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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岁月无声,程安骏再次踏上景城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已经是他任新林公司总经理的第二年了。
景城市依旧繁华,那个他喜欢的女孩,依旧和她喜欢的人过着忙碌却幸福的日子,去年的圣诞节里,她过了二十二岁的生日,时光不负情深,岁月永远静好,她与那个人相约,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像过得像初恋一样。
所有关心她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期待着,他们的婚礼。
程安骏也是其中之一,看到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程安骏手捧着两束鲜花,走向了面前这座冷冰冰的墓园,因为里面有一座墓碑是属于他最爱的人的,今天是她逝世第十九年的纪念日。
十九年来,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准时来到这座西郊墓园,手捧着同样是两束鲜花。
尽管她一直就在自己的心里,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但唯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才能强烈地感受到,她就在自己的身边,时刻牵挂着自己,护佑着自己。
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雨,他抬头仰望天空,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妈,我来看你了,你知道了,对不对?
每年的今天,墓园的天空都会下起一阵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是天上的人们,为了迎接他们的亲人,而流下的热泪。
墓园的阶梯犹如通往天堂的阶梯,每一节都很规整,小节小节的,一眼望去,看不不到尽头,或许从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程安骏缓缓迈上阶梯,目光坚定地看着遥远的她,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却看到了她的面前坐着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个他最熟悉,却最希望不曾见过的人。
看到她面前放了一束香槟玫瑰,花蕾上还留有晶莹的露珠,便知道是这个不速之客放上去的。
程安骏快步走上前去,对着这个不速之客疾言厉色道:“你来做什么?她并不想看到你,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不速之客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面露惊讶,却并不是因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而惊讶,而是因为他的语气,他的态度,他的眼神,
程浧用手撑着墓碑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和程安骏面对面站着,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出声关心道:“安骏,你来了。
你清瘦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快两年了,没想到时隔两年,我们再次见面,竟是在这里。”
程安骏冷声说道:“我也不曾想到,你居然会来这里。
当初既然选择了舍弃她,如今又来这里做什么?是在怜悯她,还是想弥补她?”
面对程安骏如此的质问,程浧竟然选择了沉默,他不想解释,不能解释,不敢解释,转身看着墓碑上的人,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她说,却因为程安骏的出现,不能说。
面对程浧的沉默,程安骏只觉得心更凉,这便是妈妈用尽生命去爱的男人,是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放下的男人,是她为之承受了无数委屈和痛苦却始终没有怨过恨过的男人,他对于自己曾经的行为,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甚至懒得为自己辩解。
“不管你过去做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你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就请好好对待另一个女人,不要对过去念念不忘。”程安骏诚恳地说道。
淼淼的话,让他不得不往心里去,所以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将过往沉淀,然后彻底从心里剔除,他不想抓着往事,让自己一辈子沉沦在对一个负心汉的怨恨里。
对于程浧,他只有一个请求,远离她,也远离他。
听到他的话,程浧再次转过身来,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平常的语气,平常的态度,甚至是平常的神情,就像是在对一个曾经犯过错的友人的劝说。
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当作一个平常的人,他竟然有一丝高兴,“安骏,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很高兴。
但是,来这里看望她,是我唯一仅能为她做到的事,我希望你能谅解我,不要连这个机会也剥夺了。”
“可是,她都不在了,你做这个有意义吗?她需要你的时候,你给了她绝望,现在她并不需要,你又何必如此?
你对她念念不忘,考虑过阿姨的心情吗?别让爱你的人,都因为你受到伤害,同样的事情,别再来第二次。”
程安骏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程浧说起他的妈妈,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亦是第一次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让程浧放下他的妈妈,妈妈在天之灵,应该也会支持他的做法吧。
话毕,他越过程浧,走到墓碑前,将鲜花放到墓碑前的石板上,随后从兜里掏出纸巾来,慢慢地擦拭照片,擦完照片,顺着照片往下擦,把墓碑上落的灰尘全部擦掉后,便站起身来,对着墓碑三鞠躬。
鞠完躬,对着照片说了一句,“妈,我下次再来看你。”便要离开。
他再度越过程浧身边,最后说了句,“阿姨是个好妈妈,也是个好妻子,希望你好好珍惜,以后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我会彻底地从你们的生活里离开。
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从此再无关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安骏的话让程浧再次陷入挣扎中,他没想到,安骏回来是为了跟他断绝关系,刚才听到他那么好言好语地跟自己说话,还以为他放下过去了,便也接受自己了。
原来,是为了和自己划清界限。
难道他们父子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生活下去吗?
若是如此,那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做的事情又有何意义呢?
既然早晚都要走向陌路,他又何必承受那么多煎熬呢?
不,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他要安骏做他的孩子,安骏一日成为他的孩子,一生都会是他的孩子,他忍受不了和自己的孩子形同陌路。
于是,他出声叫住程安骏,大声地解释道:“安骏,等一等,世界上哪有孩子不认父亲的?
