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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祖母如此说，绾绾自然尽心尽力伺候在祖母身边。”
她柔顺垂头，像是没有看见老王妃眼底划过的狠戾。
只听见老王妃咳嗽一声，指了指内屋的碧纱橱，对着苏青绾道，“我晚间身边总离不开人，你住在外头也不好，不如就暂住在我屋里的碧纱橱，也方便一些。”
国公夫人就坐在边上，听见这话微微变了脸色，“姐姐，绾绾到底是郡主，千金之身，你让她给你侍夜，这恐怕……”
老王妃乜斜了国公夫人一眼，冷冷说道，“本朝以孝治天下，即便是陛下也曾经在太后重病时为之侍疾。若是当年阿柔还在，必定不会说出这样没规矩的话来。”
国公夫人平生最厌恶有人提起徐国公的结发妻子，脸色瞬时间冰冷下来。
她站起身，扫了老王妃一眼，冷声嗤笑道，“既然老王妃如此说，那便不要后悔。”
她拂袖离去，离开之前深深望了一眼苏青绾。
……
当晚夜里。
苏青绾卧在碧纱橱的矮床上寐着，耳边传来细细幽幽的声音，她眼皮子动了动，没醒。
直到有人推开了碧纱橱的槅门，快步走了进来。
邵嬷嬷瞧见苏青绾仍旧安安静静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眸光里闪过一抹愠色，伸手就要去抓她。
手伸到一半，恍惚间一道影子晃过，夏影的剑鞘狠狠砸在了邵嬷嬷的手腕子上，痛得她矮下身，抱着手腕惨叫了一声。
那一声惨叫将苏青绾闹醒了，她睁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望着面前的邵嬷嬷，“嬷嬷，可是祖母有事？”
邵嬷嬷握着高肿起来的手腕，咬着牙，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王妃唤您过去。”
苏青绾本就是只脱了外袍和衣而睡，闻言便起身披上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邵嬷嬷急急忙忙跟在身后，离开前狠狠剜了一眼满面冰冷的夏影。
屋内灯火昏黄，暗沉沉的叫人有些分辨不清。
苏青绾上前撩起床幔，勾在床头挂着的玉勾上，俯身望着老王妃，低声问道，“祖母怎么了？”
老王妃半眯着眼睛，“渴了。”
苏青绾也不推脱，倒了杯水递过去，老王妃抿了一口，蹙蹙眉，“冷的？”
身后，邵嬷嬷立刻接话，“郡主有所不知，王妃肠胃不好，不能吃生冷东西，连茶水都要热的。”
苏青绾低低“哦”了一声，转身要去叫人烧水。
老王妃拦着她，“不要将底下的丫头们弄醒了，她们刚刚睡下。”
这是让苏青绾自己去烧水。
老王妃盯着苏青绾，原本以为她至少会推脱几句，谁想到苏青绾竟然真的烧水去了。
……
大约小半个时辰，苏青绾终于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
此刻，老王妃早已经喝完水，心满意足得躺回了床上。
老王妃盯着苏青绾手上的茶盏，勉强支撑着起身，邵嬷嬷立刻在老王妃的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舒服些。
苏青绾走到床边，将茶盏递到了老王妃的唇边。
滚烫的热水一沾老王妃的唇瓣，老王妃惨叫着几乎跳起来，扬手就要将热水朝着苏青绾身上掀过去。
谁知道，她刚碰到苏青绾的手腕，苏青绾的腕子一抖，满满一盏茶兜头兜脸泼到了老王妃的脸上。
老王妃这回是真的叫出凄惨声音，双手捂着脸，将头埋进被子里。
“祖母，是绾绾不好，绾绾给您擦擦，”苏青绾急急忙忙上前，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老王妃痛的不让她碰，苏青绾非要去看，两人争抢被子之时只听见撕的一声，被子被撕扯开了，棉絮扬了一床就连老王妃湿漉漉的脸上都沾满了棉絮。
苏青绾放下被扯坏的被子，眼巴巴道，“祖母恕罪，绾绾在白马寺常年干粗活，手下没轻没重的，让您受苦了，可绾绾尽孝之心天科明鉴，望您恕罪。”
老王妃粗喘着气，满脸沾满了打湿的棉花，脸颊上是烫伤的红肿，一双眼睛几乎喷火，死死瞪着苏青绾。
她说不出话来，狠狠将手里破碎的被子一砸，扬起更多的棉花，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苏青绾垂眸，默默隐没在墙脚的阴影里。
邵嬷嬷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
