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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十数仆从恭恭敬敬候在那里恭送，皆是屏息敛声，不敢低头去看荣王府的两位小姐。
荣王府二姝虽说容貌相似，却各有风韵。
苏青绾一身月白色儒裙，衣饰清简，唯有袖口上绣着几朵盛开的绯红莲花，衬得她那张小脸愈发清艳，虽含着几分笑意，可那笑容总是疏离，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而沐琉璃则大为不同。
她一身银朱色的冰绡缎，衣服料子璀璨夺目，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即便是站在人群之中也是鹤立鸡群，况且还顶着那样一张张扬的脸。
自从永昌侯府那事之后，沐琉璃愈发刻意要将自己打扮的华丽，甚至一颦一笑之间都刻意模仿出矜贵的样子。
可即便是她如此打扮，一旁的苏青绾仍旧遗世独立，半分也没有被比下去，反而显得愈发超凡脱俗。
马车一前一后已经等在门口。
苏青绾顿住脚。
沐琉璃笑着挽住苏青绾的胳膊，“姐姐快上马车，再慢吞吞的，咱们回来怕就要赶不上晚膳了。”
苏青绾瞧了一眼，“你我便坐同一辆车吧。”
沐琉璃愣了愣，脸上不免露出几分犹豫，“这恐怕不好，二姐姐是郡主，我怎么好……”
苏青绾不由分说，从她的胳膊里抽出手，反拉着她的手就朝着前头那辆马车快步走去，“你我姐妹，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说着，就将沐琉璃推上了马车。
早已经先抢一步跳上了马车的秋商虽然满目不解，可却也是拉住了沐琉璃，不等沐琉璃说些什么便将她塞进了马车。
苏青绾这才跟着跳上了马车。
……
玉髓斋门口。
听说荣王府的安国郡主和琉璃小姐要过来，玉髓斋便关闭了门庭不再接待别的客人，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恭恭敬敬等在门口。
很快，一辆马车挂着荣王府的牌子辘辘而来，后头浩浩荡荡跟着嬷嬷小厮和一众护卫。
掌柜的眼睛一亮，快步走下了台阶，上前打了个千儿，“请郡主和琉璃小姐下车。”
车帘子被秋商打起，只见从里头走出来身材修长，眉眼狭长的贵气女子，她带着面纱，一身银朱色儒裙，扶着底下丫鬟的手踏着马凳子下车。
等站稳了，沐琉璃才眼眸斜挑冲着掌柜道，“起来吧。”
掌柜的抬头，只瞧见马车后头跟出来另一个女子，他少等了会儿。
直到苏青绾下了马车也走过来，才一脸谄笑着将人请了进去，“二位贵人前来让小店蓬荜生辉，二位里头请。”
苏青绾挽上沐琉璃的胳膊，“走吧。”
沐琉璃心内有些惴惴，对于苏青绾忽然的示好万分不习惯，她扭了扭身子，压下内心的不安。
苏青绾即便是再聪明，也绝对不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沐琉璃定了定心神，陪着苏青绾走进玉髓斋之中。
玉髓斋前头不大，有几个博古架子，架子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
其中以玉器为多，皆是一些精致小巧的玩样儿，玉的成色也不怎么样，其中翡翠更是少之又少。
苏青绾拿了一个相比之下还算过得去的，递到沐琉璃面前问道，“你觉得如何？”
沐琉璃连月来在荣王府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下等货色自然不放在眼中。
她不过瞟了一眼便冷冷嗤笑了一声，随即对着掌柜的冷冷斥道，“你竟然给我们看这样的东西，我看你的生意是不想做了。”
话音未落，沐琉璃便将手中的那枚玉花生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玉花生应声而碎。
掌柜的心肝一颤，身子弯得愈发了厉害，“是小的疏忽了，小店后头有新进的好东西，还请群主与琉璃小姐玉步移驾。”
沐琉璃别开脸，冷哼一声。
倒是苏青绾矮下身，刚想要去捡地上被沐琉璃摔碎了的玉花生，掌柜的立刻拦住了她，“怎好叫贵人劳动，是小店招待不周，二位里头请。”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伙计收拾地上。
苏青绾倒也不强求，只是细声细气对着管家说道，“这东西一会儿一起算在账上。”
掌柜的闻言面露喜色，连声道，“这怎么好意思。”
他客客气气将两人请进了里头，里头的装饰愈发精致，博古架子也更加多了几个，由一只一只不同样子的盒子装着，盒子里头铺着绸缎，衬托的玉色愈发莹润透明。
而一旁的暖阁里头摆着几张花梨木的椅子，早已经摆好了五色茶果，伙计沏了老桩普洱上来。
稍坐了一会儿，掌柜亲自捧了一个一个的托盘上来。
托盘底下垫着赤色的锦缎，上头摆着十样精致小巧的首饰，皆是用上好的翡翠制成的。
一样一样看过去。
二人皆没有能够看得上眼的。
直到。
沐琉璃正要伸手，苏青绾却是已经拿起了那根簪子。
玻璃种帝王绿的簪身纤长细巧，轻轻抬起，在照进来的阳光之下半透明一般，莹润透亮，绝称得上玉璧无暇四字。
簪尾镂雕一只凤凰，眼睛镶嵌鸽子血，喙上衔着红宝流苏，错落点缀而下，轻轻晃动之间铿然轻响，如乐声。
