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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文接了任务要给康哥儿代写帖子,他特地从书房取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专心致志。
帖子有些长,是刘玉真领着孩子们做的,用稍硬一些的纸板对折,里头写字但是外头花里花哨的帖了干的竹叶、花瓣、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菜叶子。陈世文略翻了翻,虽然风格各异,但都组成了别致模样,遂把它们都展开了细瞧。
康哥儿望着不远处合作良好,已经开始写的刘玉真和慧姐儿,不由得急了,小胖手拍了拍桌子,伸手去抢帖子,喊道:“爹爹,写!”
“好好好,”陈世文抓住他的手,把正在看的这一份倒扣在桌上,提笔蘸满了墨汁,柔声问道:“写给谁?”
“宇哥儿!”康哥儿眼巴巴地看着那浅褐色的纸,“让他明天来吃席!姨姨说做一只鸡!给他一只腿!”刘玉真本来是教他喊姨母的,但喊着喊着就成了姨姨了。
陈世文的笔顿在半空中,他想说宇哥儿尚未开蒙,如今还不识字,写给他是无用的,但想了想这母子三人如此热忱,到底不好拒绝,还是提笔在封面写道:泽宇吾兄亲启。
内页写:泽宇吾兄:弟今迁居明日午时宴请兄杀鸡一只
想了想,又补充道:味美
落笔:弟泽康
康哥儿不识字,见他写完了又催促道:“还有狗蛋!狗蛋爱吃烤蚂蚱,但是现在没有,姨姨说会给他做烤鱼!香喷喷!”
还好不是烤蚂蚱,陈世文暗自感叹,不然康哥儿请一个族兄吃鸡,请另一个族兄吃蚂蚱,那他这个做爹的在村子里就要抬不起头来了。
于是提笔写道:泽瑞吾兄:弟今迁居明日午时宴请兄烤鱼一条味美
接下来又写了爱吃鸡蛋的‘粪球’,爱吃肥肉的‘大娃’,爱吃猪油渣的‘三娃’……村子里七八个不到十岁的男娃娃,喜好不一,直写得陈世文渐渐地面无表情。
好不容易写完,他揉着手,康哥儿则鼓起腮帮子对着那墨迹呼呼地使劲吹,想要他们快点干。
“康哥儿,你这一人一个菜,得有一大桌子了,吃得完吗?”
康哥儿头也不抬,难得说了一段长话,“姨姨说请人吃饭,就要煮人喜欢吃的,不蒸腾的瞧着便很是开胃,刘玉真坐下尝了一口点头,“味儿不错,你们可都吃过了?”
桂枝一早就忙里忙外的还真没吃,“这就去,顾厨娘多下了两把呢,姑娘您放心我们是断不会饿着自个儿的。”
刘玉真点头,不一会儿桂枝便出去了,换了春杏来伺候。春杏是个不爱说话的,待她吃完便将碗筷收拾了,低头默默地做针线。
桂枝没多久回来了,拿着张单子问她,“姑娘,姑爷下个月便要到京城去了,你要的鱼面、酱菜、干菜、各种酱料庄子里都送了来,我去瞧了都是上好的。旁的可要先收拾起来?衣裳鞋袜吃穿用度都得备着呢,京城的冬天冷得很大衣裳也得放上两件。”
单子很长,衣食住行都包含在内,刘玉真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打开柜子翻看了他的衣裳。陈世文衣裳不是很多,都在这屋子里头了,厚的一个箱子薄的一个箱子,简单得很。
除了最近给他穿的几件外其余的都有些年头了,厚的大衣裳有三件,一件是结了块的棉袄子,一件是黑色大氅,还有一件摸着像是狐狸皮但外头的那层靛蓝色布料都起毛边了。
刘玉真将棉袄子塞到了箱子底下,拍了拍手道:“这件大氅破了两个洞,春杏你补一补,这件狐狸皮的要换个面料子。再从我那些箱子里取几块厚实些的皮子做两件新的吧,再做两双靴,冬日里穿那个暖和,都刷上桐油防风防水。”
“诶,那我去挑些颜色稳重的。”春杏放下手里的活计答道。
刘玉真的嫁妆里是有几块压箱底的好皮子,但不用她说春杏也知道是不准备这时候用的,是以取了常见的几块羊皮和两块较少见的狼皮,颜色虽然不大齐整但摸着很是暖和。
刘玉真:“做两件袄子一件斗篷吧,剩下的做帽子和靴子,再去太太那里问问家里头还有没有剩棉花再做身棉袍,春杏你去把姑爷的尺寸取来,我们先裁剪。”
男子的衣物不如女子复杂,刘玉真取了个巧用有暗纹的缎子做面把刺绣都省下了,再把缝边做得细密,出来的衣裳便很能入眼了,她和两个丫鬟忙活着做好后时间已经迈入十月。
“桂枝,前些日子庄子上送来的干酪和奶粉可吃完了?”
