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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纪棠溪回到寝室坐了许久终于拿出手机给萧清涵发了条短信，要他明天下午三点在天王星咖啡馆和自己见面。
说起来纪棠溪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停止和那个人上课他就将晚上自习的地点改成了教室，如今虽然来了，却又不知道下一次将会是何时。
他早来了几分钟先点好了咖啡，那个人的口味他也清楚连问都不用，然后便站在门口等着。
很快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萧清涵走得近了些还向他招招手，两人一起走进店内，咖啡立刻就端了上来。
萧清涵道了声谢，端起来喝了一口，含笑看着对面的人：“找我来有什么事么？”
“你的那个阿檀，是男生么？”纪棠溪也没有隐瞒，径直这样问道。
“没错，他的名字叫萧清檀，你能猜出来历么？”
纪棠溪略微思索一下，便笑笑说：“‘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萧清涵的笑意加深几分：“嗯，这首《伐檀》就是他教我的，而《诗经》也从此成为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没有之一。”
纪棠溪的心又不可避免的疼了一下，却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维持着笑容说：“那好，我以前以为你可能不会接受的，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
他顿了下，直视着对面之人的眼睛说：“萧清涵，我喜欢你。”
眼前的人表情似乎僵了一下，立时便恢复原状，纪棠溪也没有在意，继续说了下去：“不是对普通朋友的喜欢，是对恋人的喜欢，就像你和阿檀一样。”
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完成了，在这间环境优雅的小咖啡馆，没有紧张，没有害怕，似乎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说完之后他便坦然地看着那个人，等待着他给自己的回应。
他会说什么呢？我也是？我不喜欢你？我还要考虑看看？还是……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么？”萧清涵点点头，又问道。
“……”
有那么一刻纪棠溪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然而理智却强迫他很快回过神来，还要保持着面色如常的状态回答道：“没有了，我只是和你说一下，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好，那我先走了。”萧清涵说完便起身离开。
纪棠溪还坐在原位，久久未有动作。
他之前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心口被千斤大石重压着，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如今大脑的其他思想也随之当机，他连四肢都不知该有何行动。
面上的笑意却没有变，那是他对自己的嘲笑，他脑海中唯一还在思考的一件事——
人生中的第一场告白，竟会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终结。
纪棠溪一直不敢对萧清涵告白害怕的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一旦表白又被拒绝的话就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再见面都会觉得很尴尬，可是现在他却把这件事做了，一方面他知道了萧清涵的爱人是个男生，那么自己的表白应该也不会让他感到排斥，另一方面，他本就已经决定不再和那个人来往了，那么表了白也就不会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现在，他要做的所有事都已经做完，他们再也不必见面了，真好，他竟有一种久违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咖啡馆走了出来，抬起头看看天空，不知为何竟觉得它如此黯淡，让他的鼻子也有些酸，呼吸急促几分，眼睛里涌动着什么东西，他竭力让它不要流出来。
今天是周五，平时到了下午纪棠溪要是不想出去玩都会早点回家的，可是今天他既没有玩也没有想要回家，在咖啡馆外面站了一会他便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等到了五点又打电话给林然，让他陪自己去喝酒。
现在他不和萧清涵一起行动又和林然在一起的多了，只是那次烧烤林然临时有事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如今接到纪棠溪的电话林然很好奇地问道：“咦，唯哥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喝酒？”
“因为所以。”纪棠溪说完便挂了电话。
林然：“……”