不想闹起来的丫鬟们都闹起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整理床铺，换了湿漉漉的床铺和扯坏的被子。
衣服是邵嬷嬷给换的，老王妃可不打算让苏青绾再扯坏她身上的衣服。
到底有话在前，再加上苏青绾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老王妃不能真的直接对苏青绾动手。
若是换了平日，就算苏青绾披着着郡主的皮子她也照打不误，可那名叫做夏影的侍女虎视眈眈在一旁盯着，这丫头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是镇国将军夫人送给苏青绾的。
老王妃若是师出无名，到底不能真扑上来随便给苏青绾两耳光。
伺候人不会，她一身医术，上药总不至于还不会！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扫了一眼苏青绾，“过来给老身上药。”
苏青绾乖乖上前，用裹了棉花的小木签蘸了烫伤膏给老王妃上药。
这一会，她倒是上得极认真，手法也熟练地很。
老王妃敛下眼底寒芒，忽然嚷嚷着猛地一把推开了苏青绾，“哎呦，你是要疼死我啊，连上个药你都不会……”
老王妃的话还没有骂出口，瞳孔倏然放大。
只见苏青绾被她推得退后几步，趔趄着脚步直接就撞上了后头的博古架。
博古架重重摇晃几下，上头无数古董玉器也跟着摇晃起来，它们颤抖着垂死挣扎，最终还是不敌命运的捉弄，乒铃乓啷砸了一地。
老王妃捂着胸口，两眼发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心伴随着这些无价之宝稀碎一地。
苏青绾望着满地狼藉，跌跌撞撞走到老王妃面前，“祖母，我不是……”
她话没说完，脚下一滑，受不住脚步直接将老王妃扑倒在了地上那一对碎瓷之上。
“祖母，您快起来，”苏青绾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伸手就要将老王妃扶起来。
又是一滑，老王妃刚撑起来的上半身重重砸回碎瓷之上。
当看见苏青绾还打算继续伸手之时，老王妃如同惊弓之鸟，尖叫声如夜里的老鸹，“不要碰我，走开，不要碰我！”
……
好容易邵嬷嬷跟几个侍女将老王妃从地上搀起来。
老王妃的单薄里衣已经被鲜血浸透，掌心和胳膊肉里有细碎的瓷片嵌了进去，她不肯让苏青绾再碰她半下，只好去请太医。
可请太医的侍女还没有走出房门，就看见苏青绾刚烧过热水的小厨房里火光冲天，熊熊火舌吞吐烈焰。
“走水啦！小厨房走水啦！”
又是一阵哄闹忙乱，邵嬷嬷用被子裹着老王妃逃出屋子，其余的人急匆匆搬水救火。
老王妃伸出枯槁的手颤抖着戳向苏青绾，声音都在抖动，“你……你这个……煞星，煞星。”
终于，她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国公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大火已经熄灭，老王妃被安置在了临近的院子里。
有府中的女医赶到，正在帮着老王妃处理伤口。
重重暗色的床幔之中，老王妃上衣褪尽，侧卧在床上，女医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一个一个夹出瓷器碎片。
苏青绾说要给祖母再去煮个麻沸散止疼，被老王妃严厉拒绝了。
她疼得颤抖，想到苏青绾今日种种又气又恨又埋怨自己想的什么馊主意，抬起手就抽了女医一个耳光，“干什么吃的，疼死我了！”
女医受尽委屈，却也只能忍着眼泪，继续动手医治。
国公夫人见老王妃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唏嘘得望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的苏青绾。
虽然她也讨厌这个已经出嫁的大姑子，可到底是徐国公的嫡亲姐姐，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让苏青绾折腾死。
她思索片刻，还是提议道，“姐姐，绾绾到底不会伺候人，不如让她住到我那里，日日给姐姐过来请脉也就是了。”
老王妃闻言，立即吊高了嗓子，“我的孙女你置喙什么，管好你膝下一个个不省事的庶女去！”
随后，老王妃又将目光挪向苏青绾，冷脸质问她，“你要跟着你姨奶奶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