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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的大规模冲突已经落幕,但无形的硝烟和经济的凋敝还是影响着W国边境的每一个人。
联合国和其他国家出于人道主义赈发的粮食、水和其他生活用品大批量地运来，分到每个人手上也不过堪堪饱腹而已，有人趁着混乱投机倒把大发横财,就有人因为少了一点食物在街头忽然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褚漾和方悦的库存也已经不多,每天都省吃俭用，好在可以想办法兑换现金，只要有门路买得到东西，还是比较宽裕的。
就是这个门路并不好找，很多时候有钱也没地方花，粮食、烟酒、武器都是硬通货,轻易不出手。
褚漾又一次专注地看着桌上的日历,看得出神，甚至忽略了刚刚吃的食物格外难吃这一点。
方悦干脆地打开了电脑,转头冲她喊：“别看了，下星期就回去了,手续都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来接咱们。”
那时候就是新一批的记者了，只不过已经不算是战地记者，不过是派往W国常驻的普通记者而已。
方悦很酷很拽地吹了个泡泡糖：“喂，咱俩可是唯一亲眼见证过战争的一批记者,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褚漾给她鼓了掌。
至于自己，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宏大叙事的见证者，尽管她的报道可能对改善这个地区的境况有推动作用,但她还是觉得做的太少。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你就只想着早点回去。”方悦冷哼着戳穿了她。
褚漾不置可否。
越到约定的日期，就越是忐忑难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她也不敢对姜未说得太精确，只是说还需要一段时间，具体看上面的安排。
姜未总是眼波盈然地点点头，温柔地让她照顾好自己，一如古时候等待远方游子归来的女子，独守空房也毫无怨言。
褚漾每每不敢和她的眼睛对视，太过纯净，里面盛着满满的期盼，褚漾怕辜负了一星半点。
尽管可能并非她所愿，但这片土地上，每走一步都可能出现意外。
当倒计时一只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的时候，褚漾甚至不敢和姜未视频，每每推说信号不好，然后坐在床沿忐忑不安地等待天明。
没有了姜未的眼神和笑意，她重新拾起安眠药，疗效甚微，聊胜于无，褚漾吞下一大把，换来一夜休憩。
方悦觉得她像是太过紧绷的弓弦，一直用力拉满着，几l乎随时可能断掉。
看着褚漾走在自己身边状似平静实则步步谨慎的模样，方悦都替她觉得累：“要不你先回去，我替你随便拍两张照？反正也发不了那么多。”
褚漾不是没有心动，但还是淡声拒绝：“不用，这是我的工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只要做到尽可能的注意义务，剩下的就都交给运气了。
希望她的运气不要太坏。
希望漫天神佛能看在姜未日日虔诚的份上予以垂怜
。
“再说……”褚漾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出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驻地有那么多物资，也不一定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遭遇不测，还能有我这个垫背的。”方悦冷笑，“褚大记者，你算是把孙子兵法玩明白了。”
褚漾回敬她一个平静的微笑。
一整天的采访计划都很顺利，算是一个圆满的收尾。
她们看了正在打扫清理的战场，这里的弹壳碎片还要再三地排查过，确保不会再有伤人的可能。
旁边值守的士兵笑容满面，说以后这里会开辟成两国通商的市场。
褚漾仔细地研读过签订的停战协议，确实包含了这样一条，在各国的督促下，没想到落实得这样快。
再过几l天，可能就看不出有过战争的痕迹了。
她们还看了正在重新建造的街道，焕然一新的房子又一次挂上了招牌，教育和医疗系统也已经开始运转，越来越多的孩子重新回到了学校当中。
路上的绿植春意盎然，大朵大朵的鲜花争奇斗艳，一派祥和气氛，来来回回的人脸上也都是真心的笑容。
肃穆一些的是陵园，烈士陵园里掩埋着战场上牺牲的士兵破碎的尸体，亦或是只有衣冠冢；而平民的墓碑前是默默祷告的亲人，眼泪早已经流干。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在恢复到过去的秩序当中，除了那些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之外，一切伤痛的痕迹都已经在逐渐抹平。
而她们身上肩负的职责也已经告一段落。
回去的路上，褚漾的步伐格外轻松，长腿一迈就让方悦不得不小跑起来。
方悦喘着气追上她：“悠着点，明天上飞机有你跑的时候！”
这是她嘴里难得说出来的几l句好听话，褚漾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放慢了脚步等她。
后来褚漾无数次后悔那天没有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没走几l步，方悦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意思是尽量低着头不要东张西望。
