主之地,你们去过逍遥岛之后,若是想到这些地方转一转,也成,转完了要是相中了,想留下来,也成,朕会给你们送人手过去。”
“现在,就说说你们谁想去吧。”胤禛又坐下来了,十四阿哥上前,拿了朱砂笔在地图上点了点,将胤禛刚才点出来的地方都给标注上大小面积。
下面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大家眼神里都带着同一个疑问——这话什么意思呢?是我想的那样吗?是你想的那样吗?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那不是前头有个逍遥王做例子了吗?人胤禛可说了,还带送人手的!
这要真是挑中了一个地方,将来,自己的前途是不是就和十六一样了?
另外苏培盛从外面抱了一摞书进来。
那一摞书上的封面上,著作人的名号是逍遥散人。大家都知道,这是当今太后的名号,她这些年可没少写书,一开始这名号还藏着掖着,后来茉雅奇说漏嘴了,她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给放在明面上了。
拿太后的书来做什么?
大家略带疑惑的翻开,然后就更激动了,刚才的猜测肯定是没错的了,因为这书上,写的都是十四圈出来的那些地方的一些基本资料。像是气候,土壤,动植物,甚至还有土著人。
若是拿着这样的资料他们都没办法在那样的地方生存自立的话,那这些年也就白当了皇子阿哥了。
“若是想留在京城也行,只是,咱们说清楚了,你们也知道朕提防的是什么,只要不越过这个线,朕也许你们随意走动。现下的大清,和早年是不一样了。”
胤禛说道,他摆摆手:“这是大事儿,朕给你们几天时间,你们也仔细想想,但是,若是想出去,朕也是有条件的。这些地方,都有朕想要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可以拿过来和朕换,换人才,换物资,换粮食。”
大清现下,给得起这些东西。
他说完正要起身,却听胤褆说道:“不用想了,我现下已经做好了决定了,我不出去,我就留在大清。我年纪大了,就是出去,也走不了太远了,倒不如,清清静静的,在大清走走看看,到时候去了地底下,也好有话能和汗阿玛聊。”
胤礽也点头:“我也是,年纪大了,何必去争那些东西呢?清清静静的度个晚年,这就可以了。”
四阿哥是向来胆小又犹豫的,继承了荣妃耳根软的性子。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留下来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这性子,真不合适自己单干。
五阿哥同样选择留下来,宜妃虽然没了,但他向来是个没什么野心的。胤禛说的倒是好,那地方去了就是自己的,但是,人土著能愿意了?既然是无主的地方,那有房子吗?有水井吗?有粮食吗?
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觉得,他不太想去考虑。
七阿哥更不想动弹,唯独胤禩,考虑良久,问道:“皇上是真的想让我们都出去?”
胤禛挑眉:“朕何曾骗过你们?朕也说了,先送你们去逍遥岛,先看一看十六,你若是现下做不了决定,等看过十六了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胤禩咬牙:“不用,我现在就能做决定,我去。”他看中的是范围最大的一块儿地盘。
胤禛点头:“回头朕让人给你送更详尽的资料,另外,军队那边你随意去,你若是想带走哪个,直接带走就是了。普通的百姓,朕稍后会给你安排。”
“军队的人,也能适量种点儿粮食,开垦良田。”胤禛提醒道,胤禩都点头应了下来。
胤禟愿意跟着胤禩走,胤誐想了想,就觉得自己是没单干的才能了,但是吧,也不想和胤禟距离太远了,索性就去海边当个小官儿吧,说不定两边来往的时候,还能用上他。
十二阿哥也愿意出去,挑中的是面积中等的地盘。
剩下也就一个十八阿哥,年轻气盛,对自己很有信心,也挑中了一个略微小一些的地盘。
这三个地方,都是胤禛特意挑选出来的,一个是盛产橡胶——虽说大清也能栽种橡胶树,但比较是太少了点儿,日后这橡胶的用处大着呢,若是能多弄一些也是有好处的。一个是盛产玉米这一类的,大清人口众多,现下经济作物也比较发达,这粮食,还是要多进口才行。
另外一个,据景然说是日后会有大用场——石油挖掘。胤禛自己占据不了,就得派人去守着了。
反正,将来若是哪一个反悔了,想要回来,那也行,大不了就是换人上去。
雍正十八年,胤禛的这些兄弟们,就全坐上了轮船——蒸汽机可不光是用在火车上的,轮船上也在雍正十五年的时候,给换上了这样的发动机。
未来大清会变成什么样子胤禛也不知道,但景然知道,这世界的格局,从这个轮船就要开始了。
然而,景然自己最终是没能等到这些大变化,雍正二十年的时候,她病倒了。
太医来诊脉之后就表情有些不太对,也不敢当着景然的面儿说话,但景然硬是将人给拦住了:“什么问题你尽管只说,哀家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
太医怎么敢随意开口?
