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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之上,尘埃未定。
孟晓晓站在原地,指尖微颤,胸前那道细线虽浅,却如烙印般刻入她的尊严。她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九阳焚天诀,在对方一划之间便如纸糊般碎裂。不是力量被压制,而是法则??被改写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火光,仿佛还能听见那些火龙临灭前的哀鸣。可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一声“咔”??那不是剑锋破空之声,也不是灵力碰撞之音,而像是……笔尖落在纸上,墨迹初成。
“你写下了什么?”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常启文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写下了一句‘止’。”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止?一个字,就能镇压九条火焰巨龙?
可就在这一瞬,江满忽然明白了。他曾在《不动如山》中读到过一句话:“言出法随,意动神行。”古时有大能,不靠术法,仅凭一句真言便可定风波、断江海。而常启文那一划,并非攻击,而是以“写天之笔”的意志,在天地间刻下了一个命令??**停**。
这不是战斗,是宣告。
是执笔者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书写。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惊呼,有人退后,更有执法堂弟子悄然传讯。这已超出寻常比试范畴,近乎道韵显化!若此子真能以笔代剑、以文载道,未来成就恐怕不可估量。
而此刻,常启文已走下擂台,与江满并肩而立。
“接下来呢?”江满低声问。
“等。”常启文望着远处云层,“他们会来找我。”
果然,不到半日,一道金纹玉符自内门飞来,直落常启文手中。符上只有一行小字:
>“宗主召见,独殿议事,不得延误。”
江满心头一紧:“这是……召入核心决策层的凭证?你才刚露头,怎么就……”
常启文苦笑:“不是因为我强,是因为他们怕了。”
他知道,这一战之后,已无退路。要么成为棋手,要么沦为弃子。
……
夜幕降临,雾云宗主峰之巅。
白玉石阶蜿蜒入云,两侧古松如列阵将士,守卫着那座孤悬于崖边的独殿。殿无门,唯有一道光幕横亘虚空,唯有持符者方可踏入。
常启文踏阶而上,每一步都似踩在命运的弦上。
当他穿过光幕时,眼前景象骤变??
一座圆形大殿浮现,中央悬浮着七盏青铜灯,每一盏灯焰颜色各异,象征七大院系之首。此刻,六盏灯亮,唯有一盏黯淡无光,正是赤水峰所属的红莲灯。
七位老者端坐环形石座,气息沉凝如山岳。为首的是一位银发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眸光如刀,正是雾云宗现任宗主??**向天霖**。
她盯着常启文良久,终于开口:“你可知挑战孟晓晓,等于挑战整个赤水峰的威严?”
“我知道。”常启文平静回答,“但我并未挑战她个人,而是挑战一种观念??仙道尽头,是否只能由强者定义?”
大殿内一片死寂。
片刻后,左首一位枯瘦老者冷笑:“狂妄!你不过侥幸得了一件异宝,便妄谈改写仙道?修行之路,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天道无情!”
“那为何天道会有泪?”常启文反问。
众人一愣。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写天”之笔,轻轻搁在面前玉案之上:“昨夜我又做梦了。梦见一片荒原,万骨堆积,血河滔天。有一位老人坐在尸山顶上,用这支笔写下最后一句话:‘愿后来者,不再以命填道。’然后他死了,笔却飞越千年,落在我手中。”
他抬头,目光扫过诸人:“如果这就是天意选中的道路,那我不懂什么叫侥幸。我只知道,有人曾用生命写下这句话,而我,不能让它湮灭。”
向天霖瞳孔微缩。
她忽然起身,走向殿中央的铜镜。镜面原本模糊,此刻却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段古老影像??
一名白衣男子立于星空之下,手持巨笔,身后万剑齐鸣。他一笔落下,星轨偏移;再一笔,时空断裂。最后,他转身望来,嘴唇开合,无声说出三个字。
“写……天……者。”
镜像消散。
向天霖回身,声音低沉:“三百年前,第六代写天者陨落之时,曾留下预言:‘笔火不灭,七世轮回,当邪神睁眼,执笔者将重临人间。’我们等了三百年,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但你也该明白,历代写天者,无一善终。他们或疯癫自焚,或被万剑穿心,或遭天雷诛魂。因为改写天命之人,必受天妒。”
常启文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不求长生,只求问心无愧。”
“那你可敢立誓?”向天霖厉声喝道,“若有一日,你的笔会带来灾劫,你会亲手折断它吗?”