乱世之中，街头公然抢劫□□杀人放火干什么的都有，她们的能力还没有强到能行侠仗义毫发无伤的地步，那就还是不要乱看的好。
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就不一定能回得去了。
褚漾不动声色地低了头，快步经过那个路口，顺利走过的时候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不妨，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尖叫，再然后是一个男人凶狠的叱骂。
稚嫩的声音有些许熟悉，褚漾心头一震，在确保已经走过拐角后，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
仅仅是望了一眼，就和狞笑着的男人手中捉着的小女孩对上目光，惊鸿一瞥间，褚漾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暴雨如注，狭窄的屋内，小女孩冲她伸出手，白嫩的掌心里是一包脏兮兮的饼干。
那时候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干净，哪怕面容的脏污也掩不住一星半点。
此刻却被一个穿着皮夹克的
()男人摁着脖子控在掌心，时不时慢悠悠地往背上拍一巴掌。
力气不重，但对小孩子来说却也是很疼的，更别提平常被妈妈保护得那么好，男人一下手她就忍不住尖叫出声，如同被猫戏弄的小鼠般哀叫着乱转，希冀能够挣脱身上的束缚。
然而孩童的力气还是太微弱，男人欣赏着小女孩脸上涕泪横流的模样，伸手往她脸上一抹，露出半张白生生的小脸来。
小女孩厌恶地往后躲，反而越靠近了他的怀里，男人先是诧异地张大了嘴，随后仔细欣赏了一下她的容貌，放肆地大笑起来。
方悦也看见了这一幕，皱着眉头摇摇头：“走吧。()”
她知道褚漾良善，怕又一激动做出什么拔刀相助的事情，这样的话，那可能就见不到回国的航班了。
褚漾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样小的小孩子落在某些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尤其是这样有姿色的小女孩，会先卖到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养到十几l岁，然后再被送去烟花风月之地，过着暗无天日的一生。
她的妈妈为了保护她，刻意给她脸上涂了脏污，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其实就算没有那一面之缘，褚漾也会起恻隐之心，但就算多了对话过的缘分，褚漾也无能为力。
怨只怨，小女孩没有好好待在妈妈身边，怨只怨，天道不公，让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部分。
哪怕之前的日子是战乱是颠沛流离，但跟在妈妈身边，就算饿着肚子，与接下来暗无天日的炼狱相比也是再幸福不过。
褚漾耳边回响起小女孩喊她“漂亮阿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时候又脆又甜的声音，她不忍想象这样的喉咙以后要学着发出媚音，在一个又一个肮脏的男人之间来回辗转轮换，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以被肆意玩弄的货物，在年老色衰乃至之前就要悲惨死去，玉陨香消。
蓦地，褚漾又想起女人那双过分纯净又含着淡淡愁绪的眼睛，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女儿是这样的下场，又该怎样的悲痛欲绝。
不忍再想下去，最后对视一眼，已经是褚漾冒着极大风险给出的怜悯。
方悦一再催促，褚漾也知道不能久留，如果被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看见，很可能她们也会落得同样下场。
但临走之前，褚漾忍不住，还是再一次回了头。
这一次，小女孩的视线也笔直地望向了她，浅黑色的眼瞳里盛满了泪意，哀痛的神情让人心碎。
褚漾看见她的嘴唇微张，轻轻蠕动着，似乎是本能地想要求救。
褚漾心里一紧，几l乎准备立刻拔腿就跑，同时深深在心底后悔多看这一眼。
这么小的孩子，遭遇这样可怕的事情，向认识的人呼喊几l乎是控制不住的事情。
但她这么一喊，她们就会全完了……
褚漾抿紧唇，但下一秒，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她清晰看见那双眼瞳里不符合年龄的安静，小女孩似乎是对她微笑了一下，随后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哪怕被打得尖叫连连，也不曾提过半句“阿姨”。
褚漾几l乎疑心是巧合，可能小女孩根本没看见她，也可能只是单纯被吓到忘了求救，但在往驻地走的路上，褚漾怎么也没办法忘记那双眼睛。
像是羔羊待宰前对世界最后的温柔，那么沉默温驯，那么平静凛然，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明明就有可以向褚漾求救的机会，说不定男人一分心，她就可以跑出去。
可是小女孩没有，她用柔弱的身躯独自扛下了所有，坚毅得让人心疼。
她宁愿独自去面对未知的恐惧和与妈妈的生离死别，也不想把厄运带给褚漾。
因为褚漾是她喜欢的漂亮阿姨，不能出事的。
半点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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