桂枝仔细想了下答道:“差不离了,奶粉放得久姑娘您先头说要给姑爷留着所以还剩下大半,但干酪却不多了,这东西直接吃大伙儿受不住但做成点心几个孩子都爱呢,老太爷也会吃两口。”
“那让他们再制些来。”刘玉真吩咐。
“好,不过姑娘为何不直接把牛拉来呢?新鲜牛乳制成的姜奶汤您很是喜欢呢,在府里时每每要喝上一大碗。”
……也对,刘玉真发现自己陷入误区了,这会儿是在公婆和善,夫君温和的陈家,不是刘府那人人长着三个心眼子的地方,牵头正在产奶的牛来想是没什么问题的。
“晚些时候我问问他。”
陈世文对这个能让人身子骨壮实的牛乳有些兴致,细细问了答道:“听着像是个好的,慧姐儿和康哥儿都有些弱,往年天若有变那是定会生病的,这一年好些了但也还是让人揪心。”
“不过牵牛来倒是不必了,若真是个好的家里那头牛也快要生产了,待它生产之后便让钱家的每日去取了来,让长辈和孩子们都喝上一些。”
刘玉真颔首,“这样也好,那我庄子上的便让他们制成奶粉吧,存起来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反正煮开了都是一样的。至于家里的就按你说的办,这里离老宅近,送过来也新鲜。”
陈世文顿了顿,问道:“你庄子上养了许多牛吗?这又是牛乳粉又是干酪的,耕牛只能用作耕地,不可做旁的。”
刘玉真知道不能随意杀死耕牛,但不能养太多这个还真不知道,追问道:“这朝廷还管人养多少牛吗?”
“这是自然,”陈世文点头:“本朝以农为本,一户人若能得耕牛一头,则能多种些地,多些收成,多活些人。是以新朝初立时立律‘盗杀马牛,头首处死,从者减一等’。”
“此外牛肉味美,一头耕牛不过八九两银但宰杀市卖便可得二三十两,你也看过《庆律》,上头就有宰杀耕牛而获罪的。”
“你若养的牛多于田地所需,无疑小儿持金,恐有祸患。”
这朝廷管得还挺宽,刘玉真忍不住腹诽。
陈世文最后提醒,“所以你庄子上养的牛不要太多,这什么奶粉也不要做太多,够家里吃就行。”
刘玉真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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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媳妇?儿媳妇?”张氏探前了身子问道。
刘玉真瞬间回神,“啊?娘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张氏关心地问道:“儿媳妇啊我瞧着你今天精神头不是很好,可是累着了?荷花说你最近都在给老三做厚衣裳,这衣裳是要紧可你也要顾着身子啊。”
“让顾厨娘给你炖碗补汤喝!自从我和当家的喝了顾厨娘炖的这补汤,这夜里也不抽筋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补着呢!你和老三也多喝一些。”
这说的补汤指的是这阵子顾厨娘炖的奶汤,老宅那边养的水牛生了小崽子后钱家的每天去取了新鲜的牛奶,没想到喝了不到半月便都有了效果,孩子们胖了一圈,几个老的都说睡得更香,腿和手也不再抽着疼了。
喜得陈老太爷拍着陈世文的手直说他娶了个好孙媳。
婆婆张氏更是遇到了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喊着要人喝补汤,俨然把它当做神药了,让人哭笑不得。
张氏可没想到刘玉真在心里暗笑,她继续嘱咐道:“你可别省着,家里头这牛爹这么多年精心伺候着,壮得很呢,你和老三要多喝,来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明年是生不了大胖孙子的,刘玉真转移了话题:“娘,我是日日都喝着的,就是夫君不爱这味道,每次喝都皱着眉头,康哥儿都比他强些呢,娘你可要好好劝劝他。”
“惯的他!这补药哪有好喝的?!”张氏笑骂,末了感叹道:“老三那是不爱喝姜汤,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喝那玩意,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有一回得了风寒,他祖母给他熬了浓浓的姜汤,让他喝完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结果他不爱喝,偷偷倒了。”
“那年他刚去镇上的书塾,起早贪黑的着了凉,风寒久久未好,可把我们给急坏了。姜汤熬了一碗又一碗,后来他屋子后头的草被烫死了我们才发现他把汤给倒了。”
“急得他祖父掰开他的嘴就灌了下去,塞被窝里捂出汗第二天就好了,好了之后他老子就把他抽了一顿。”
说完了,张氏强调,“老三瞧着软和,但性子傲着呢,要吃了亏才改,老三媳妇你可不能惯他这个毛病!”
