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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祥宫中，所有的宫女都被召集了起来，低着头跪在皇帝面前。
为首的是启祥宫中的掌事姑姑瑞秋。
出事的时候，瑞秋姑姑出去领月例银子去了，而那个菊穗也并未同瑞秋姑姑说过这些，因此她对韦贵妃的真正死因竟然一无所知。
她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垂头低声道，“启禀陛下，在镇北王妃来看贵妃娘娘之前，今日一共来过三拨人，分别是庆贵嫔身边的侍女锁芯，黄怡公公的徒弟小乐子，还有便是太医院的太医朝阳。”
皇帝问，“这几个人都是什么时辰来的？”
听着皇帝这么问，庆贵嫔第一个走了出来，对着皇帝高声道，“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不过是瞧着贵妃姐姐病了许久一直不好，这才派了自己身边的锁芯去看看贵妃姐姐，给姐姐带点药材补补身子，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臣妾真的冤枉死了！”
庆贵嫔为人性子泼辣，有什么就说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还惯喜欢撒娇撒痴，加上又有一个好娘家撑腰，虽说生出来的儿子是一个整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盛宠不衰。
皇帝扫了她一眼，言语间有些无奈，“朕知道。”
庆贵嫔听到了皇帝这话，用帕子揩了揩自己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扯了扯皇帝的袖子娇滴滴的说道，“陛下相信臣妾，臣妾就放心了，否则的话臣妾真的不知道 如何自处了。”
皇帝又安慰了几句，“好了，朕都明白。”
庆贵嫔这才作罢，却是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她软声道，“自然，小乐子是黄怡的徒弟，也是陛下御前的人，自然不会要害贵妃姐姐，那就是说……”
皇帝眸光一闪，对着黄怡吩咐道，“去太医院把朝阳找来！”
黄怡忙回答，“方才瑞秋姑姑对着陛下禀报的时候，奴才已经悄悄让人去请了朝太医过来了，想来如今也该到了。”
黄怡话音刚落，他的徒弟小乐子就一路小跑着来了。
小乐子跪倒在皇帝的面前，“启禀陛下，奴才到了太医院的时候朝太医并不在，随后奴才又去了朝太医所住的阁楼里头，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皇帝赫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转头望向了慕容恪，开口问道，“朕听闻，朝太医是你在四年前送入宫中专门伺候贵妃的？”
慕容恪脸色霎时间变了，他复又跪下，对天发誓，“父皇，儿臣如何 会对母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
“那就要看看贵妃姐姐到底做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启祥宫的宫门口走去，只见一道清疏单薄的倩影缓缓而来，她的脚步有些蹒跚， 扶着一个 宫女的手走起来的时候仍旧是不太便利，苍白青灰的脸上却满是坚定。
皇帝蹙眉，“洛妃，你常年病着，怎么出来了？当心莫要让风吹着你！”
说完，皇帝便快步上前，解下了自己肩上的玄色披风，盖在了洛妃的肩上。
洛妃本就纤细虚弱，被这样的玄色披风包裹，人显得愈发细瘦，仿佛是风一吹就能够将她弱柳似得身子折断了一般。
她虽弱，可语言间带着一股无可言明的贵气，举止之间骄傲疏离，哪怕是对着皇帝的时候也是那样的。
宛如一朵雪山悬崖之上独自绽放的凌霄花，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洛妃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轻声道，“臣妾参见陛下 ，臣妾今日前来也是听说了启祥宫中出了事，便过来看看，顺便也对着陛下说一说过往的那些事情。”
她虽说冷漠，可 皇帝却半点也不觉有什么，反而是对着她愈发温柔。
一旁的庆贵嫔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帕子，冷笑了一声，“这狐狸精，多少年了，如今竟然还能跑出来勾引皇上！ ”
庆贵嫔的话很轻，只有与她比较近的苏青绾与其他几个嫔妃听见了。
想来是太后也听见了。
可太后不过是冷着脸掀了掀眼皮，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着这些人这番模样，苏青绾垂着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句，“黄怡，去搬张凳子来，让洛妃坐着说话。”
