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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安骏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市里最大的娱乐城的某个豪华包间里无精打采地走出来,眼睛便被狭长走廊上的灯光给晃得睁不开,只觉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看什么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纱幔,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挂在走廊上方角落里的的灯泡,却仍旧像调皮的孩童一样,兴致勃勃地摇晃着自己豆大的身躯,献宝似的炫耀着自己五彩的光芒,人们越是躲避着它,它便越是要追着赶着往人的身上照去,然后让自己的光芒遍布在人的身上,却只为了狂刷自己的存在感。
程安骏这段时日以来,因为忧心林淼淼的事,加上忙于工作,长时间周旋于觥筹交错之中,身体已有些吃不消,此刻被这灯光一扰,又因应酬多喝了些酒,心情就变得更加烦躁了,顺手就将手上提着的公文包对着那讨厌的灯泡扔了过去,谁知,没砸到灯泡,却砸到了路过的人身上。
顿时,便围过来一堆人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人便是被他扔的包砸中的人,顶着一头整齐划一的短发,穿着一身黑色夹克,胸前挂着一条看似很值钱的金色链条,手里提溜着他的包,一边用目光打量着他,一边手在他的包上摸来摸去,将包通体摸了一遍后,直觉这包不是便宜货,要是拿出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于是眼神顿时变得势利起来,甚至迸发出异常的光芒。
身后跟着的人察觉到夹克男的目光有异,视线纷纷对准了他手中的包,眼睛不由得跟着亮了起来,虽然不识货,但看到老大的眼神,便知道这包是个值钱的,接着又打量了一番这个胆大包天敢扔包砸他们老大的人,然后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老大,这小子,看起来不仅胆大,腰包更硬啊,看来今晚的宵夜有着落了,嘿嘿嘿…”离夹克男最近的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男子美滋滋地说道。
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一群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程安骏不紧不慢地说道:“麻烦,请让开,你们挡住我的路了。”说着,便抬脚朝前走去,刚走两步,突然走上来一个人,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撞得他脚下直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接着有人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随后便听到一声粗犷的声音“怎么这么没礼貌!?平时,我都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待人要和善,和善懂吗?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的朋友呢,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大哥说的对,小四儿,还不跟这位兄弟道歉,快啊!”说话的人,还是夹克男身边扎低马尾的男子,他话音刚落,那个故意撞程安骏的男子,便点头哈腰地向夹克男认错,“大哥,小弟错了,我这就跟这位兄弟道歉。”说罢,便对着程安骏微微鞠了一躬,挤眉弄眼地说道:“兄弟,对不住了,没撞伤吧。”
程安骏不作声,只静静地观察着这群人,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看他们一身打扮,一身的社会气,似乎来者不善呐,他一边按着额头,一边打量着这群人,揣测着他们的意图。
为首的夹克男,见程安骏一直默不作声,面上不见任何焦躁,似乎并不畏惧他们的出现,反而一直在打量他们,他便向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出来替自己发言。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接受到他的指示,走到程安骏面前,故意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这位兄弟,我大哥是最好脾气的人,你刚才也见识到了,他轻易不为难旁人,我们兄弟几个呢也绝不会为难你,只是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扔包砸中了我大哥,是不是得给点表示啊,不用多,够我大哥去趟医院看伤就好,不然说出去,不仅我大哥没面子,我们兄弟几个也混不下去了,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围着程安骏的一众人纷纷点头,夹克男更是嘴角一勾,抱着手向男子投去赞赏的目光,随后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程安骏。
听到马尾男说自己扔包砸中了他大哥,程安骏才想起自己的包,左右看了看,发现包在夹克男手中,被他不停地摸来摸去,仿佛是在摸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他也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群人是在敲诈他,以为他的包是什么了不起的名牌货,便以为他很有钱,想从他身上多捞点钱财。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对准夹克男,缓缓开口说道:“我看这位大哥,貌似很喜欢那包,我一时心情烦闷才扔包,却不想砸中了你,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包送你,当是我向你道歉了,不过包里东西于你也无用,你得还我,另外今晚你们想喝什么吃什么我请客,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夹克男思索了一下,爽快地点了点头,把包双手奉上递给程安骏,“兄弟果然豪爽,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太驳你的面子了,就这样办吧,我确实是喜欢你这包,手感真不错,我替我的兄弟们先谢谢你了。”
程安骏接过包拉开链条,把里面的文件,钱包以及手机和车钥匙全掏了出来,然后将包递到夹克男面前,等他接过包以后,他又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额度小的卡再次递到夹克男面前,“这张卡大哥拿去请兄弟们喝喝酒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夹克男接过卡,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安骏会这么爽快,这么大方,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敲诈他,可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太过从容淡定了,出手也很阔绰,单单是送自己的包,随随便便也要几万块吧,更别说他随便拿出来的一张卡,不过很快夹克男也就想明白了,有钱人都嫌麻烦,对他们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是事儿,花钱买清静嘛。
于是,一行人看在包和卡的份上,纷纷给程安骏让路,很快便让出一条畅通无堵的路,程安骏一手拿着文件和钱包,一手拿着车钥匙和手机,没事人一样往娱乐城的大厅走去。
“程总,您没事吧?我看您一直没有出来,正打算进去找您呢。咦,程总,你的公文包呢?怎么用手拿着文件钱包?交给我吧。”
小王在娱乐城大门口徘徊着,看见程安骏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连忙上前去扶着他,却发现他两只手都不得空闲,心里不觉有些疑惑,难道和客户吃饭娱乐,客户还能把他的包给顺走了?
