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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萧清涵蓦地想到,自己也许只有杀了他才能出这个幻象,难道这个幻象是要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而遥尘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也是因为他并没有爱人吧。
眼前的棠溪,目光冰冷,脸上毫无表情,这种冷漠无情的样子,自己也曾在棠溪的脸上见过,这种就是当初自己刚追上他时,他冷冰冰地说着拒绝自己的话。
然而那时的棠溪,将无尽的爱意、埋怨藏到心里,只在表面上强装着冷漠。
可现在的棠溪,却是眼底一片空洞,像一个机械的木偶人一样。
那萧清涵刹那间醒悟过来。
“什么我的爱人,你才不是我的爱人,才不是我的棠溪!”
没有了之前的顾虑和心软,那萧清涵出招可是凌厉的许多,占尽上风。
我的棠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他是独一无二的,你只是像他,却不是他,我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雪遥尘之前一直呆呆地看着两人打架,刚刚听到了一个清涵的喊声,他也幡然醒悟过来。
雪遥尘点点头,用内力催动出了遥雪绫。
雪遥尘飞身加入战局,施展遥雪绫将二人分开,将那萧清涵送出很远,而面对那个看不清容颜的人,则是冷冷地开口道:“逝雪离殇。”
那萧清涵和假的纪棠溪打得正热闹,不妨突然被一股大力分开,然后自己腰上缠了一道长绫刹那间飞出老远,等他站稳,就听见雪遥尘念出那四个字。
逝雪离殇?这应该是《遥尘之舞》的第四式吧……
只见雪遥尘将两道长绫大力舞动起来,动作大气流畅,其中也凝聚着极高的内力,长绫舞出一个光圈,将那个纪棠溪围在其中,不一会,那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那萧清涵不由得闭上眼睛,虽说那是假的棠溪,可毕竟和棠溪那么相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终究是不忍心的。
此时,幻象消失,两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阵中,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那萧清涵咂咂舌,转身就想回到刚刚的岔路口重新选择,一边拉着遥尘大步走着,速度极快,后者明白,清涵这是在借着步速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其实自己都在怕,什么时候阵突然消失了,眼前就是棠溪的尸体。
于是继续走着,情况和之前很相似,两人一路上就是在离终点忽远忽近,可始终都达不到终点。
幻象是死胡同的标志,而这阵中的幻象倒是十分有趣,那萧清涵他们后来又遇到的几个幻象之一,是直接向他们射过来千万支飞箭,雪遥尘大喝一声“恋雪纷飞!”于是,全部的羽箭都被他的长绫挡向四面八方,没有一支射中两人。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又遇到一个死胡同后两人又走回那个岔路口,上面的字是:“距终点还有二百丈”……
那萧清涵看着那些字片刻,再回想一下一路上的路线,突然灵光一闪,“我终于知道规律了!”说完,拔腿就像右跑去。
“清涵!”雪遥尘一愣,连忙追了上去。
这次那萧清涵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一会左一会右,连一个幻象都没再遇到,最后到“距终点还有三丈”处向左一转,只见在路的尽头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个药瓶。
那萧清涵冲过去就将那药瓶拿在手中,知道这一定就是那解药。
雪遥尘跑到那萧清涵身边,见他拿着那药瓶,很高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清涵,你是怎么发现规律的?”