黄怡有些为难，悄悄对着皇帝问道，“陛下，不如让太后与诸位娘娘都到启祥宫里头去坐着。 ”
皇帝这才骤然反应过来。
他忙说，“启祥宫中阴气重，怕是对着太后身子不利，就让人多搬几张椅子过来。”
黄怡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奴才想差了，还是陛下体谅太后与诸位娘娘。”
“去吧， ”皇帝 挥了挥手。
黄怡那番话到底是让太后与其他的妃嫔面上好过了一些，脸色也缓缓柔和下来。
很快， 凳子就搬了上来，太后与宫中的主位娘娘都坐了下来。
太后这才开口问洛妃，“洛妃， 你方才说你有话要告诉皇帝，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你也好回去继续养着，太医说你身子不好，可不能长久在这里吹风。”
洛妃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不过她也不在意。
她不介意任何人不喜欢自己，包括皇帝与太后。
她仍旧是用那种不冷不淡的倨傲语气对着皇帝说，“臣妾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说完，她站起身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虽说她是在恳求，可那样子就好像是在施舍。
可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瞧见洛妃跪在了地上立刻心疼的不行，俯身要将洛妃扶起来，“有什么话你起来说，你身子弱，可不能受了凉。”
洛妃却是跪着不起来，“臣妾是来给皇上告状的，请皇上恕罪，在贵妃娘娘刚刚过世的今日，臣妾却要来告贵妃娘娘的状。 ”
皇帝刚想要答应，却听见太后极为愤怒的冲着洛妃怒道，“洛妃，不许放肆。今日到底是贵妃刚刚过时的日子，你却要在这里兴风作浪，即便是皇帝宠着你，哀家也不会由着你如此任性胡闹！”
听到太后此话，洛妃也是毫不在意，只是转身对着太后重重磕了三个头。
扬起头，望着太后冷漠与厌恶的眸光，洛妃一字一句说道，“请太后恕罪，这些年臣妾将这些秘密憋在心中实在是太过苦闷，此事之后哪怕是太后立即想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也是无话可说！”
太后冷哼一声，“你别以为你这样妖言惑众哀家就会纵容了你，哀家可不是皇帝！”
皇帝却是对太后道，“母后，洛妃她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说谎骗人的，这些母妃也是知道。有什么话让她说出来便是，更何况也许会与今日贵妃之死有关，若是要让贵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想必贵妃在九泉之下 也不能安息。”
皇帝所言到底是戳中了太后的要害。
她虽然不喜欢洛妃，可对着韦贵妃却是二三十年 的婆媳感情，如何是这样简简单单就能拂去的。
太后到底是点点头，对着洛妃道，“你有什么就说，可若是让哀家知道你有一字一句的虚言，哪怕是皇帝仍旧保不住你！”
“多谢太后成全。”
洛妃说罢，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份奏折，双手擎过头顶，呈给皇帝。
“这些乃是臣妾亲手所书，贵妃娘娘所作所为之罪，一共十二条。”
皇帝接过奏折，不过是扫了一眼，脸色便瞬间冰冷下来。
他睥睨着跪在地上的洛妃，目光之中流转着什么特殊的情绪，到底是缓和下了语气，对着洛妃问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洛妃点头。
“臣妾所书件件属实，若有一件冤枉贵妃的地方，那就请陛下杀了臣妾。”
“可有证据？”
洛妃抬头望着皇帝，“那就请陛下将冷宫之中的昕贵人传召来，关于臣妾所书第一条，当年有关于七殿下生母身死之事，昕贵人知之甚详。”
皇帝看了眼黄怡，“你亲自去。”
黄怡立刻匆匆而去。
不出许久， 黄怡便带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走进了启祥宫。
那个女人虽然头发已经整理过了，可仍旧还是乱的，看样子是刚刚洗过脸，垂落下来的几缕头发丝上头还带着水珠。
只是，昕贵人十年前因为杖杀了自己宫中的一个宫人，而被皇帝降罪，皇帝厌恶她娇纵狠毒，遂将她 打入冷宫之中。
如此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里她受尽折磨，如何还能是娇艳娇纵的样子。
姣好的容颜早已经老去，纤细婀娜的身材也已经走样了，就连白皙的皮肤也如同干枯的树皮已经枯槁，只剩下干裂的细碎纹路，纵横交错，叫人不愿意多看一眼。
皇帝也早就已经忘记这个人了。
可昕贵人的 心底到底还是留了一些向往与希冀的，她见到皇帝之时，垂着泪扑了上去，“陛下，陛下 ，臣妾冤枉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臣妾当年是真的冤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