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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绣！”
考试前夜，颜小玉来到清秋小院外，等候朱绣绣多时，当见他从院门步出后，遂急忙向其迎去。
“哟！这不是颜大师兄吗？”
见到颜小玉后，朱绣绣立马双手背背，慢下步子，头却高高昂起。
“二绣，明日就是夏考了，要不，今夜你搬回来住吧。”颜小玉凝眉道。
“呵呵！我可不想吵到即将大考的你。”朱绣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二绣...”
颜小玉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袖摆，嘟嘴道：“之前，是我不好，因着自个儿压力大，便冲你乱发脾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再与我置气了嘛！”
“哼！”
朱绣绣仰头冷哼，故意用鼻孔指向他，还不忘对着他喷了两股气。
“二绣，跟我回去住嘛，明早我们一块儿起来用早膳，再一块儿去绣房准备考试，就像从前一般。”
颜小玉拉扯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
“哼！”朱绣绣依旧冷哼。
“二绣，兴许这次大考一过，我便要回家去继承盐场了，日后..我们就没法再同住一屋，促膝欢谈了。”颜小玉瘪嘴道。
听闻此话，朱绣绣的眉头忽地一皱，随即垂眸看向了他，“你..真要回去？”
“我乃家中独子，总归是要回去子承父业的，好让咱们江阳的盐业能薪火相传。”颜小玉蹙眉点头。
“那...”
朱绣绣张了张嘴，指尖又在衣裳上刮了刮，才缓缓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把枕头拿上，就跟你回四进院。”
“我随你一块儿进去拿吧。”
颜小玉展颜一笑，继续拽着朱绣绣的袖摆，跟在他身后，返回了小院。
“咦..怎这般清静？朱师伯呢？”
走进小院后，颜小玉这才发现，整个清秋小院静得可怕，不似往常那般，总是沸沸扬扬，欢闹不停。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平日里不好学的弟子，这个时候总要抱抱佛脚吧，以免夏试不过，收拾包袱走人。”朱绣绣说道。
“可你阿翁呢？他怎么也不在？”颜小玉好奇道。
“去咱们师父那里吃古董羹了。”
拿上自己的宝贝玉枕后，朱绣绣便带着颜小玉离开了清秋小院。
“吃古董羹？”
颜小玉咽了口唾沫，才恍悟道：“哦！明日我大考，按老规矩，他们几位师父要聚在一起开小灶，以庆祝又打发掉一位徒弟。”
“没错！”
朱绣绣笑着点头。
“可我也想吃古董羹...”
颜小玉看向朱绣绣，馋得眼泪花儿包起。
“你想明日拉稀？”
朱绣绣挑眉，说道：“那东西吃了可是极易闹肚子的。你是想解嘴馋，还是想顺利考过？”
“顺利考过。”
颜小玉又咽了口唾沫，便很快止住馋意，跟着朱绣绣小跑离去，生怕闻到从懿之轩飘出的香气，会令他动摇意志，不顾明日大考，闷头跑去东厨涮古董羹解馋。（注：古董羹就是最早的火锅）
“来来来！师弟呀，恭喜你无惊无险，顺利带出一位徒弟，也终于可以甩掉那个爱哭鬼颜小玉。”
懿之轩堂屋内，朱清秋趺坐在窗边的位置，举起酒杯向坐于对面的王瓒敬酒。
“师兄，你这话说得早了些，万一小玉大考没过，还要再等一年，才能复考。当然，以他的资质，只要临考前别太紧张，应当无甚问题，不过，考过之后，兴许他要留下来当咱们汉绣坊的第三代师傅，亦不是不可能，所以，恐怕咱们师弟有可能还要继续面对他那个爱哭的大徒弟。”江雀舌说道。
“你说是吧，师弟？”
语毕，她便转头看向身旁的王瓒，莞尔一笑。
“或去，或留，随他意。”
王瓒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能留下呢，自是极好，毕竟，咱们汉绣坊现下正是缺人之际，第三代师傅空缺已久。想当初啊，师父还在那会儿，我们汉绣坊可谓高手云集，可谁曾想，他们一个二个皆贪慕权贵，去了宫里...”
说着说着，朱清秋渐渐变貌失色，神情变得颓然起来。
“师兄，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雀舌见状，起身将朱清秋扶起，转头向王瓒颔首道别后，便带着他缓缓离去。
“师兄，还是，放不下，过去，那些事。”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王瓒暗自摇头，拿起酒杯继续喝闷酒。
“手艺人，若是，阿尊，事贵，与作茧，自缚，无异。”
回想着他那些曾经带着昂扬斗志进入东西织，最终却被沦为宫斗工具的师兄师姐们，王瓒忽然没了胃口，更觉美酒苦涩，越喝越烧心，遂放下酒杯，朝屋外行去。
“去把，陈湫蔹，叫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竟漫步至四进院西厢房楼下，望着楼上已然点亮烛火的窗户，随即唤来一名侍婢，让其去叫陈湫蔹下楼。
“师父？”
陈湫蔹有些惊讶地走向王瓒，并很快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
王瓒点头，伸出手指向其勾了勾，试图让她再走近一些。
“师父，你心情不好吗？”
陈湫蔹迈着碎步向其靠近，仰头望着他，微蹙峨眉。
“准备得，怎样了？”
王瓒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眸直视着她。
“嗯，挺好的。”
陈湫蔹笑着点头，说道：“多亏师父你为我开了几次小灶，现下，那些原本不太熟练的针法已然全部掌握了。”
“那便好，回去，歇息吧，今晚，早些，就寝。”
王瓒放心点头，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便转身离去。
“师父...”
