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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寒潮浸心,恶语填胸(第1/2页)
人冻到骨子里时,指尖攥住的半点暖意都带着血痂的疼;在暗夜里跌撞得久了,星子大的微光都能当成救命的盼头,死死嵌进掌纹里不肯放。
龙虾这辈子就没沾过多少暖,过去的浑事像洗不净的泥垢,裹得他透不过气,进了钢厂更是抬不起头。车间里的钢铁味混着铁锈尘灰,呛得人嗓子发紧,滚烫的钢材从轧机里滚出来时,热浪能烤得皮肤发疼,他套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工装,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浸透的布料贴在背上,又沉又黏,每动一下都要跟轰鸣的机器较劲,胳膊酸得打颤也不敢歇。他是厂里挂了号的失足青年,走到哪都能撞见旁人眼里的嫌恶,像针似的扎在身上,直到林海燕撞进他的日子,这份藏在苦日子里的爱情,才成了他溺水里攥紧的最后一根稻草,拼了命也不肯松。
林海燕在冷精整做炉号工,过磅、涂漆、编编号,活儿轻省些,余下的功夫总忍不住往轧机这边望。看龙虾汗流浃背咬着牙干活的模样,她心里揪得发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笃信,凭他的能耐,总有熬出头的那天。
爱情给了龙虾撑下去的劲,从前受了委屈就闷着,被人挑刺就忍着,可自从有了林海燕,他拼了命把活儿干到最好,轧机的火候、钢材的精度,摸得比谁都透,那些爱找茬的老师傅盯着他干的活瞅半天,挑不出半点毛病,到了嘴边的嘲讽也只能硬生生咽回去。他不想让林海燕失望,更想凭着这股劲,挣个能配得上她的将来,哪怕慢一点,苦一点。
下班铃一响,龙虾总往单身宿舍赶,那间十来平米的小平房,摆张铁架床、一张破木桌就没了空地,墙皮掉了好几块,漏风的窗户糊着旧报纸,却是他俩唯一的暖窝。他从老家带来的调料派上了用场,炒几道家常小菜,油香漫满屋子;林海燕也不含糊,做的家常菜喷香入味,俩人围着小桌吃饭,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半碗热汤,粗茶淡饭里藏着细碎的甜,日子清苦,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吃完晚饭,俩人就凑在昏黄的灯下看书,冯梦龙的《三言二拍》翻得卷了边,字里行间的悲欢离合,勾得他俩跟着掉眼泪,也跟着盼,盼着善有善报,盼着苦尽甘来。
龙虾闲了就给林海燕讲巴尔扎克的故事,讲司汤达笔下的执着,讲到累了,就轻声念普希金的诗,沙哑的声音裹着暖意,漫在安静的小屋里。林海燕靠在他身边,听得入神,眼里满是崇拜,那一刻,车间的劳累、旁人的白眼,全被这片刻的安稳冲得烟消云散。
他俩也敢趁着天黑出去散散心,厂区外的田野长满了野草,风刮过的时候沙沙响,像藏着说不尽的心事,俩人攥着手慢慢走,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不敢走太快,也不敢靠太近,怕撞见巡逻的纠察队,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守规矩。
附近的水库边,他俩光着脚踩进凉水里,水花溅起来,笑声刚落就赶紧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谁;偶尔舍得花几毛钱,在街角买份豆花米线,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连烟火气里都掺着小心翼翼的甜。
那时候的龙虾,真觉得自己像个像样的男子汉,再苦再累,受了多少委屈,在林海燕面前都藏得严严实实,她的工装沾了油渍,他抢着拿去洗,宿舍的卫生、打水买饭,大小事都扛在肩上,就想让她少受点罪。
可八十年代的天,沉得压人,人心比车间里的钢铁还硬,那些带着**遗风的僵化思想,像寒雾似的裹着整个厂区,容不下失足青年半点好。龙虾脸上刚有几分笑模样,跟模样周正、性子温婉的林海燕走得近了些,藏在暗处的恶意就全冒了出来,像阴风似的,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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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的王二麻子最是市侩,仗着在厂里混得久,专挑软柿子捏,见龙虾有了盼头,更是处处为难。明明是他自己记错了料单,却转头就告到班长那,说龙虾故意弄错钢材规格,害他白忙活;龙虾值夜班时,他悄悄把轧机的零件拧松些,等机器出了小故障,就扯着嗓子喊,说龙虾干活不仔细,没把机器检查好,引来一群人围观,眼里全是看笑话的鄙夷。龙虾想辩解,王二麻子就拍着大腿嚷嚷:“犯过事的人,手脚能干净?心思能正?出了错不是他的问题还能是别人的?”旁边的人跟着附和,没一个人肯听他说半句,连厂里号称正直的老工人师傅,也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冷漠得像冰,半点公道话都不肯说。
车间班长更是落井下石,专门找林海燕谈话,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切,话里却全是刀子:“海燕啊,你年纪轻,不懂人心险恶,龙虾那是有污点的人,这辈子都洗不清,你跟他好,将来评先进、调工作,哪样不受影响?别糊涂,耽误了自己一辈子。”科室里的小干事也跟着掺合,见了林海燕就阴阳怪气:“好好的姑娘,偏要往泥坑里跳,跟那种人凑一起,早晚被带坏,到时候厂里都容不下你。”
那些没追到林海燕的年轻工人,酸得眼睛发红,见着他俩就嚼舌根,话里话外全是恶意:“眼光真差,放着根红苗正的不找,偏找个烂人,将来有你哭的那天。”更有人凑到林海燕跟前,压低声音挑拨:“你不知道吧,领导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就等着找机会把他赶出厂,你跟他走太近,小心被连累。”
一句句恶语像冰针似的,扎进林海燕心里,也扎进龙虾的耳朵里。他常躲在墙角,听着那些伤人的话,胸口像被重锤砸着,疼得喘不过气。他不过是想好好干活,好好爱一个人,想把过去的烂事抛开,好好过日子,可这世道偏不允许,那些僵化的偏见、市侩的恶意,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和林海燕裹在里面,一点点抽走日子里的暖意。
林海燕的压力越来越大,厂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从前的和善全没了,只剩鄙夷和嘲讽。她夜里总偷偷掉眼泪,枕巾湿了一大片,却从不在龙虾面前露半分委屈,只是攥着他的手,轻声说:“我不怕,咱们好好熬,总会好的。”龙虾抱着她,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心里又疼又酸,满是无力。他拼命干活,想靠本事挣口气,可不管做得多好,在别人眼里,他永远是那个犯过事的失足青年,那些努力,那些挣扎,全被过往的污点盖得严严实实。
他身边没个能说公道话的人,没人懂他想改过自新的心思,没人肯给他一次机会,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过去,想方设法地踩他、毁他。
乌云慢慢压满了天,寒风裹着寒意吹进车间,吹进漏风的宿舍,吹得他和林海燕的爱情满是凄凉。那些甜蜜像易碎的琉璃,被一次次的恶意撞得粉碎,剩下的只有揪心的疼、茫然的苦,还有在寒夜里苦苦挣扎的绝望。
泪水顺着龙虾的脸颊往下淌,砸在粗糙的手背上,又凉又涩。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满是不甘,又满是无力,他就想守着一份爱,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世道,这裹着偏见的寒潮,到底要把他俩逼到哪一步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