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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绾满手污秽，顾不上其他，只随意在裙裾上擦了擦，随即飞快打开了面前的玄铁盒子。
镂空的阴川寒冰之中躺着那只碧血金蟾。
这东西生来就带有剧毒，常人不能触碰，一碰则死。
苏青绾看着那只懒得动弹的金蟾，思索片刻，以金针刺入指尖，一滴鲜血自指尖溢出，很快凝聚成一点。
苏青绾一手托起玄铁盒子，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将鲜血滴落在镇国将军的伤口之上。
一股奇异的药香味弥漫着充满了污秽气息的屋子里，淡得要很专注才能嗅得到。
一旁始终注视着一切的元景焕目露疑惑。
可终究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盒子里的碧血金蟾像是感觉到了苏青绾鲜血的味道，异常兴奋起来，它主动跳出阴川寒冰。
一下，两下……
碧血金蟾稳稳趴在镇国将军的伤口之上，吮吸着镇国将军伤口之上的毒血。
因镇国将军两个时辰前喝得汤药已经化入血液之中，碧血金蟾吸食毒血之后变得有些晕晕乎乎，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逐渐泛起赤红之色。
它的肚子一鼓一鼓，镇国将军伤口之上汩汩涌出的黑血渐渐停滞……
屋内的更漏滴答滴答落下水滴，原本只有因而拳头大小的碧血金蟾变大了一倍有余，通体半透明的幽绿色渐渐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
它仍旧还在不知疲倦的吸食着毒血，而镇国将军的脸色也随之渐渐由青紫便会赤红。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的镇国将军不自觉的痛苦呻吟，他的体温逐渐升高，原本硬黑的皮肤也渐渐泛起绯红，滚烫的像是烧红了的烙铁。
元景焕见此，焦急望向苏青绾，“这是……”
苏青绾示意他稍安勿躁。
起身，又写了一张方子，转头吩咐药童去熬药。
她又重新坐在床边，从混着冰水的银盆里捞出巾子，拧干了搭在镇国将军的额头之上，又捞出另外一块擦拭着镇国将军滚烫的身体。
镇国将军像是又陷入了昏迷之中，只是口中喃喃着不知道在叫着谁的名字。
苏青绾的功夫做得很细，待到巾子恢复常温就重新浸入冰水之中。
她一双青葱似的柔荑不一会儿就被泡的通红。
一旁的元景焕瞧见了，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巾子，“祖父到底是男子，这等粗活还是我来，表妹今日受累了坐一旁稍歇会儿，怕是后头几日还要劳累你。”
苏青绾看出他的体贴，倒也没有拒绝。
外头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来回折腾了一日，她的确是有些累了，靠在桌边撑着脑袋，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青绾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就见元景焕满脸喜色，躺在床上昏迷了几日的人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可确实已经是恢复了意识。
苏青绾急忙起身，探了探镇国将军的脉息，苏青绾深锁的眉头逐渐被抚平，“已经无碍了，大半的毒都解了。”
闻言，一直守候一旁的元景焕又问道，“那剩下的毒呢？”
苏青绾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将吸饱了毒血的碧血金蟾重新封回了玄铁盒子之中。
这东西毒得很。
等吃饱了之后便会任性懈怠，一任性起来放出来的毒素就能够毒翻一屋子的人。
苏青绾收好了这小毒物，才重新检查镇国将军的伤口。
外翻的血肉已经从暗黑色逐渐变成了深红色，流淌而出的血液也是鲜红色的，苏青绾略松了口气，取出针和缝线，将被她刮去腐肉可以撕扯开的伤口缝上。
整个过程之中，镇国将军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疼痛令他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得聚拢。
“这是……”
