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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由忽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在喝酒，不再吃肉，一直在两座新坟前跪着。
饿了便摘几个野果果腹，渴了便在山间小溪边捧上溪水喝几口，之后重新回到坟前跪好。
一直过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重新回到了那座道观，在早已经被大火烧成灰烬的废墟上开始打坐入定，不食不饮。
曾经一度，李宏天都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不过事实证明，修行者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是完全可以辟谷的。
李由的修为实力在这期间又有了一波快速的增长。
一年后，李由的实力就已经达到了化神境巅峰。
就在李宏天感觉他的实力短时间内不会在有所进步了的时候，李由忽然睁开双眼，随后从废墟上站了起来。
一年的时间过去，废墟上早就长满了荒草，高一些的都达到了李由的膝盖了。
身上的衣服一年的时间没有换洗，早就破烂不堪。
李由随手一撕，便将衣物尽数扯了下来，随后他在废墟里翻了半天，在一堆瓦砾下翻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柄古朴的长剑，没有剑鞘，李由将先前撕下来的衣物将长剑包好，斜背在身上。
然后他就这样不着片缕地下了山，连后山那两座已经变成了老坟的土包都没去看一眼。
下山之后的李由开始杀人。
李宏天的心情自李由下山开始变得很沉重。
因为李由杀人，不像是复仇，反倒更像是泄愤。
首先遭殃的是山下的一个村子。
这是李由经常来买酒和烧鸡的地方，村子里的人也知道这山上住着仙人，所以每次李由来的时候，不管是酒还是烧鸡，都是最便宜的价格。
李宏天跟这里的人都很熟……准确地来说，是李由跟这里的人都很熟，李宏天甚至可以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但当李由赤裸裸地下山，赤裸裸地出现在村民面前的时候，村名们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有完全荡开，便已经化作了一具具尸体。
李宏天很愤怒，心想你师父和师妹的死跟他们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杀了他们？！
但不管李宏天在意识里怎么嘶吼，李由都注定听不到。
所以他杀人的剑从未停下过。
村子很小，人也不多，包括老人和小孩，只有四十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在化神境巅峰的李由面前，甚至他只需要吹一口气，这些人就会立即暴毙。
但他没有那样做，只是提着剑，一剑又一剑地捅入村民们的心脏。
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李由的眼神始终很平静，连带着内心，也很平静。
这种平静让李宏天感到害怕，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到最后，再看到李由杀人，他明明很愤怒，却没办法让自己生气起来。
李由杀了很多人，杀了很长时间。
从那座小山村开始，他几乎是遇人就杀，没有任何犹豫。
李宏天也不清楚最后李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知道他从未停过。
最后，李由来到了一座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山前，他站在山巅，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除了呜呜的风雪声，李宏天完全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但李由似乎笃定这里有人存在，他在山门前仗剑而立，完全化作了一尊雕像。
又是三年过去，李由一动不动地站在山门前，风雪在他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将他彻底变成了雕像，若不是还没有推出记忆体验，若不是感受到他还有呼吸，李宏天都怀疑李由是不是杀人杀得太累了，在这里猝死了。
忽地，难听的刺耳的嘎嘎声响起，李由面前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此人身着白袍，梳着道髻，手中却持着一根禅杖，显得不伦不类。
“澹台山下那个小村庄的村民死了，云集镇外十里处那座破庙里的禅子也死了，汴京城里那户姓王的富豪满门被杀……”
李宏天听到李由忽然开口，如数家珍般念着一些地名和人名。
同时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层覆盖在他身上的厚厚的积雪簌簌落下，很快他的身上便干净如初。
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李由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一面破鼓，让人很是难受。
渐渐地，李宏天发现，他所说的这些，是从澹台山上下来之后他所经过的地方和杀过的人。
李由的语速很慢，念完这些地名和人名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他面前那名中年人自从宫殿里走出来之后就没有过任何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很有耐心地等他说完。
等李由念完最后一个名字，中年人这才开口，语气淡淡地道：“你很了不起，至少比你师父了不起，只是可惜，你今日必死。”
“你也很了不起。”李由说道：“五十年前师父他老人家只不过看不惯你徒弟在外面为非作歹，废除了他的修为，你就花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布下一个以全天下为阵基的杀阵要他老人家的命，只可惜我不如师父，做不到对你的存在视若无睹的地步，为了战胜你，我杀了很多人，想着将你的阵眼全部摧毁之后再来找你，或许会轻松许多。”
中年人微抬了一下眼皮，依旧用那副淡淡的语气道：“可你没杀完，我特意给你留了三年的时间，你却杵在这里当一尊雕塑，这说明你跟你师父一样愚蠢。”
“我累了。”
李由脸上露出一副疲惫的神情，轻声低喃道：“或许刚开始我有泄愤的情绪存在，但渐渐地，我发现这个天下太大了，人也实在太多了，总是杀不完的，你话了四十年布下的局，我又怎么可能只用短短几年就能破解呢？”
“而且我实在有些等不及要杀了你，不然时间一久，我害怕自己再也没有面对你的勇气。”
“看起来你还不算太蠢。”中年人笑了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