纪棠溪选的喝酒地点不是别处，就是校外那家叫做“四季平常”的餐馆，还记得一个多月前自己分了手就跑到这来喝酒，被二锅头弄得酩酊大醉还被那个人背了回去，如今他告白失败，依然很想选择这个和咖啡馆一样富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因为这一次过后下一次再来就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他并没有点二锅头，也并不想喝醉，是以只给自己点了五瓶，加上林然的三瓶，八瓶酒往桌上一放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还是林然来了之后十分无奈地又点了几个菜，然后开始苦口婆心涕泪纵横就差跪下地求那个大少爷多少吃一点，不然空腹喝酒胃一定会痛的。
纪棠溪倒不在乎胃会不会痛，他觉得自己全身基本上都已经痛得没有什么感觉了，自然不会去管什么菜，就连喝第一杯也采用的是豪饮的方式，一杯酒没用几秒就被喝光了。
“我说唯哥，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林然按住他的手，十分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采用这种不要命的喝酒方式，这得受了多大的刺激啊……
纪棠溪没有理他，也不想多说话，第二杯依然采用了一口闷的方式，直到第三杯才有些迟缓，盯着那杯还冒着气泡的液体，面无表情。
他感觉自己的胃像火烧一样，灼的生疼。
看了许久，他再次举杯，却是一口一口地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林然此时却已经不敢说话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阿唯的眼角竟仿佛有一滴……泪？
一滴透明的泪，隐隐泛着光，却突然令人感觉到了那个人从心底泛出的悲伤。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林然还是起了一个念头，这个人莫非是……失恋了？
两个人在餐馆一直待到八点多，纪棠溪喝酒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已经是盯着一杯酒十来分钟才喝上一口，离开的时候他的五瓶都已经喝完，人却还很清醒，这让林然也松了口气。
现在是夏季，八点钟天也已经黑了下来，林然陪着纪棠溪打了辆车，千叮万嘱要他一定要多加小心。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纪棠溪打开房门，老爸老妈都坐在客厅里，程妈妈一看到他便起身迎了上来，十分不满地说：“棠溪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纪棠溪平时虽然喜欢到各种地方去玩，可是回家都会在七点钟左右的，这还让老妈数落了好几次，拖到这么晚更是平生头一回，老妈向他冲过来简直是想捏着耳朵教训的，可是纪棠溪一看到母亲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鼻子当真是一瞬间酸了起来。
他也快步向老妈走去，却在后者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把抱住了她。
泪水亦随之夺眶而出。
“……”程爸爸原本是笑眯眯坐在那等着看老婆欺负儿子的，此时也严肃了面孔慢慢站了起来。
此时的孩子抱着母亲，哭得那么伤心。
纪棠溪采用的哭泣方式不是嚎啕也不是饮泣，声音不算很大却绝不压抑，他从小要哭的时候就喜欢抱着老妈，这在最开始还是觉得这样能受到安慰，让自己不那么难过，慢慢长大就变成了一种依靠，但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了。
老妈最开始有些被他吓到，没有立即反应，很快就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一边焦急地说：“棠溪？你怎么了？你告诉妈妈啊……”
一声声话语刺痛着内心，纪棠溪却始终没有开口回答一句，后来老妈也不问了，只是一直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
等到纪棠溪哭够了，放开了老妈擦擦眼泪就向自己卧室走去，程妈妈想拉，却又被程爸爸拦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
这周末商苢依没有一起回家，纪棠溪两天来大半的时间都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母亲没有打扰他，只是三餐都会按时过来喊他去吃。
每到这个时候纪棠溪都会转向另一边，将头埋进枕头里，脸上的温度缓缓升高。
好吧，他现在不太敢见母亲，主要是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妈妈哭得稀里哗啦太丢脸，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这一通哭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心脏也不像最初那样堵得难受，觉得轻松许多。
他也可以用正常的心态反思之前那场表白，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同样让他觉得十分丢人，或者说，挫败。
