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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现在开始有序上车。”季如歌手里拿着喇叭,声音能够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惊恐万状的流民耳中,“莫慌!我们是来接你们的!天寒地冻,先过来领衣裳鞋袜!穿上暖和暖和!后面车上有热汤热馍!”
流民们惊疑不定,互相推搡着,没人敢上前一步。那几辆依旧在低沉轰鸣、喷着黑烟的钢铁巨物,如同蛰伏的怪兽,比青州城那些官兵更令人恐惧。王栓柱盯着那些厚实的棉衣,又看看季如歌身上明显不属于穷苦人的玄色大氅,喉头艰难地滚动,脚下却像生了根。
季如歌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招,让这些人都有些心生恐惧了。但是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这些人在自己的手里,那她必然是要好好束缚的,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给了那几个管事一个眼神,这些管事心领神会,然后开始安排自己的手下开始。
先是一位管事利索地抓起一套棉衣棉裤和一双毡靴,大步走到离他最近、一个蜷缩在雪地里几乎冻僵的老汉面前,不由分说地塞进老汉怀里:“穿上!快!”
那触手的厚实和突如其来的暖意让老汉浑身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搂住棉衣,手忙脚乱、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往自己冻得青紫的身上套。
笨拙地蹬上毡靴后,他佝偻着站起来,原地用力跺了跺脚,感受着隔绝了冻土的暖意,脸上扭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这像是一个信号。人群的恐惧被生存的渴望瞬间压过。流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求生的嘶吼,疯狂地涌向那几扇敞开的车厢铁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排队!排好队!一家一套!别抢!都有!”万福村的护卫伙计们大声吼着,用身体组成人墙,奋力维持着秩序。
厚实的棉衣、棉裤、毡靴被一件件分发下去。流民们迫不及待地在雪地里脱掉早已冻硬、破成布条的烂鞋烂袜,换上厚实暖和的毡靴。冰坨似的脚趾接触到干燥温暖的毡毛,许多人控制不住地发出呻吟。
“上车!都上车!车里有地方坐!有热气!”分发完衣物,伙计们指着那几辆铁皮车敞开的车门,大声招呼着。
流民们看着那黑洞洞、依旧轰鸣着的车门,再次犹豫了。那里面是未知的黑暗和怪兽的咆哮。
“里面…有妖怪叫…”一个孩子惊恐地指着喷吐黑烟的车顶烟囱,往母亲怀里缩。
季如歌没说话,转身径直回到打头那辆铁皮车,重新登了上去。他站在打开的车门内侧,身影被车厢内透出的温暖光线勾勒着。他朝离车门最近、还抱着孩子的王栓柱一家招了招手。
王栓柱看着季如歌的身影,又看看怀里孩子冻得发青的小脸,一咬牙,搀着妻子,拖着沉重的脚步,第一个踏上了那冰冷的铁梯。当他的脚踩进车厢内部的一刹那,一股汹涌的热浪猛地包裹了他!那是一种干燥的、带着铁锈和油脂味道的、却无比真实的热!仿佛从数九寒冬一步跨入了烧着热炕的暖房!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不是冷的,而是这巨大的温差冲击。
他惊愕地抬起头。车厢内部宽敞得超乎想象,两排蒙着深色厚布的长椅固定在两侧车壁。车顶悬着几盏玻璃罩子的灯,散发出稳定昏黄的光。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巨大的铁皮房子里面,竟然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外面那刮骨的寒风!他下意识地看向车厢四壁那些粗大的铜管,隐约能听到里面水流循环的细微声响,热力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这…这是…”王栓柱的妻子抱着孩子,也踏了进来,瞬间被暖意包裹,惊得说不出话,怀里的孩子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坐。”季如歌指了指长椅,声音平淡。
王栓柱一家如梦初醒,几乎是瘫坐在厚实的长椅上,那暖意透过冰凉的裤子直抵骨髓。他们贪婪地呼吸着这温暖干燥的空气,僵硬麻木的四肢百骸仿佛在一点点解冻、复苏。几个季家伙计提着巨大的保温桶上来,打开盖子,浓郁的姜糖混合着肉香的热气瞬间弥漫整个车厢。另一个伙计抱着大筐还冒着热气的硬面馍。
“一人一碗姜汤,一个馍!捧好了!”伙计吆喝着,动作麻利地分发。
王栓柱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颤抖着接过粗瓷碗。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手指一缩,却舍不得松开。
碗里深褐色的姜汤散发着辛辣的甜香,上面还漂浮着几点油星和细小的肉末。他迫不及待地凑到嘴边,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像一道火线,瞬间点燃了早已冰凉的肠胃,一股久违的、令人颤栗的暖意从里到外蔓延开来。他旁边的妻子小口啜吸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碗里。孩子则贪婪地啃咬着那个掺着肉干的硬面馍,小脸上第一次有了点活气。
更多的流民被这温暖和食物的诱惑彻底征服,争先恐后地涌上其他几辆铁皮车。每打开一扇车门,涌入的人群都会爆发出相似的惊呼。一个冻僵的老妇,被热气一冲,竟直接晕了过去,被伙计抬上车。有人好奇地摸着光滑冰凉的铁皮车壁,有人敬畏地看着车顶喷吐黑烟的烟囱,低声议论着“仙法”、“妖术”。但当热腾腾的姜汤和硬面馍塞到手里,所有的恐惧和疑惑都被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本能的吞咽和对温暖的贪婪汲取。
车队重新启动,沉重的引擎声再次轰鸣,车身震动。车厢内却温暖而平稳。
窗外,北境灰暗的雪原和呼啸的风声被厚厚的铁皮隔绝,只剩下模糊的光影飞速倒退。
困倦像潮水般袭来,许多人抱着刚领到的、还没舍得穿的厚棉衣,在温暖和饱食后的松弛中,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栓柱搂着妻儿,眼皮也越来越重。这铁皮怪兽的肚子里,竟成了他们流亡以来唯一感到安全和温暖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