后者正要回答,可一见那显示时间的沙漏,面色立马冷了下来,因为沙漏显示,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
“棠溪……”那萧清涵不由自主轻声念道,大步向桌子之后的出口走去,雪遥尘也连忙跟上。
出了阵,依然是那片森林。此时,正值盛午,阳光炽烈,而那萧清涵的心,却如堕寒冰。
因为到了这时,即便有了解药,也不能立刻救棠溪了……
那萧清涵握紧了拳,立刻冲进了第二个阵。
纪棠溪那日被人突然抱走后,那人带着他飞入森林,几个起落之后,就在一辆马车前听了下来。
此时的马车旁边还有几个男人,抱着纪棠溪的人将他放到地上,然后象征性地抱了抱拳,道:“凌岚太子,在下魏云帆。”
纪棠溪冷冷地看着他。魏云帆,五魔中的老大,武公子。
此时,又有不少人向这边飞过来,纪棠溪大致看了看,之前去攻击他们的那些人现在全部回来了。
杜昭华过来之后直接站在了魏云帆的身边,魏云帆亲密地揽过他的肩,道:“没受伤吧。”
杜昭华摇了摇头。
魏云帆继而转向纪棠溪,道:“小太子,这次请你来的目的,想必你都能猜得到。我们沧国要以泱国为垫脚石来攻打澜国,作为泱国太子的你就非死不可。我本来要给你个痛快,然后将你的头和你腹中的孩子一起送给那位凌毅公子,但后来又觉得这样太无趣了。正好呢,我们的海师弟为你设计了一种毒,我们的林师弟为你设计了一种阵法,我们就看看你的那位凌毅公子有没有那个能力救你。当然了,如果他破阵、解毒、武功都到家了的话,那小太子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就可以暂时不用死了。好了,你放心,在凌毅公子破阵之前,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太子你的。”说到这,他转头对半靠在车上那的那个人说:“蓝儿,过来将岚太子送上车,这几天你来照顾他吧。”
“好的。”那人答应一声就走过来,也将纪棠溪抱了起来,然后直接送上车。
纪棠溪任他动作,没有任何反抗,知道这人就是那位毒公子海继蓝。
然而听了魏云帆的话,纪棠溪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再思考什么了……
孩子在腹中动了动,很疼,却都不知道他还能在自己腹中待几天……
第三天晚上,魏云帆到车里来和纪棠溪说,自己要在辰时之前施展轻功将他送到一个地方,可能路程较远,因此出发要早,自己会尽量做到不吵醒他,但还是建议他最好早些睡。
魏云帆还说:“明天那位凌毅公子就要去破阵了,我对他算是一般看好。希望小太子明天吉人天相吧。”
纪棠溪如他所说,当晚睡得很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换了一个地点。此处仍然是在森林,只是换了地方,地上有一张软榻,自己就被放在上面。
现在似乎天色还早,魏云帆先给纪棠溪喝了一点水,又将一个布袋中的四个热腾腾的包子送给了他,纪棠溪慢慢吃着。
“小太子呀,”魏云帆随意道:“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你的性子挺让人喜欢的。可惜,我们不可以做朋友。”
纪棠溪沉默了一会,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是呀,其实我也不讨厌你们,然而,我们也不能做朋友。”
魏云帆笑了,低下头,看着纪棠溪道:“这一世不可以没关系。如果有来生,也许那时天下就可以统一了。就算不统一,至少也可以和平相处,云帆愿在那样的时代,和凌岚公子你成为朋友。”
纪棠溪也笑了,道“如果真的能在太平盛世中再遇魏公子,岚也愿同公子结为金兰之好,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说定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没再说话,纪棠溪慢慢地将四个包子全部吃了下去,觉得有些撑了,魏云帆见他这样子,但笑不语。
不久海继蓝来了,魏云帆道:“辰时将至,祝公子好运吧。”说完他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海继蓝走近纪棠溪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对他道:“这种毒吃下去之后两个半时辰之内你会昏睡过去,两个半时辰道四个时辰之间会很痛,四个时辰到五个时辰之间是剧痛,到了最后,再没人救你,”海继蓝深吸一口气,“你就一命呜呼了。”
纪棠溪点点头。
然后海继蓝从瓶中取出一颗药,送进他口中。待他咽下后,对他低声说了一句:“我走了。”之后就离开了。
纪棠溪的心很平静,困意袭来,眼皮渐渐变得很重,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一滴泪滑了下来。
狐裘盖在身上,很暖,可是,我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一眼这个世界了……
那萧清涵进入第二个阵法之后依然按照之前的规律在走,没想到这次却是越走越不对劲。理由很简单,之前林霜江说了如果路径对了可以在半盏差时间内破掉两个阵。然而,他们在这阵中已经待了远不止半盏差时间,居然在一个岔路口显示说:“还有五百丈”。
那萧清涵气的想骂人。
再次向左一转,没走几步,眼前居然又换了个场景……
那萧清涵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进入幻象当中……
雪遥尘白他一眼,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个幻象是在一片茫茫草原上,两人等了一会,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动物。
这是一只……头是狮子的头,身体却是……老虎?