首先萧清涵竟然会有爱人，这是纪棠溪绝对没有想到的，在他亲口说出之前也绝对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所以自己除了个名字完全不知道那个人的具体信息，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在不在这个学校、这个城市，以及在不在这个国家。
其次那个爱人是个男生，这至少证明了萧清涵就算不是同性恋也是可以和男生在一起的，而值得纪棠溪高兴的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依然没有弄清萧清涵的择偶标准究竟是什么，总之那么多女生没戏，他也同样没戏。
现在他的表白已经做了，没有被同意也没有遭到拒绝，可是那个人既然有了爱人也不可能分分钟就分手和他在一起吧，所以结果也等于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纪棠溪再翻了半个身，趴在床上将大半个脸都埋了起来，长叹一声。
他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了，那种人，就是应该少接触为妙！
其实不和萧清涵接触这一点要是按纪棠溪自己的意思早就可以做到了，只是因为那位未婚妻，成天把那小子带到他眼前晃悠，不过现在商小姐答应不和不再找那个人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可以让他们俩见面的事，就是星期二，宋茜的生日party。
他已经确定了那个小子是宾客之一，搞不好还是一出现就风靡全场的，纪棠溪周日晚上回到学校时情绪已经缓了过来，却仍是不想出现在萧清涵面前，害怕会被他看笑话。
然而两天的时间还是过得很快，周二晚上六点半纪棠溪开始换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急促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即将见到宋茜可能会引起的些许尴尬和失落。
林然也同样收到了邀请，在和纪棠溪一起穿礼服，那天和后者一起喝酒时对方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如今看阿唯表现正常也没有再提，只是玩笑般地问了句：“我说唯哥，你去跳舞有没有带舞伴啊？”
宋茜的生日party总体还是以舞会的形式，宾客都可以携伴的，林然也已经和自己的舞伴约好了见面自己，至于纪棠溪，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地回道：“我需要带舞伴么？到时候喜欢谁就去找谁就行了。”
林然笑笑便没有再说，纪棠溪的动作却稍稍慢了一点，若有所思。
其实他是有舞伴的，不是商苢依，他不想在小茜的生日party上把那个丫头带过去，而这位舞伴也并不会和他一起进场，是会先在里面等他的。
他也不知道另外一个人会不会带舞伴，如果会带，那个人又将是谁。
宋茜开生日party的地点在礼堂的二楼，专门用来举办舞会的地方，纪棠溪和林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一些人，门口有两个男生负责接待，指引他们将礼物放到指定地方。
纪棠溪四处看了一下，舞池里已经有几对正在跳舞，但并没有宋茜，那个女孩现在正在长餐桌的另一头在和几个人说话。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给寿星敬酒啊？”林然也看到宋茜了，和纪棠溪及自己的舞伴说。
“好啊。”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的女孩说。
餐桌上每隔不到半米就放着一杯酒，三人随意端了一杯便去给宋茜敬了酒，之后林然两人离开，纪棠溪则留在原地，握住了宋茜的一只手，柔声对她说：“小茜，生日快乐。”
宋茜笑了笑，抬起眼看着他。
今天的宋茜很漂亮，一身洁白的吊带式长裙，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繁复的结，脸上化了淡妆，整个人显得清雅秀丽，她朝纪棠溪看过来的目光倒不能说还有多少眷恋忧伤，只是十分温柔。
后者的心却又起了些许的疼痛，从他知道这个女孩要出国开始这种痛就连绵不绝地伴随着他，每一次想到都仿佛有万语千言，到最后只得化为长长一叹。
这次纪棠溪将叹气埋在了心底，含着笑对女孩说：“你是想先吃点东西还是我们现在就去跳舞？”
眼前的寿星正是纪棠溪今晚的舞伴，女孩却没有回答，反而眨眨眼睛放开他的手转身从餐桌上端起一盘点心，面上带着清浅的笑：“这个很好吃，阿唯你尝尝。”
纪棠溪在这时却有些怔愣了，因为眼前的一个人。
他是在女孩转身的时候抬起头随意看看，这个位置本就比较靠前，一抬眼正对着舞池前方的乐队，他立刻就看见了那个一身白衣坐在钢琴后面的人，正专注地看着琴谱，眉眼含笑。
纪棠溪的心重重一跳。
饶是早就做好了会在这遇到那个人的准备，刚刚在舞池中和餐桌旁都没有看见还以为他会来的晚一点，此时他却突然出现在眼前，纪棠溪依然不知该做何反应。
心脏和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喉咙也有些发紧，本来以为大哭一场又过了两天便不会再在意这件事，即便和他再见也依然能保持着从容淡定，如今纪棠溪才知道，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在意他爱的是别人，在意他没有同意和自己在一起。