他一边把程安骏拿着的文件接过去夹在腋下,一边继续扶着他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提醒着程安骏不要撞到柱子,不要撞到门,程安骏笑了一下,说:“小王,我没醉,只是有点头晕,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刚才出包间时出了点小插曲,为了不徒增烦恼,我就把包送人了。”
“今晚的客户还挺能喝,哈哈…差点没把我灌醉,下次再有这样的差事,我得把祁总监叫上,不能老让他坚守后方,他不是老跟我炫耀他酒量好吗?”
小王回头看了一眼程安骏,笑着符合道:“只要程总你人没事就好,一个包送人就送人了,总经理去度假之前,再三叮嘱我,要我照顾好你,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其实总经理还跟我说了,要我多提醒你,应酬多叫上祁总监,祁总监经常跟总经理一起应酬客户,也经常替总经理挡酒,所以酒量绝对不成问题,哈哈…”
程安骏跟着笑了笑,“嗯,下次再有这种事,我是得把他叫上。”
车快要开到于家别墅时,程安骏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头也不晕了,顿时变得精神抖擞,直接就叫小王先暂时停车,然后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里传来熟悉的清冷的声音时,终日以来的忧心瞬间少了一半,“淼淼,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小王听到他称呼一声淼淼,便知道是自己老板,并没有插话只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作为林淼淼的专属司机,小王也很关心自己的老板,所以他并非是有意想偷听两人对话,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老板近况如何,毕竟像自己老板这么温柔的老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遇到的,虽然他给她开车的时间不长,次数也不多,但她确实对他很好,很能体恤下属,关心下属。
“好,我明日一定安排人去接林管家,也会安排人去别墅打扫卫生,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去机场接老董事长和沈先生,那淼淼,你何时回来?”程安骏认真地答应道,同时也很认真地倾听着,深怕错过林淼淼任何一句话。
“我这里还有点事,等我处理好了就回去,在那之前就拜托你了,还有,我要回来的事,你不用跟任何人提起,爷爷那边我自己会跟他说。另外,公司一切都还好吧?于家…一切都好吧?”
听到于家,程安骏不用猜都知道,她最想要问的是谁?
只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他也感觉到最近家里的氛围不对,而最异常的便是他名义上的舅舅,淼淼的未婚夫于谦,他与于谦关系并不亲近,平时也很少说话,他之所以格外关注于谦,也是因为他与淼淼的这层关系。
迟疑了片刻,他才慢慢地说道:“我阿姨她们还好,安夏也好,除了时常想念你,其他都一切如旧,他,他情况不太好,也不怎么在家休息,经常在家见不到人,偶尔见上一面,他精神都很不好,阿姨倒是很担心他,但问什么都不愿意说,淼淼,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程安骏直觉淼淼有事瞒着大家,但他也知道淼淼的性格,一再追问她,只会让她反感,所以他也只是随便问一句,听到电话里想起嘟嘟嘟的声音,他缓缓放下手机,对小王说:“小王,开车。”
林淼淼强撑着精神和程安骏通了电话,手机刚一放下,整个人就彻底垮了,额头上,手心里全是豆大的汗珠,看到宁以纯步履沉重地走进来,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她躺在床上身上没多大力气,只能是轻轻地呼唤她,“以…以纯,你怎么了?你不是去和医生商量手术方案么?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我的手术有问题?”
“淼淼,你别多想,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手术的事交给我和主治医生我们来商量,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绕道去看了一下小雪儿,她现在体重已经达到正常足月儿的体重了,医生说她很健康,吃奶吃得很好,但是饿得也快,哭声很响亮,不过也很乖巧,不怎么哭闹,护士们都很喜欢她。”
宁以纯连忙换了一副表情,笑着坐到床边去,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起宝宝的事情,希望能打消林淼淼的疑虑,不要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的心情。
一听到宝宝的事情,林淼淼转眼就把以纯的情绪抛诸脑后了,心情顿时好得不行,满脸都是笑容,“是…是吗?护士们都…很喜欢我的小雪儿…吗?”
“她们喜欢她,一定会更…更加用心地照顾她,只要她健康,受到良好的照顾,我就放心接受手术了,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吗?”
“医生说还要再评估一遍你的身体状况,可能这两天就会安排你去做各项检查了,你要做好准备应对,顺其自然,有个良好的心理状态去应对一切。”但实际上,医生已经评估过她的身体状况,情况不是很理想,目前并不符合各项手术指征。
即便是做了手术情况也不会乐观,听到这个结果,宁以纯心里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难受,她接受不了像淼淼这么好的女孩,一直坚持做慈善事业,她建立的福利基金会帮助了那么多无助的孩子和家庭,为何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却不能得到命运一丝一毫的善待,她坚持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还是对抗不了无情的病魔吗?
这便是,宁以纯刚进病房时状态不好的原因,即便她身为医生,也接受不了这么残忍的事实。
她不想这么快让淼淼知道,这跟判她死刑有什么区别,还没进手术台,便让她提前知道结果,只会加速她的病情恶化,淼淼为了宝宝都能坚持八个月之久,说明她有存活下去的意志和意愿,也愿意为了宝宝,坚持到最后一刻。
所以她请求医生再给淼淼一次机会,给她再评估一次。
“好啊,我一定会积极应对,等评估过了,我也会笑着上手术台,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以纯,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