这是,陈世文的又一件年少囧事?很是生动,她旁边坐着的康哥儿听得津津有味,还评价道:“姜汤痛!康哥儿也不要喝!”
刘玉真可找到话了,她笑着问道:“那康哥儿要不要喝顾厨娘炖的补汤?补汤里也有放姜汤哦。”
康哥儿皱着小脸,补汤甜甜的暖暖的,可是姜汤坏喝了嘴巴痛痛的,为什么要把好的汤和坏的汤放一起呢?急得他拉着刘玉真的衣袖,“母亲母亲,康哥儿不要喝痛痛的汤!爹爹也不喝!”
“哈哈哈康哥儿真乖,这么小年纪就知道心疼你爹爹了。”张氏把康哥儿搂在怀里,心肝儿地叫唤。
康哥儿不依地挣扎了出来,冲着刘玉真说道:“母亲你给爹爹煮不痛的补汤,母亲疼姐姐和康哥儿,也疼爹爹!”
一屋子的笑声,刘玉真又气又急,脸上的红晕久久未散。
水牛奶补汤在经过张氏在村头大榕树下的极力推广,在坡下村迅速流传开来。这年头富裕的农家都会买头牛,让家里人不至于在农忙时累垮了,这水牛市价近十两银子可是家里的一大财产,侍候得比爹娘都精心。
为了得到小牛崽子,农户人家基本上买的都是母水牛,这母水牛产子后大半年都有奶水,除了要喂养小牛崽子之外家里人喝也是尽够了的。
往年哪位妇人没有奶水,也有挤了水牛奶来喂养的,养出来的娃儿也白胖,只是大家伙儿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喝。
哪能自己喝呢?这都多大了还喝奶水啊?谁家大小汉子和小牛崽子抢奶水喝不得被亲娘把耳朵给拧断!
怎么?老娘当年亏了你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村子里最出息的陈举人也喝呢!他的爹娘娃儿们都在喝,老的一时半会瞧不出来,但小的几个跑出来的确和村子里其他娃儿们很不一样,白白胖胖的就和菩萨身边的小金童一般。
不好的东西他能让家里人喝?喝了之后那张氏满脸红光声音响亮,啥病都没了!村子里有水牛的几户人家都受到了热烈追捧,有拿了鸡蛋来换的,也有直接上门讨要的,机灵的人家还直接做起生意来了,一碗水牛奶卖一个铜板。
等到陈世文知道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流传起喝送来的衣裳后想起来自己做的。
只是不像史料里只取其中花纹最好的一段其余废弃,而是取了素缎,再在其上绣自己想要的图案,做了一身六幅裙摆的,至今还没上过身。
“春杏,你去取了我那身六幅百碟穿花的襦裙来给奶奶姑娘们瞧瞧,大嫂、二婶、四妹妹,你们也可以学着做一身,就是这刺绣做起来费工夫,一年可能也就得一两件,不过有一件也够使了。”
毕竟这种裙子日常是不穿的,她做的这件一来是贪新鲜,二来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做好后还没机会上身。
“不不不,”小张氏摆手,连连拒绝,“这实在是太费布了,太费布了。”她累死累活织一个月才得一匹半布,这做间衣裳就要用去两匹,实在是舍不得。
“不过是真好看,”吴氏倒是感兴趣,走近前来,还招呼着陈荷花,“荷花你也来瞧瞧,给自己也做一身。”
小张氏担心费布,但是吴氏和陈荷花还是很心动的,就像刘玉真所说,这做上一件吃席时穿,一年穿几回,穿上三五年甚至是十年八年的,哪里舍不得。
尤其是吴氏有些家底,不在乎这一匹两匹的布料,而陈荷花正是仪亲爱俏的年纪,这些年也攒了点嫁妆,就更挪不开眼了。
刘玉真细细讲解着,这衣裳她是自己做过的,所以说起来有条有理,对众人的疑问她和春杏也能作答,几个人在这边原定给康哥儿的屋子里摆了几条长桌做衣裳,隔壁屋子和院子里许多小孩叽哩哇啦惊呼、奔喊,让整个陈家热闹非凡。
“三弟妹,”经过好几个时辰的相处,吴氏对刘玉真熟悉了些,说话也更为随意,不禁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孩子们置办席面呢?我在镇上倒是见过,但是村子里却不兴办这个的。”
刘玉真实话实说,“我瞧着慧姐儿这些天都闷闷不乐的,话也少,便想着个她找几个姑娘们一起玩一玩,如今瞧着还好,开心多了。”
吴氏明显愣了一下,“三弟妹有心了,还是你会养孩子那天康哥儿给祖父说起有个叫做彭祖的老神仙,活了八百岁把祖父给乐得。”顿了顿,又走前两步小声说道。
“自从送走了先头那些丫鬟婆子们,慧姐儿就一天闷似一天,后来三叔日日带着好了些,但后来三叔又去了省城,这……便又话少了。”
刘玉真一怔,知道她是在提点她,回了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二嫂。”
“真要谢我啊,就来些实在的,”吴氏笑眯眯的,“我听娘说三叔要给家里头买几个丫鬟?侍候大伯娘和我婆婆?”