纪棠溪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有任何别的动作，眼前之人却突然抬起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面上的笑容还加深一些，那个样子别提多么好看。
纪棠溪清晰地感觉自己面上的温度骤然升高，心跳也剧烈起来，像是偷看还被人抓住一样。
他觉得很窘迫，也很无措，无论如何那是他很喜欢的人，在他心中一直有着极高的魅力，而自己前不久才表了白又没有得到回复，这个时候在那人眼前出现总会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嘴唇在轻轻颤抖，好像便是这对视的一秒钟也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纪棠溪又有了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不管在心里变化过多少念头，自己却是真的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想他。
好想对着他问一句：你为什么爱的是别人？你为什么不爱我……
……
“阿唯，你怎么了？”耳旁突然想起一个声音，胳膊还被人拉了一下，纪棠溪才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低头一看，宋茜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臂，正疑惑地看着他。
“……”不禁有些心虚，他下意识地又向那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发现对方已经收回目光继续弹奏了，真是让人怀疑刚刚的那个对视和那抹笑是不是一个幻觉。
“萧清涵是特意来担任我的琴师的，”宋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因为他的琴弹得很好，说就当成是送我的第二个生日礼物了。”
“是么，”纪棠溪看向女孩，心中又起了些许失落，接过女孩的点心盘拿了一个蛋挞递过去，“那先吃点吧，然后我请你跳舞。”
“好啊。”女孩接过来，甜甜地笑了。
纪棠溪和宋茜一起吃了几块点心，之后便来到舞池跳舞，现在人比之前多了不少，他一边搂着女孩一边要控制自己抬头的冲动，其实那个人坐在那里弹琴还是很抢眼，他已经听到好几个女生对着自己的舞伴发出惊叹了。
他也不知道那人是准备一直在那弹琴还是什么，又会不会突发奇想想找一个女生来跳舞……
几场之后纪棠溪带着宋茜回到餐桌旁休息，女孩很体贴地给他递了杯酒，又过了一会便有另一个男生过来邀请宋茜跳舞，女孩临走前还对他说自己很快回来。
纪棠溪又喝了口酒，还真觉得有点寂寞，不知道林然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是跳舞还是和舞伴一起吃东西？
他正想抬起头搜寻一下，却听到耳旁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棠溪，你好。”
“……”纪棠溪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自己的心跳感觉异样。
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总想着往他那边看了，也有将近十分钟没有没有再看他一眼，所以纪棠溪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竟然离开了钢琴跑到他身边来了。
抬眼一看，正在弹琴的果然换成了另一个人，纪棠溪暗自一叹，视线转过去的时候就变得很平静，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你好，清涵。”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控制得很好，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内心其实已经在波涛汹涌，眼前之人却面带着微笑，向他看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一缕……温柔。
在纪棠溪还没有弄清他这副表情的原因之时，那个人又开口道：“你想和我一起跳一支舞么？”
“……”有那么一瞬间纪棠溪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完全想不出这人会跑来和他说这句话的原因，不过对方既然说了他也只得接招，往舞池看了一眼说：“你确定要在这跳？”
在这放眼望去全是男女搭配的地方要是他们两个上去跳了，立刻会让所有人行注目礼都暂时不聊，只怕明天全校都会传出他们俩成为恋人的消息还是跳进北冰洋都别想洗得清的。
萧清涵却眉头一挑，满含深意地看着他说：“你跟我来，我们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纪棠溪既然对萧清涵今天晚上的各种行为都猜不出原因，那么索性也不去想了，就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鬼。那个人所谓的“没人的地方”也并不稀奇，就是出了舞厅上了楼，这里和二楼的结构差不多，只是空无一人。
两人是一路点着灯的，萧清涵开了舞厅的灯，纪棠溪吐出一口气走到舞池中央，摊摊手：“要跳就赶快，我还要下去陪小茜呢，先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