“什么东西啊……”那萧清涵着实没想到居然还会在此分秒必争之际遇到怪兽……
那怪兽张开大口,咆哮一声,继而一口火就喷了过来!
两人忙掠到一边,那萧清涵正要取出清涵之扇,不料雪遥尘却甩开长绫就对着怪兽冲了过去,口中大喝一声:“伤雪迷情!”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懒得去摸敌人的底细,直接冲上去一招定输赢。
只见雪遥尘疾速掠到怪兽身前,在它尚未反应之际,以遥雪绫缠住它的头,继而用力一拉,怪兽整个头就被生生拉了下来!
那萧清涵瞪大眼睛,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出手如此血腥、如此凶残。
直到场景转换回来,那萧清涵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冷不防被少年牵住手,“快走啊!”
“啊?啊。”那萧清涵回过神来,反握住少年的手,带着他又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规律了,这阵太过分了,第二个阵和第一个阵的规律居然是相反的!”
“……”雪遥尘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纪棠溪渐渐醒了过来,腹中突然起了一阵疼痛,像是腹内被刀割一般,虽然不至于难以忍受,仍是让他额上流出了汗水。
慢慢睁开眼睛,此时阳光很浓烈,让他不由得又闭上。同时,下身渐渐有濡湿的感觉,等他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恐慌一瞬间涨满心胸。
是血。腹中的孩子,会这样慢慢化成血水,离开自己的体内。
“……不!”纪棠溪大喊,想坐起来,却是徒劳,也许是药的作用,他没法让自己挪动半分,只能躺在那里,任孩子从自己的腹中一点一点消失。
“不……不……不要……”不住摇着头,眼泪不可抑制地滑了下来,“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清涵,清涵,你在那,快来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等到那萧清涵终于和雪遥尘赶到第二个阵法的终点时,沙漏显示此时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再加三刻钟的时间。
没有再耽搁,两人立刻冲出了阵。
而他们刚出阵,就看到了此时正躺在软榻上的纪棠溪,眼前的景象,却令两人僵在原地。
纪棠溪双手扶着腹部,此时他下半身的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染红,连身上盖的狐裘也染上了片片鲜血,景象触目惊心。他躺在那里,还在微微挣动着,像在竭力阻止什么。
下一刻,那萧清涵拿着手中的解药就冲了过去。
然而,解药突然被夺走,继而自己也被一阵大力掀开!
那萧清涵呆立在原地,只见雪遥尘扑过去打开药瓶将解药送进纪棠溪口里,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取出里面的银针就开始为纪棠溪施针。
他将十三根银针刺入纪棠溪身上十三处大穴,继而将他扶起来变成盘膝而坐的姿势,自己坐在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
那萧清涵慢慢迈开步子,踱到纪棠溪面前,只见他面色苍白,双唇满是咬出的齿痕,面上泪痕斑斑,心中的痛无以复加。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雪遥尘终于收回功力,拔出了纪棠溪身上的针,他却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对那萧清涵道:“清涵,我现在只能暂时稳住胎息,还好我们及时赶了过来,孩子还有救。我现在要立刻回去抓药,岚要尽快吃药才能确保孩子没事。清涵,你马上带岚回客栈。记住,千万不要让他受到震动,倘若他醒了要稳住他的情绪,他现在再激动孩子可就真的危险了。”
雪遥尘说完,就施展轻功离开了。
那萧清涵上前抱起纪棠溪,也飞速向城中客栈奔去。
那萧清涵抱着纪棠溪回到了自己和雪遥尘的房间,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没有流连很久,那萧清涵直起身,慢慢除去少年染血的衣物。
视线移到下方,只见少年双腿浮肿。
叹了口气,那萧清涵起身叫小二送来热水,自己慢慢帮纪棠溪擦干净血迹,然后找出干净的里衣帮他换上,继而为他盖上被子,握住他在被中的手。
然而没过多久,那萧清涵感觉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继而手被他紧紧握住,他在床上不断挣动着,口中哽咽道:“清涵,清涵,你在哪?我们的孩子,快救我们的孩子……”