“是呢,婆婆和二婶也有些年纪了,身边有人侍奉着我们做晚辈的也安心,于是便算着买上两个机灵懂事的。我遣了段嬷嬷去办,另料理些事明日就该回来了。”刘玉真不明就里,问道:“怎么了?”
吴氏小小声,略紧张地问道:“那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年岁如何?性情如何?”
刘玉真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回道:“这我没瞧见也不知道,不过我吩咐她不要太小要正能干活的,十一二岁就很合适,这样的小丫头签个活契在家里帮衬个五六年正好到了年岁,放出去嫁娶也不耽误。”
为了不让婆婆张氏感到肉疼,她特地嘱咐了段嬷嬷要和牙婆说清楚,要那些每月不要银钱,满了岁数再一起发的。
这样的小丫鬟还是有,毕竟如今女子没有嫁妆是嫁不出去的,这出来做活一来给家里省些粮食,得笔卖身银子给兄弟娶媳妇。到了岁数自己穿着主家下发的粗布衣裳,提着主家赏的嫁妆回家嫁人。
做下人宽厚的主家也不会打骂,不愁吃喝养得比家里头的姐妹们都白嫩,到了年岁还有嫁妆,若是嘴甜又能干,还能学一门手艺,或针线或厨艺花木之类的,在乡下多的人是求娶。
所以每每到了冬季天冷或者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无论是官牙还是私牙,都有人拉了女儿去签了活契,待她们满了年岁再接回家婚配。
“小了好啊,”吴氏喜笑颜开,“小的机灵。”
刘玉真不明所以,见她不再说话也没有再问,正在此时,康哥儿蹬蹬冲进来抱着她的腿,仰着胖脸喊道:“姨姨,看灯!”其后跟着几个婶婶、伯娘、叔祖母一通喊的孩子。
“八叔祖母,十二叔祖母,十五叔祖母好,十五叔祖母康哥儿说你有一盏会转的灯?我们都想一观,不知可否?”
在族长家见过的一个叫做长桐的大孩子给她们几个作揖,这一群小孩里就他看着最为出众,不卑不亢,有一副大人样,不愧是族长家的玄重孙。
听陈世文说这孩子已经读完了蒙书,是个聪慧的,族长家预备着来年送到镇上的书塾。陈世文考中秀才后整个坡下村的读书氛围就浓厚了很多,但这么些年也只出了这个陈长桐。
“好孩子,这灯要夜里才好看呢,你们若是想现在看那得把屋子关严实。”桂枝和两个小丫鬟都在隔壁,刘玉真让春杏去给她们拿,“你过去帮着点上,小心火。”
孩子们欢呼,陈长桐稳重的小脸上也有了笑意,又作了个揖道:“谢谢十五叔祖母。”
春杏很快取了灯来,领着这一群孩子到了隔壁,之后隔壁就时不时传来欢呼声。
“那灯还会自己转啊?”小张氏咂舌,“这,这是神仙使的吗?”之前康哥儿就在饭桌上说过,但谁都没信,觉得就是提起来转两圈骗小娃娃罢了,现在见着了实物,这顿时就半信半疑了。
陈荷花想去瞧,于是说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不断地往外看。
刘玉真刚才已经去过一次,见过所有的孩子并让他们好好玩了,这会就不想去打扰,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锻炼孩子,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呢,隔壁突然传来了惊呼声,然后伴随着孩子们的哭闹、大喊。
作者有话要说:ps:更正之前犯的一个错误,刘家长孙是远哥儿,陈家长孙是宇哥儿,读音差不多我后面写着写着写串了,目前已经修改过来了,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