看着将线头咬断的苏青绾，镇国将军逐渐清明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疑惑，他始终看着苏青绾，似乎是想要从苏青绾的脸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
他的眼神一点点温柔了下来。
如此情况下，苏青绾也不好说太多，只低低叫了一声，“绾绾见过外祖父。”
简简单单几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镇国将军的眼眶里蓄起了泪水，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苏青绾，干裂起皮的唇瓣一翕一合，吐出干涩喑哑的两个字，“绾绾……”
苏青绾心下一软，无数记忆用上脑海。
上辈子，因为那些所谓的亲人的有意为之，再加之她这位外祖父实在是太过威严冷峻，战场上下来的人浑身带着血煞气息，只消往那里一站沉着脸不说话，苏青绾便被吓得心内惴惴。
她一直以为外祖父不喜欢她，也很怕这个传闻之中的大将军。
而如今在这样的情状下，今生的第一次见面，他的外祖父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躺在那里，方找回性命，浑身竖起的倒刺都不禁柔软下来。
苏青绾看着他眼底的泪意，回想着上辈子初次见面时老人看着自己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忽而觉得，很多时候只是眼前的这个老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她又不愿意主动亲近。
最终误会日趋加深，直至镇国将军府族灭之时，她才如梦方醒。
苏青绾握住外祖父的手，冲着他露出浅浅笑容，“外祖父刚醒，先歇会儿，外祖母日夜照顾您如今刚歇下，等她醒了便过来看您。”
镇国将军略一点头，门窗紧闭的屋内弥漫着一股腐坏酸臭的气息，他似是感受到了身上的污秽，略动了动，牵动了伤口，皱起眉头。
眉心拧出深壑，苏青绾见状，切了参片让镇国将军含在舌下，“外祖父莫要着急，您体内还有余毒未清，等喝了药排了汗，再让人来给您擦擦身，把这些脏污了的床褥枕头都换了。”
那人参是要十数种药酒之中泡过的。
镇国将军的脸色略好了一些，气息趋于平缓，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没多久，熬好的汤药被送了上来，苏青绾扶着镇国将军起身。
这个一向来在战场上说一不二的老人在娇滴滴的外孙女面前第一次露出了迟疑扭捏。
他的担心这一身的臭汗污血弄脏了苏青绾的衣裙，抬眸看了一眼一旁的元景焕，“景焕，你来。”
元景焕立刻会意，忙上前从苏青绾手中接过镇国将军，“祖父重，表妹体弱怕是扶不动，还是让我来。”
苏青绾也不抢活干，只嘱咐镇国将军定要将那碗汤药一口闷了。
镇国将军一手扶着元景焕递到自己唇边的药汤，闭着眼睛，大口灌下。
汤药刚入喉，一股莫名诡谲的腥臭弥漫在唇齿之间，恶心感涌入咽喉。
镇国将军强忍住腹中翻江倒海的汹涌感，勉强嘘出一口气。
渐渐的，从胃开始火烧一样，逐渐的浑身都炽热起来，血液如岩浆翻涌，镇国将军重新躺下，体内炙烤难当，不断的有汗水裹挟着黑色的污秽涌出，带着咸腥的臭味。
之后每半个时辰，苏青绾都会送上一碗汤药。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
镇国将军如同水里虚弱了的鱼，陷入了昏沉沉的睡梦之中。
苏青绾再次探脉，体内的大半毒素已解，之后月余知消好好调养，其余的毒素便能够慢慢排出体外。
看着镇国将军已沉沉睡去，苏青绾对着元景焕道，“派人给外祖父擦个身，再换了床褥枕头，叫他好睡。”
她说完，便要起身告辞。
元景焕吩咐人进来伺候，起身要将苏青绾送出去。
到了正院院门口，元景焕站定，目光如灰蒙蒙天际未落的星般温柔，“你累了一日一夜了，快去歇息，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合该多睡的。”
他说着，忽而伸手揉了揉苏青绾的脑袋。
可刚将苏青绾的发揉得微乱，元景焕才想起苏青绾不喜欢同人触碰，他讪讪缩回手，“抱歉。”
苏青绾摇头，“你我兄妹，不必如此。”
她说罢，要走。
元景焕站在院门口目送她离去。
待走出几步，苏青绾忽而想到一事，回首过来远远对着元景焕嘱咐，“我不过歇三四个时辰就过来，若是期间又是也可让夏影唤醒我，我觉轻不碍事。”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正房里传来了一声丫鬟凄厉的惨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