空气凝固。
良久,常启文缓缓跪地,双手捧笔高举过顶:
“我,常启文,今日立誓??
**笔之所向,心之所往;命之所托,死而不悔。若有背离初心之日,愿五雷轰顶,魂飞魄散,永堕轮回!**”
誓言落地,天地震动。
七盏青铜灯同时摇曳,其中四盏竟由黯转明!连那本已熄灭的赤水峰红莲灯,也微微跳动了一下,似有余火复燃。
向天霖闭目长叹:“天意昭然……你既已立誓,便是正式承继‘写天者’之名。从今往后,你不属任何一院,不受常规约束。你可自由出入藏经阁禁地、调阅历代秘卷、征召任意弟子助你行事。”
她睁开眼,目光复杂:“但也有一条铁律??不得干预宗主继承、不得染指权力之争、不得私自开启上古封印。违者,七院共伐之。”
“我接受。”常启文起身,收笔入鞘。
会议结束,其余长老陆续离去。
唯独那位来自凌月宗的枯瘦老者linger未走。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近常启文,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孩子……”他声音颤抖,“你能看见‘听风’二字吗?”
常启文一怔,随即摇头:“我不认识这两个字。”
老者却笑了,眼角流下血泪:“好……好啊……她终于等到你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佝偻如将倾之山。
江满在殿外等候多时,见常启文出来,急忙迎上:“怎么样?”
“成了。”常启文轻声道,“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那位老者……他刚才用秘法探查了我的神魂,发现了一件事。”常启文望向南方天际,“我的识海深处,有一道封印正在松动。里面藏着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关于一场大战,关于七位写天者的死亡,还有一座崩塌的祭坛。”
江满心头一震:“你是说……前世的记忆要苏醒了?”
“不止是我。”常启文低语,“还有一个人,也在觉醒。”
话音刚落,南方夜空忽现异象!
一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层,照亮百里山川。光柱之中,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石碑浮现半空,碑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听风**
与此同时,远在荒山之上的白衣女子仰头望天,手中破碎玉佩剧烈震颤,竟自行拼接完整,浮现出一行小字:
>“第七笔落,故人归。”
她嘴角扬起一抹凄美笑意,轻声道:“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
三日后,常启文正式获得“特使”身份,可在八院之内自由行动。
他第一站,便是前往赤水峰。
不是为了挑衅,而是为了见孟晓晓。
当他出现在其居所门前时,迎接他的不是怒视,而是一杯清茶。
孟晓晓坐在院中石桌旁,神情平静:“我知道你会来。”
“你不怕我?”常启文坐下。
“怕。”她坦言,“但我更怕盲目否认眼前的事实。那一剑……不,那一笔,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我们一直以来追求的力量巅峰,并非终点,而是枷锁。”
她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
常启文一笑:“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真正强大的人,不会因失败而封闭心灵。”
两人对坐品茗,谈了整整一夜。
谈及修行本质,谈及宗门权谋,谈及东域之外那片被称为“葬渊”的禁区。据说那里埋葬着历代逆天者,也是邪神最初降临之地。
“你要去那里?”孟晓晓忽然问。
“迟早。”常启文点头,“封印松动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我每晚做的梦都在变长,内容也越来越清晰。那座祭坛……它在召唤我。”
孟晓晓沉默片刻,忽然取出一枚赤色令牌:“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他曾是探索葬渊的小队成员之一。十年前进队十二人,归来仅三人,且全都疯了。但他临死前塞给我这块令符,说‘若有一天听见钟声响起,就把这个交给执笔的人’。”
常启文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符号??**钟形缠蛇**。
他心头猛然一跳。
因为在昨夜的梦中,他也见过这个符号,出现在那座崩塌祭坛的基座之上。
“谢谢你。”他郑重道。
“别谢得太早。”孟晓晓站起身,“接下来,我会假装与你敌对,为你争取更多自由空间。赤水峰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动摇根基的人,但如果我是‘追捕者’,他们反而会支持我。”
常启文愕然:“你要帮我演戏?”
