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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明?似乎从这动作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直起身?把眼?里的那点眼?泪多眨了回去。
他是?天下子民的君主,他怎能如此颓靡。
“当年我去乌环,塔吉出征之时乌环内乱,皇兄让我趁机去剿灭乌环兵力……我照做了。那时候塔吉没有怪我,可这一次……他要是?还不?怪我,也就不?是?个人了吧,怕是?连庙里的菩萨都做不?到那么宽仁大?度。”李长明?怅然道,“可是?怎么办呢……他真的怪我了。”
白纠安抚道:“帝王之道,自然难以被?人理解,不?必太过介怀。”
李长明?自嘲一笑:“不?……他理解我。他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对此无动于?衷。”
自己有开疆拓土,一统万邦之志。征服必定会手上沾满鲜血,浸满罪孽。
那时候他说他不?畏惧与自己一同分担这份罪孽。
可他还是?个乌环人。
他还是?想要自己部下和族人能幸福生活的小汗王。
因为大?虞朝臣的猜忌,本因在燕然都护府安稳生活的乌环人,又要遭受战乱的迫害。
而他的爱人,他的君主,却没有公正判决,他怎能原谅?
若他只?是?自己的臣子,便不?会有这样的苦涩。
谁都没有错。
谁都不?需要认错。
所以他们只?能这样僵着了。
没有人需要道歉低头,又哪里来的原谅和解。
木门被?推动的声音从夜风中传出,李熹方走至门外?,便道:“你怎么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跟我弟弟搂搂抱抱?”
白纠一惊,回头敛眉道:“陛下。”
那人直接下床就出门,连件衣服都懒得套就站在门口,只?是?看一眼?都让白纠感到一阵寒冷。
“哥哥。”李长明?笑道,“夜里凉,怎么连件外?衣都不?穿就出来?快进屋去吧。”
李熹道:“也没那么冷。”
白纠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道:“焘儿,我先回去了……你早些睡。”
李长明?点点头:“嗯,我再待会儿。”
“回去了,外?面那么冷,有什么好待的。”
李长明?垂下眸:“没有星星,我看月亮。”
他声音很?小,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纠忙着赶太上皇回屋里去,哪里能注意到那么小的声音。
空中圆月美满,是?欢是?合,照着他这个孤独人,是?那么讽刺。
他抬手,五指虚虚握住了一片虚无。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可再怎么邀月共饮,醉的也只?有邀月人一个。
月不?会陪他醉,影不?会陪他醉。
身?为大?虞天子,总不?能就那么在清泉宫里躲上个一年半载。
两日后李长明?又灰溜溜下山回宫去了。
东北的事,北境的事,都要让皇帝拿主意。一堆接一堆的事情压下来,李长明?也没有空闲去留出精力放在塔吉身?上。
三?个月的禁足很?快就到了时间,可塔吉却好像已经习惯了那种日子,依然没有出怀义?郡王府半步。
独孤循一早进宫商议东北战事,临走被?李长明?丢了个探望怀义?郡王的任务来,心?情十分复杂。
陛下让几?个卫兵拿了份冬至节礼,随他出宫。走到怀义?郡王府附近,他在远处犹豫了片刻,才到府邸门口让人前去通报。
片刻后,艾尼匆匆出门,道:“独孤将?军,快请进。”
独孤循微笑道:“不?必了,我只?是?奉陛下之命,来问问郡王殿下病况。”
“啊……”艾尼呆了呆,“殿下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塔吉根本没病,都是?借口罢了,他也只?能这样瞎编一通。
“嗯……今日冬至,殿下因病不?能进宫赴宴,陛下命我送节礼过来……也算是?个心?意。”
说罢,他拿过身?旁随从手里的食盒,交到艾尼手中:“还有些其?他御赐之物。”
艾尼接过食盒,连连点头,朝身?后的家丁道:“快,把陛下的赏赐搬进去。”
再与独孤循客套两句,他站在门口待人离开,立马转身?快步往里走。
“郡王殿下!”生怕食盒里的馄饨洒了漏了,他都没敢走太快,“陛下送了馄饨和节礼来!陛下特地让独孤将?军送来的!”