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我的孩子,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姓程,是我程浧唯一的儿子。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怨,可是我要告诉你,当年抛弃你们母子的人,不是我。
我这一生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个女人,你的妈妈是我一生的遗憾,可我对她问心无愧。”他的语气虽然有些急切,但每一字每一句,说得清清楚楚,程安骏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震惊,可是潜意识里却并不相信,只当是程浧为了挽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而撒的谎,可是程浧的身后,是他的妈妈的墓碑,她在看着,难道程浧当真可以当着她的面,欺骗她吗?
于是,为了验证一切,他选择了转身,走回来,却在离程浧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态度再一次冷淡下来,沉声问道:“我能相信你吗?你的身后,是她的墓碑,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你自己问心无愧吗?”
程浧点头,转过身来,面对着杨世馨的墓碑,一字一句地说道:“抛弃你们母子的不是我,因为你妈妈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当年她被所爱的人抛弃了,是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爱她,并不介意她的心里有别的男人,还向她求婚了,可是她拒绝了我,后来还带着还未出生的你,不辞而别。”
程安骏从程浧的话里捕捉到一丝漏洞,一个明显的漏洞,足以推翻他所有的解释,便是自己的存在。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若告诉我实话,我便相信你。”
程浧欣喜地问道:“你说。”
程安骏直视着程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内心也很矛盾,他希望自己不是程浧的亲生骨肉,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若他和程浧不是亲父子,他就没必要再纠结他和妈妈的过往。
那他的亲生父亲,又在哪里呢?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是程浧的亲生骨肉,至少他还有一个可以当成陌生人的父亲存在他的生命里,可是他和程浧是亲父子,就证明了程浧不仅对他说谎,也欺骗了妈妈。
他内心好矛盾,是与不是,对于他来说,都是难以相信的问题,如果他是程浧的亲生骨肉,他又相信了程浧的话,那么妈妈就变成了对爱情不忠贞的女人,心里爱着别人,却和程浧发生了关系,有了孩子。
因为他相信程浧不是那种可以趁人之危的男人,若不是妈妈自愿,他绝不可能和她发生关系,还生下孩子。
若他不是程浧的亲生骨肉,那么程浧欺骗了他这么多年,承受了那么多委屈,究竟为了什么?
他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他?又该怎么面对自己?他是一个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的野孩子吗?
“你当然是我的孩子。”程浧没敢用上亲生两个字,因为他不能当着杨世馨的面说谎,也不能玷污她的名誉。
亲生两个字,对她来说,代表着她对安骏亲生父亲的忠贞不渝,代表着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也代表了她对自己的态度。
他不能在安骏的心里贬低她的慈母形象。
只希望安骏不要太较真。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落空了,程安骏不仅较真,还将一切理得清清楚楚地,半点也不含糊。
“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敢明言告诉我?”程安骏也多希望自己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已经二十四岁的他,做不到装糊涂,他需要对自己负责。
“不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亲生骨肉。安骏,相信爸爸一次,不可以吗?
爸爸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体谅爸爸的难处。”
听了程浧的话,程安骏心里明白了,他不是程浧的亲生骨肉,原来,他真的就是人们口中的没有爹的野孩子!
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抛弃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程浧欺骗他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在一瞬间,他所有的认知,全部被推翻了,他所坚持的,所认为的,所相信的,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是假的。
回头再看面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好陌生,再看自己,也好陌生。
于是,他冲着山下,大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山下。
程浧看到如此失态的程安骏,真是痛心疾首,他终究还是做错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杨世馨,充满了愧疚,世馨,对不起,我答应了你,要照顾好安骏的,可是我…,我都做了什么啊?
看到照片里的她,笑容依旧灿烂,程浧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山下,希望能追回安骏。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坚守住秘密,让安骏知道真相?
看到那样失去理智的安骏,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好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杨世馨?
程安骏比程浧想像中,还要坚强一点,他飞奔着跑下山,正好遇见一辆出租车,他急于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地方,于是便坐上了出租车。
上车以后,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尽情发泄的地方,他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恋人,没有谁可以让他倾述。
迷茫中,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笑容,于是他告诉司机,去林氏集团,司机看得出他状态不是很好,也不敢多和他说话,只好一路踩着油门直奔林氏集团。
午后,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突然出现在林氏集团大厦门口,车刚停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西装,仪表堂堂,却魂不守舍的男子。
他将一张红色钞票递给出租车司机,便奔着大厦门口走去,司机在后面喊了他好几声,他都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厦。
保安看到男子,立即恭敬地问候一声“程总,好。
您怎么回来了?”却看到程安骏失魂落魄地推门进入公司,他们也没敢多说什么。
九十八层总经理办公室里,林淼淼坐在办公桌后,正埋头工作,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她心里一阵纳闷儿,谁敢在这个时候,这么急促地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扰她办公?
公司里,人人都知道,总经理最是忌讳职员遇事慌乱,所以即使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猛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忽然听到,秘书安妮薇的声音,“程总,您怎么回来了,您找总经理有事吗?
请稍等,我给您通传一声。”
于是,她便朝着门外喊道:“安妮,请程总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