“不是帮你。”她转身走入屋内,留下最后一句,“是帮我自己看清这条路。”
……
又过了五日,江满终于完成了《不动如山》的第一重修炼。
他盘坐于山巅,周身骨骼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皮肤泛起淡淡铜色光泽,宛如铸就的铠甲。老黄牛趴在一旁,难得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不错。”它嚼着草根说道,“虽未达‘金刚不坏’之境,但已有‘外炼如铁’的雏形。接下来只需不断锤炼,辅以灵药淬体,三年内有望小成。”
江满睁开眼,眼中精芒一闪:“三年太慢。常启文身边需要护卫,我也想尽快跟上他的脚步。”
“那就拼命吧。”老黄牛懒洋洋道,“体修之道,本就是拿命换来的。”
江满咧嘴一笑,猛地跃起,一拳轰向身旁巨岩!
轰然巨响中,岩石炸裂,碎石纷飞。
他喘息着收回拳头,指节渗血,却不觉痛楚,反而感到一股酣畅淋漓的舒爽。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阴沉下来。
乌云翻滚,电光隐现,竟似有雷劫酝酿。
“咦?”老黄牛抬起头,“这雷……不对劲。”
不是筑基雷劫,也不是金丹天罚,而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紫黑色雷霆,带着腐朽与死寂的气息,仿佛来自幽冥深处。
“是邪雷!”老黄牛猛然站起,“有人在暗中对你下手,引动‘葬渊残念’降罚!”
江满心头一凛。
下一瞬,紫雷劈落!
他本能地运转《不动如山》,全身肌肉绷紧,骨骼如钟鸣共振,硬生生扛下第一道雷击!
“砰!”
身体倒飞而出,砸进山壁,鲜血狂喷。
但他立刻爬起,再次迎雷而上!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每一次都被他以肉身硬抗,虽伤痕累累,却始终未倒。
直到第七道邪雷落下时,他忽然福至心灵,双膝跪地,一拳捶向大地,口中怒吼:
“我!不!认!命!”
这一拳,不只是对抗雷劫,更像是对天地发出的宣言。
刹那间,体内某种枷锁崩断,一股厚重如山、坚不可摧的意志自丹田升起,蔓延四肢百骸!
他的皮肤彻底转为青铜之色,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尊虚影??似僧非僧,似将非将,手持禅杖,镇压八荒。
“第八重意境……‘不动心’!”老黄牛震惊道,“你竟然在邪雷逼迫下,悟出了体修最难的境界!”
江满缓缓站起,浑身蒸腾血气,眼神如铁。
他知道,这场劫难并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察觉到了他与常启文的关系,试图斩断这条刚刚萌芽的追随之路。
“很好。”他抹去嘴角鲜血,冷冷望向远方,“既然你们想看我死……那我就活得更久一点。”
……
同一时刻,常启文正在翻阅藏经阁最深处的一卷禁书??《葬渊纪事》。
书中记载:远古时期,曾有七位大能欲以自身为祭,封印邪神,建立“写天体系”,让后人可通过书写规则改变命运。但他们失败了,邪神撕裂天穹,七人尽数陨落,唯有一支断笔穿越时空,落入凡间。
而每一代写天者诞生之际,葬渊之下便会响起一声钟鸣,唤醒沉睡的邪神意识。
“所以……我不是被选中,而是被盯上了。”常启文合上书卷,神色凝重。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说得对极了。”
他猛然回头,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窗棂之上,手持一支玉笛,眉目如画,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悲凉。
“你是谁?”常启文握紧笔杆。
女子跃下,缓步走近,轻声道:
“我是听风,也是你前世的师妹。三百年前,你在祭坛上把我推开,自己却被邪神吞噬。我活了下来,带着你的笔逃出生天,从此隐姓埋名,只为等你归来。”
她抬起手,指尖轻抚过“写天”之笔的笔杆,泪水滑落:
“师兄,这一次,换我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