少年闭着眼,大颗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少年深陷在噩梦中,梦里的自己苦苦挣扎,依然挽不回一点点流逝的孩子,他就那么在自己的体内化成了血水,而自己孤身一人躺在那里,像是天地一瞬间崩塌在眼前。
“不,不要,不要杀死我的孩子,孩子,你回来,回来啊……”
那萧清涵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就抱住了床上之人,“棠溪,不要怕,孩子还在,我也在,我们都在你身边。棠溪,你听到了没有,你没有失去我们……”
那萧清涵不住说着,心如刀割,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他竭力唤醒床上之人,希望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誓言。
床上的少年渐渐平静下来,沉沉地睡过去,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那萧清涵慢慢擦去了少年的泪,叹息一声。
不知多长时间之后,一阵敲门声让那萧清涵回过神来,起身过去开门,发现门外是雪遥尘,还端着一碗药。
雪遥尘进了房间,那萧清涵关上门,雪遥尘对他道:“这碗药是保胎的,最好尽快给岚喝下去。”
那萧清涵点点头,将药接了过来,坐回床边,见纪棠溪还在睡着,便没有打扰他,而是自己喝了药,含在口中,慢慢将药渡了过去。
雪遥尘见到这样的场景,面上微红,只得别开目光。
“唔……清涵……”少年溢出一声轻吟,那萧清涵忙直起身,握住少年的手,“棠溪,是我,我在这。”
少年茫然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眼前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原来,自己并没有离开他。
“清涵……”少年下意识地想起身,却被腹部的阻隔再次跌回床上,不禁一愣,伸出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腹部,“孩子……还在?”
“棠溪!”那萧清涵的声音有些急切,“你刚刚还只是做了个噩梦,孩子还在,我也在,我们都没有离开你的!”
纪棠溪听到他的话,像是要确认一般,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下一刻,纪棠溪挣扎着想扑倒他怀里,却是被人一把抱住。
纪棠溪再也压不住满心的委屈,两天以来全部的感情顷刻间爆发出来,在男人怀里嚎啕大哭,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那萧清涵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心疼不已,只能不断拍抚着他。
雪遥尘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浅浅一笑,想起那天晚上,那萧清涵看到那封信后,在树林里的情景,他的呐喊,他的低泣。
真好呢,清涵的爱人,回来了……
当天晚上,雪遥尘为那萧清涵送来了晚饭,又为纪棠溪诊了诊脉,对他说道:“现在胎儿算是基本稳定下来了,不过还要再吃几服药。清涵,”他转向那萧清涵,“我们在这多住两天再走吧。”
“好啊。”那萧清涵同意道。
“那你们吃了饭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雪遥尘说完便要离去。
那萧清涵忙喊住他,问道:“你去哪?”
雪遥尘微微一笑,“放心,不会住柴房就是。”
他走了,那萧清涵不禁摸摸鼻子。
晚饭是那萧清涵喂纪棠溪吃的,小太子一天下来只吃了四个包子,又惊吓过多,哭了好几场,现在已经饿得很了,是以他一个人吃了四碗饭,给那萧清涵剩下了……四碗。
其实那萧清涵今天一天也只是吃了早饭,他唯一庆幸的是,雪遥尘为他们准备的饭还真不少。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心里称赞那孩子真贴心了……
吃好了饭,那萧清涵就要上床歇息了,想着抱着棠溪好好睡一觉,把那些悲伤的回忆一扫而空。
“清涵,”纪棠溪开口道:“帮我洗澡吧,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哦,好。”那萧清涵答应道,然后叫小二送来热水。
其实那萧清涵前段时间一直在帮纪棠溪洗澡的,从初时的口干舌燥、想入非非,到如今已经很淡然了。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对少年没了欲望,而是因为,眼下这种时候,那种事就要被搁置一边了。
所以呢,今晚他帮纪棠溪洗澡的时候,其实真的什么邪念也没有……
给少年洗完澡,又给他换上里衣,那萧清涵就将人抱上了床,又帮少年擦干了头发。之后他让小二换了水,自己也去洗了洗。
最后熄了灯,上床抱住少年,那萧清涵觉得现在真正可以睡个好觉。
没想到,他刚躺上床,手都还没放到少年身上,就听少年说道:“清涵,你抱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