一直等到胤禛和皇后都过来了,他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四个字:“油尽灯枯。”
是啊,油尽灯枯。
早些年因为佟贵妃的缘故吃了苦头中过毒药伤了身体,后来为了大清又殚精竭虑,写书写到兴起的时候,能一晚上点着沼气灯不休息。
皇后在开办学校的事情上有什么疑问了,会来问。茉雅奇在办慈善的时候有什么疑问了,也会来问。胤禛倒是不多问,可是,景然自己会停止去想吗?
她不想,她就想将大清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从那样的世界来,她也想从这样的世界走。
胤禛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皇后也有些沉默,略停顿片刻问道:“若是让额娘好好休养……”
“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太医说道,都油尽灯枯了,再休养,这耗掉的油也回不来了啊。
景然招手叫他们夫妻过去:“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这两年,总觉得身体有些虚,忘性也变大了,有时候忽然就忘记前一秒钟在想什么说什么了。人啊,到了岁数了,就该走了。”
她笑着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叫了茉雅奇和十一十六一起过来,我说两句话,就走了。”
“额娘不会走的,额娘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胤禛当即反驳,可是,生老病死,是人最不能阻拦的事情。景然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于是,在她下一次睁眼的时候,不光是茉雅奇和十一阿哥十六阿哥在她眼前,连掌珠也在,十四阿哥也在,三公主也在。剩下的孙子孙女们,全都站在院子里面。
“你是做皇上的,你一定要记住,你一个小小的念头,都是能影响到大清的发展的。现下的大清,很好,日后的世界,虽然没有皇帝,但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人人都能上学工作。”
“要保护好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十一单纯,日后啊,就多听你七哥的话。也别总想着自己去研究机器,也得培养几个好徒弟,有事儿也使唤使唤晚辈。”
“茉雅奇要坚持初心,慈善最怕的贪污了。你这一辈子,总算是立起来了,以后,额娘也没什么好为你担心的了。”
“掌珠也做的很好,人最重要的就是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再嫁了也很好,顺应本心,照顾好自己就成了。”
“十六啊,当皇帝没经验,可得多向你七哥学一学,额娘嘴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日后,让额娘能安心的,好不好?”
“十四也老大不小了,日后啊,要照顾好你两个姐妹。”
“额娘这就要走了,你们都让我省点儿心,我走了之前,可千万别哭。我都这个岁数了,放在民间,这也算是喜丧了。”没有受过大罪,没有吃过大苦,六七十岁上头走了,算是圆满了。
说着话,景然的声音就越来越低了,胤禛坐在床边,就察觉到,她的手指都僵硬起来了,他急的迅速起身,连声喊了太医,可最终,还是没能再喊醒景然。
怔愣了一下,胤禛就忍不住痛哭出声:“额娘!额娘!”
茉雅奇也迅速过来,然后,跟着哭出来。
慈宁宫上上下下哭成一片。
景然过世的消息传到民间,有自发为景然戴孝的。等她的棺材抬出皇宫,前往皇陵,一路上,也多的是自发自动为她放了路祭的。
大清上下,悲声同放。不过就算是景然走了,她留下来的火苗,还是都在的。现下的茉雅奇,现下的皇后,还有掌珠,这都是走在改革的前沿的代表人,有她们在,景然还是很放心的。
景然却看不到这景象了,她一睁眼,人就是在医院病房里躺着了,还没回神呢,一个眼熟的人脸就凑上来了:“醒过来了?”
景然惊了一下,后仰一下,后脑勺撞在床栏上,疼的她头晕眼花,也顾不上去抚摸,惊呼一声:“皇上?”
那带着眼镜的年轻医生一皱眉,疑惑:“怎么,昏过去之前在看古装剧?是不是熬夜了?最近这两年,熬夜猝死的可不是少数,小姑娘年纪轻轻,可要珍惜自己啊,熬夜让人秃头,为了这头发,还是好好珍惜一下生命啊。”
说着转身出了病房,景然眨眨眼,转身去拿床头的病历本,找到医生签字的一栏,等看清楚了,就忍不住冷笑——果然是玄烨两个字,笔迹也一模一样。
就说这长相,肯定不是巧合!当她电视剧白看的吗?当年她熬夜追剧的时候,这猝死的新闻还没那么多呢。
算了算了,先溜走吧,就康熙那花心性子,估计到了现代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自己都受了一辈子委屈了,何必再受呢?先溜为敬吧。
家里的老父母,家里的兄嫂还有可爱的侄子,可别狗男人重要多了。
年轻的医生站在办公室透过窗户看着年轻的女孩子自己去护士台要单子去缴费办理出院,嘴角就忍不住往上弯,脸上露出个邪魅的笑容来——女人,想逃出朕的手掌心?不可能的!
同事在后面拍他:“干啥呢?笑的像是抽风了,看上人201病房的女孩儿了吧?我可告诉你,现在的女孩子可不好追,尤其是咱们当医生的,没钱没时间……”
絮絮叨叨,年轻的医生伸手推推眼镜,叹气,算了,还是先赚钱吧。好歹也是皇上呢,总不能让爱妃这辈子住不起大皇宫连个大别墅都住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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