望着王瓒有些苶然的背影，陈湫蔹总感觉他满怀心事。
“秋秋，王师叔找你有何事？”
见陈湫蔹回来，福宝遂笑着询问。
“没啥事，就是问我准备得怎么样了。”陈湫蔹说道。
“嘻嘻！看来，王师叔蛮关心你哒。”福宝笑道。
“呵呵..师父这人呀，是面冷心热。”陈湫蔹含羞而笑。
“秋秋呀...”
福宝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湫蔹问道。
“你..我..我发现你好像受过伤。”福宝试探道。
“嗯，是受过一些伤，不过，已然痊愈了。”陈湫蔹如实点头。
“可是上月你外出探亲的时候受的伤？”福宝又问。
“算是吧。”陈湫蔹垂首点头。
“那...”
“福宝，有些事我不能说，希望你能谅解，不过，我现下已然无事了，你切莫担心。”
陈湫蔹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
“嗯，你没事便好，那我就不多问了。”福宝放心点头。
“那我们早些休息吧。”
“好！睡个饱饱，迎接明日的夏考。”
随后，二人洗漱入睡，而整个四进院亦很快鸦雀无声，众学徒纷纷提前就寝，只除绿茶儿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飞针乃长短不一的乱针脚针法..掩藏原针层的埂子...”
为了不重蹈覆辙，绿茶儿这回可谓用功至极，白日里就待在绣房练习，夜里更是秉烛夜读，将学过的针法口诀来回背诵。
“这次，我定要惊艳全场，压过朱绣绣与陈湫蔹。”
等到蜡烛的灯芯燃烧殆尽，绿茶儿才放下竹简，双手捏拳，目光灼灼，毫无疲态。
“哈呼...”
不过，次日醒来，她却呵欠不停，连抽了自己好几嘴巴，才将自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彻底抽醒。
“呀！这都卯时末了。”
待她翻身坐起，才发现天已大亮，遂急急忙忙地洗漱穿衣，前去用膳。
“额..没位置了。”
看着鲜有坐满的食堂早已没了空位，绿茶儿立于门口，踌躇徘徊。
“绿茶儿师姐，坐这儿来吧，我们刚吃完，正准备离开。”
忽然，坐于不远处的陈湫蔹向其招了招手，便与福宝等人一道，起身离去。
“多谢。”
绿茶儿讪讪道谢后，便坐了下来，埋首用膳，并在心里继续背诵着针法口诀。
“师兄，这还没进绣房呢，你就抖个没完，一会儿还拿得稳针不？”
见颜小玉一直抄着手猛打摆子，朱绣绣忍不住挑眉打趣。
“我..我紧张。”颜小玉颤颤道。
“师兄，不如，你去茅厕蹲蹲吧，一般我紧张的时候，便会去茅厕蹲会儿坑。”陈湫蔹建议。
“好..好！”
颜小玉点点头，便拉着朱绣绣陪自己同去蹲坑。
“福宝，你随我去吗？”陈湫蔹看向福宝，问道。
“我就不去了，我想先去绣房整理一下我的针线，以免待会儿考试的时候，找不着对应的花线。”福宝摇头道。
“那好吧。”
与福宝道别后，陈湫蔹便独自前去如厕了。
“怎得？紧张？”
未待她跨上台阶，便见王瓒从台阶步下，正一脸促狭地打量着自己，遂挠了挠脸颊，赧颜道：“我习惯在考试前如个厕。”
“唔..是个，好习惯。”
王瓒想了想，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便与其错身离去。
“对了！这次，夏考，你打算，绣啥？”
走出两步，他又回头冲陈湫蔹好奇打问。
“我..我不告诉你。”
陈湫蔹冲其调皮地眨了眨眼，便转身向厕门跑去。
“小心，脚滑，踩进，坑里。”王瓒大喊道。
才不会！
陈湫蔹暗自腹诽。
“呀！”
就在她迈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噗哈哈哈...”
台阶下的王瓒见状，立马抚掌大笑起来。
“你绣的，这是...”
不过，在两个时辰后，看着陈湫蔹完成的公谦肖像图，王瓒刚才的欢愉骤然消散，心情由晴转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