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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绾垂眸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九姨娘，眉头轻轻蹙起。
她挣开了九姨娘拽着自己衣裙的手，退开了几步，“九姨娘这是做什么？”
九姨娘泪光婆娑，嘤嘤得抽泣着，“郡主，妾身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妾身，妾身实在是害怕。”
苏青绾不为所动，甚至不肯靠近九姨娘半分。
她道，“姨娘说笑了，姨娘如今身怀有孕，父王对你万般疼爱，阖府上下哪里有人敢对你做什么？”
九姨娘听到这话，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哭得毫不凄惨。
她膝行上前，哽咽着对苏青绾说道，“郡主……”
苏青绾没给九姨娘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身走到了大殿门口，冲着外头守在大雄宝殿之外的侍女和嬷嬷喊道，“来人，你家姨娘不舒服，快扶她回去歇着。”
听到苏青绾这一声，外头的侍女和嬷嬷都着急了，哗啦啦的往里头走进来。
一进门就瞧见九姨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一时间也是愣住了，不解的望向了苏青绾，可又没有勇气对着苏青绾质问出口。
香雪只能赶紧将九姨娘从地上掺了起来，“姨娘怎么跪在这里，若是着凉了，怕是王爷又要心疼了。”
香雪说着，转头斜睨着站在门口的苏青绾，目光里意有所指。
苏青绾心底冷笑，面上仍旧是冷冰冰的。
香雪见苏青绾无动于衷，就仿佛是一拳打进了棉花上，软绵绵的，叫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她还想说什么，九姨娘伸手拦了拦她，“香雪，不要冲动。”
香雪冷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苏青绾，口中不服气道，“姨娘怕她做什么？如今您肚子里可是怀着将来的小世子，郡主就算是身份再高，也不能这样欺负您！”
“不要说了，郡主什么也没有对我做！”九姨娘冷冷斥责道，见香雪垂下头，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过去冲着苏青绾行了一礼，“方才是妾身不懂事，失礼了，还请郡主莫要怪罪。”
苏青绾侧了侧身子，只平静道，“姨娘既然不舒服，那就回去早点歇着吧，之后三日还要做一场水陆大法事。”
九姨娘退下了。
……
自苏青绾等人到了白马寺的第二天开始，白马寺之中便开始了一场为期三天的水陆大法事。
整整三日，白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去大雄宝殿诵经祈福。
而晚间则是到戌时一刻，女眷们便能够回去各自歇息，可是白马寺所有的和尚们都还要继续在大雄宝殿诵经，日夜不断。
即便是一日分两批轮流下来，三日之后所有人也都是极为疲惫。
到了第三日的晚间，白马寺之中所有僧人皆是筋疲力竭，更是寺庙之中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
亥时已过，第四日的子时。
白马寺之中万籁俱寂，月黑风高，深沉的夜幕之下唯有几颗寥落零星的暗淡星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寂夜之中，安谧的鼾声在整个寺中轻轻响起。
一道黑影自后院禅房之中一跃而出，在房顶之上几个起落，就稳稳的落在了一间半新的大殿之前。
这里便是供奉老和尚金身的地方。
神龛之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黑瓮。
最上方用金色的符咒封住了翁盖子，而瓮身上则是写满了金色佛偈。
苏青绾摘下了脸上的面罩，那张清艳冷漠的脸在看见肉身瓮的时候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她点燃三根清香，转而跪在佛龛面前的蒲团之上，对着老和尚的金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老和尚，我来看你了，如果你的死真的有冤情，你的在天之灵就保佑我找到当年的真相。”
说罢，苏青绾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得罪”，朝着佛龛走去。
将佛龛上的肉身瓮取下，苏青绾小心翼翼摘下了其上的符纸，打开了上头的盖子，露出一具手捏莲花的金色枯骨。
那具骷髅之上，那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苏青绾，却给她一种无限温柔的感觉。
苏青绾俯下身，小心翼翼将枯骨抱了出来，让他盘坐在地上。
十年了。
血肉已经化成了枯骨，其上的袈裟也微微有些褪色。
苏青绾低头，检查着尸骨的左手。
六根指骨。
在尾指之后，还有一根小小的，一截指骨。
不论是位置，还是长短，都与老和尚的一模一样。
而这些指骨之上，的确是带着略微的磨损，证明着此人生前很有可能就是抓过老和尚床板的人。
苏青绾继续检查着他的骨头。
发现骨头略松脆，的确是一个老人的骨头，但是身体却很好，也没有驼背，亦或是其他老人会有的病痛。
无论是长度，骨头显现出来的年龄，亦或是特征，都证明了这的的确确是老和尚的尸骨。
那时候，她也确实看见了这些人将老和尚的尸体搬了出去，做成了金身佛。
回想起那些，苏青绾闭了闭眼，脸色阴沉的几乎就要沁出水来。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老和尚骨头上头隐隐透出的黑色。
她稍稍刮下一些，仔细检查，又将随身的一瓶药水倒在了骨头上。
骨头泛起隐隐的蓝色。
老和尚所中的毒名为牵机，与她在床板上找到的血迹里含着的毒是同一种。
牵机，又名马钱子，可入药，也并非难得。
传闻，南主李煜便是死于牵机之毒。
服下此毒之后，人痛苦难当，浑身剧痛，自头部起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拘搂相接而死，状似牵机，所以名为“牵机药”。
而看老和尚盘腿而坐，手捏莲花，状似安详，绝不可能是死前的真实状态。
苏青绾漆黑的眸光深沉了下来。
她将老和尚的尸骨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一边思索着。
人死之后身体很快就会僵硬，若非是老和尚死时身边有人，在老和尚时候立刻摆好姿势，老和尚决计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子的。
就在苏青绾刚刚将老和尚的肉身瓮放上佛龛之际，殿外传来了几道说话的声音。
“我怎么听见蓬莱阁有奇怪的声音啊？”
“会不会是贼？毕竟济度禅师的金身供奉在那里！”
苏青绾四处看看，才发现蓬莱阁的建造也很是奇怪，除了正门这一扇门，竟然没有其他的门窗。
想要离开这里，唯独只能从正门走。
两个僧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这里走来。
脚步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