掌柜的刚要开口夸赞几句，却见沐琉璃的眼睛死死盯在苏青绾手中的那只玉簪之上，她眼底的贪婪之色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
再看苏青绾，正抬着头欣赏，仿佛并未看见身边人的渴望。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聪明的闭上嘴没有说话。
众所周知，他这里的东西都是单品，绝无一模一样的第二件。
这若是姐妹俩抢夺起来，他可没办法说话，谁也不好得罪。
空气里凝滞着燥郁的气息，掌柜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低垂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觑着姐妹二人。
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沐琉璃笑着说了一句，“这簪子可真漂亮，怕是今日所见之中最好了吧。”
苏青绾点点头。
下一瞬，沐琉璃怔愣当场。
苏青绾竟站起身，走到了沐琉璃身边，将那只玉簪子插在了沐琉璃的发间。
从伙计手中接过铜镜，苏青绾给沐琉璃看，“这玉簪配得上你。”
沐琉璃就着苏青绾手中的镜子望过去，只看见镜子里头，苏青绾伸手整理着坠下来的红宝流苏，眉眼里含着的笑容看不出半分虚假。
沐琉璃不信，她会有这样的好心。
她想要摘下玉簪，可耳畔传来苏青绾的声音，“这簪子极配你今日这身，我听说你总是嫌弃没有首饰能配这样好的衣服，这簪子瞧着像是上供的手艺，你带着也不枉费十公主赠的这冰绡缎的情谊。”
沐琉璃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苏青绾说的确实没错。
如今上供的翡翠一年不如一年，好不容易能瞧见这样好的翡翠，再瞧那鸽子血剔透干净，又是这么好的手艺，极配她的衣服。
沐琉璃抬头瞧了一眼苏青绾，心底百转千回。
苏青绾莫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对她热情叫她以为其中有诈不敢收这簪子，好让给她？
沐琉璃踌躇着。
苏青绾见她举棋不定，笑了声，对着掌柜的道，“看来她是不喜欢这簪子，既然如此那就包起来，我要……”
沐琉璃闻言，伸手护着头上的玉簪子，不让苏青绾伸手来取，连声道，“我要，谁说我不要！”
苏青绾缩回了手，笑容敛了下来。
她依依不舍得盯着沐琉璃头上许久，才拂袖朝着暖阁外头的博古架子方向走去，“既如此，那我出去再看看，许是能够瞧上合心意的。”
她见秋商要跟着，略有些气急得挥手赶她，“不必跟着我，我自个儿过去。”
沐琉璃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越看越爱不释手，抬头间瞧见暖阁外头苏青绾已经穿行在了博古架子之间，很快消失了身影。
她眼珠子一转，也站了起来。
将所有的丫鬟留在了暖阁了里头，沐琉璃悄悄朝着苏青绾走过的地方跟了上去。
苏青绾是王府嫡女，眼光无以伦比，就像方才她头上那根簪子就是苏青绾挑的，许是还能从这博古架堆里挑出好东西来。
沐琉璃忍不住摸了摸坠落下来的红宝流苏，听着铿然之声，心底暗含几分得意。
她后来者居上，也未必不能。
……
博古架子紧紧挨着，错落有致，暖阁里头虽能够瞧见一部分，却也无法窥得全数。
很快，沐琉璃和苏青绾两人都瞧不见踪影了。
掌柜的等了快有半个时辰，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他开口道，“我去看看。”
秋商却是伸手拦了拦，“掌柜的不必着急，还是在暖阁里头等着，女子挑首饰总是花时辰的。还是莫要打搅了，免得叫两位小姐生气。”
掌柜的抹了把汗，陪着笑，“姑娘说的极是。”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苏青绾终于是捧着一个珐琅粉彩的盒子走了出来。
盒子里头是一只巧夺天工的玉兔，虽然不是翡翠，却也是极好的蓝天暖玉，纯白晶透，无一丝丝的瑕疵。
苏青绾复又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才问道，“怎么不见琉璃？”
掌柜的吃惊看了一眼苏青绾。
心道，原来这才是安国郡主。
方才他瞧着苏青绾一身月白浅淡，脾气又温和，还主动将那么好的玉簪子让了出去，险些要以为那一身艳色，脾气又大的才是郡主。
幸而他为人谨慎，并未轻易叫出口，否则怕是触了霉头。
知道苏青绾身份之后，掌柜的愈发殷勤，笑着道，“琉璃小姐方才跟着您去博古架子那边了。”
“我并未见着她，”苏青绾蹙了蹙眉，“派人过去找找她。”
掌柜的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急急忙忙派去找遍了博古架子那头，甚至连玉髓斋的里里外外都找了几遍。
可是谁也没有看见沐琉璃。
问遍了所有伙计，更没有瞧见沐琉璃出去过。
苏青绾面色一冷，吩咐秋商。
“去报官，琉璃小姐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