他强调“特地”这两字,塔吉却笑了:“今天冬至,百官都有这一份节礼,又不?单是?我一个人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啊……”艾尼有些无措,方才的兴奋丢了大?半。
百官平日入宫有天子亲赐的廊下食,这廊下食又会因节气变化而更换菜品。每每到了什么特定佳节,更是?会多一份节日佳肴。
冬至有假,不?过众臣还是?要入宫朝贺,晚上赴宴。这种送到府上的小节礼,都是?给那些因故没去朝贺,也不?去赴宴的官员的。
往年塔吉没有缺席过,艾尼自然也不?知道这茬,还当是?特地给塔吉的。
“还有好些,什么皮靴棉袜,狐裘……”
即便已经在玉京待了好些年,艾尼这汉语说起来也有一股明?显的口音,有些话说起来磕磕绊绊的。塔吉抬头便笑:“也别说汉话了。过来,坐。”
艾尼依言坐了过去,换了流畅的家乡话:“小汗王,三?个月已经过去好久了……您一直告假没去上朝,今天陛下去南郊祭天,百官进宫朝贺,您也没去。再这样下去,好像也不?太好。”
“我去做什么……”塔吉抓起案上酒壶灌一口,“都是?些仪式罢了,少我一个不?少,去了也就是?做做样子,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有点用。去不?去的,都一样。”
“小汗王……可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我们……能在陛下身?边说得上话的,也就是?您了。”艾尼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也委屈不?甘……可是?您这样不?开心?很?久了……我是?觉得,事情都发生了,已经没办法了……陛下也不?可能收回命令,我们还能怎么办呢?终归要继续在玉京待下去,总要面对陛下的。”
塔吉默然许久,一口一口喝光了壶里的酒。
“他若是?不?放心?,想要我解散乌环兵力,只?要他一句话,我是?愿意的。我愿意为了乌环能早日归心?而让步,我相信他会好好待乌环人,我不?会让乌环脱离大?虞,乌环还有没有军队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自断臂膀换大?虞朝臣心?安。”塔吉一顿,接下来的话仿佛有千斤之重,他要用上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出口,“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只?需要他一句话,自己是?知道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的。
就算只?是?为了乌环人能在大?虞生存,少一些汉臣的敌视,自己也愿意妥协。
这不?是?李长明?的本意……自己也明?白。
可是?,最后他知道了真相,却没有给自己一个公道。有这个能让大?虞更好掌控乌环的结果在,他并不?在意过程是?什么了。
他在事后,默许了步六孤辰对自己的陷害。
酒壶再一次倾下,却是?半滴酒都没有了。
抖了几?下,塔吉还试图能抖点残余的酒液下来,然而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无奈放下酒壶,塔吉忽然起身?:“跟我出去走走。”
过节的时候,哪里都热闹。
冬至日,天子祭天,百姓也在家中祭祀,出门烧香。城中寺庙里比往常多了好几?倍的人,百姓们大?多也不?是?对这些神啊佛啊的多虔诚,不?过是?成了习惯,逢节便拜,求个吉祥。
塔吉本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百姓蜂拥至庙里进香,才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他低头看看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转了方向,朝玉京城中最大?的佛寺行去。
这佛珠被?他丢在盒子里遗忘了好些年,几?个月前不?小心?摔了那盒子,才想起还有那么个玩意儿。之后他便随手把珠子戴在了手上,手闲不?住就拨弄两下,权当是?个小装饰。
可能李长明?说的真的对,秃驴的东西就是?晦气,那时候随手那么一戴没丢回盒里,之后刚到燕然都护府就被?抓,然后就……
塔吉想着想着,苦笑一声,没再继续回忆下去。
兴恩寺里比其?他寺庙人多上许多,那些小庙大?多是?住在附近的人去,这边却是?全?城各坊的人特地过来,到处都是?人。
“殿下,您要去拜佛祖么?”艾尼瞧着大?殿那边人山人海,有点发怵。
“找人。”塔吉径直往前,在人群中搜寻那些头上光溜溜的僧侣。
平常一眼?看过去就能瞧见好些,今日入眼?全?是?些蓄了一头发丝的男女老少。在这寺庙里,和尚反倒成了稀罕货。
在人群中穿梭许久,终于?是?抓到三?个刚从大?殿里出来的和尚。塔吉拦住他们,道:“几?位小师父,我想找……兴恩寺住持。”
中间那个年轻和尚微一颔首:“施主,小僧便是?住持。”
兴恩寺的住持,不?是?个老和尚吗?
年初的时候路过,还见到那老和尚站在寺门口呢,怎么就换了人?
塔吉诧异道:“那位老人家呢?”
“施主说的可是?慧法大?师?”旁边的和尚叹息道,“师父年中已于?寺内圆寂。”
圆寂……
看来是?来晚了。
也是?,那么大?的岁数,生生死死的,总是?那么突然。
“几?年前,我到寺中,与慧法大?师有过一面之缘。”塔吉从手腕上取了那串佛珠,“那时慧法大?师赠了我此物……大?师既已圆寂,此物,便物归原主吧。”
黑色的木珠,被?磨得圆滑,泛着光亮,不?知道是?多少年沉积。
年轻的住持双手接过那佛珠,心?中沉寂了许久的悲伤似乎又被?唤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塔吉一笑:“告辞。”
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
寺中香火气息缭绕,沾了每一个入内的人一身?静谧味道。
塔吉不?由唏嘘,当年那老和尚神神叨叨跟自己念叨,要自己找他,自己没理会。现在想听听老和尚能说什么,结果人都没了。
你看,佛都不?会等着渡你。
作者有话要说:塔吉:这馄饨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大臣都有?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