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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张的，你想杀了我！”
道士微微沉默，随后言语平淡道：“斩妖除魔，历来都是我们正道六玄义不容辞的职责。”
“好个义不容辞，你这过河拆桥可真快的很啊。”
白狐气笑：“亦或是说，打自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
“可你莫要忘了，你还未知晓进入天宫的办法。”
道士偏了偏头，皱眉似含不解：“山君你如何肯定我不知晓进入天宫的办法？我们清虚派毕竟是昔年那宗门的四门之一，虽然典籍传承遗失众多，可凭着蛛丝马迹，我还是大致能够猜出进入天宫的法子。”
听得此言，夏云溪立时想到了这道士来时，口中所吟的口诀。
白狐陡地一沉默，“他”自然知道这张姓道士犯不着在这点上说谎，哪这道士大费周章地解开禁制，将“他”释放出来，为的到底是什么？
道士大抵是猜出了白狐心中所想，于是不紧不慢解释道：“山君远离俗世数百年，所以有所不知，正道六玄非我清虚派一家独大，作为清虚派掌门，我擅离职守来到琅琊这穷乡僻壤的边陲小郡，需要给出个合理解释。”
“常人无法发现我的行踪，正道六玄的那些老家伙却未必。”
白狐隐约猜出了他的目的，不由扯出个讥诮笑容：
“好计谋。”
“未曾想道门正宗竟出了你这么个后辈子孙。”
“山君谬赞了。”
道士像似未听出白狐话里言间的冷嘲热讽，笑眯眯地应承下来。
随后他神情一顿，直直凝视着顶着夏云溪皮囊的白狐，神情真挚，拱手作揖：“清虚派第三十六代掌门人张若虚，在此恭送涂山君上路。”
“望山君走好。”
话音刚落，张若虚抬手一招，那柄掉落地上的名剑素心顷刻被其摄入手中。
重器有灵，素心剑身不断吟颤，欲从张若虚手中挣脱。
他只是叩指轻弹，这柄名列天器谱十三的绝世神兵立时安静下来。
张若虚凝望着“夏云溪”，轻声问道：“师弟可知为何我要引导你与问心斋嫡传骆冰冰相遇。”
涂山君龟缩回去，夏云溪意识重新占据肉身，斜睨瞥向张若虚。
他大抵是已经明白了自己随后的命运，索性紧闭双目，缄默不语，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结局到来。
张若虚半点也不恼，手指按在剑身上，横抹而过。
素心吟颤不止，像似发出呜咽哀鸣。
张若虚手提长剑，朝夏云溪一剑递来。
径直贯穿他的胸膛。
却无半点鲜血流出。
夏云溪低下头来，看着贯穿他胸膛的三尺青峰，面露茫然状。
“此剑名曰素心，乃是正道六玄问心斋镇宗之宝，品秩‘重器’，名列天器谱十三。”
张若虚不疾不徐解释道：“这剑最为玄妙莫测之处，便在于能够拨动粘黏‘因果’。”
“清虚玉已认你为主，与你因果牵扯太重，若我仅是把清虚玉夺走，也只是拿了枚毫无半点用处的玉牌。”
“我唯有以这把素心，将你与清虚玉之间的因果纠缠悉数拨动改变，让你只背负清虚玉所蕴含的因果，却不能再享有天宫。”
“换而言之……”
凝视着眼眸神采渐渐消散的夏云溪，名叫张若虚的年轻道士盖棺定论道：
“因果归你，天宫归我。”
张若虚把长剑一寸寸拔出，夏云溪朝后趔趄摔倒，气若游丝。
一根根因果之线彼此缠绕乱作一团，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虚幻模糊影像，走马观花般飞快掠过。
夏云溪此前听老辈人讲过，人死前会有走马灯闪过，他最初还嗤之以鼻，半点不信。
未曾想竟是真的。
在眼前浮现的这些影像，大多都隐隐绰绰瞧不太真切，可夏云溪还是能够辨别出，这些或是自己少年校园时光，或是自己毕业踏入社会的情景，其中既有艰辛，也有温暖。
除却这些前世记忆外，还有着自己穿越到这世界时的景象，篇幅虽然占据不大，可还是记忆深刻。
人四不着六二不隆冬的麻花辫婢女，亦师傅亦祖父的夏德祐，外刚内柔刀子嘴豆腐心的自家娘亲，二哥夏云流、鸢宝，云兴，蒲大少……”
不知何时，原不属于此方天地，自嘲只是一介过客的夏云溪，竟因为这些人的缘故，与这个世界有了那么深的牵扯。
就像是在外飘离闯荡的浪子，四处寻觅家乡，蓦然回首，原来自己早已身处故乡。
“此心安处，便是家乡。”
夏云溪于心底念叨，眼前的景象逐渐趋于模糊，他明白，这是自己大限将至的表现。
虽万分不舍万分不甘，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正当他心神将要沉入无边黑暗时，突有一副画面显现于他眼前。
是他穿越前夕，在地摊上买得清虚玉的场面。
夏云溪最初还无动于衷，可随后浮现的景象，却让他立时打了个激灵。
因为在这之后的画面，是一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孩童。
而这孩童手上竟攥着枚玉牌。
毋庸置疑正是“清虚玉”。
倘若这些承载于因果线上的记忆都属于自己，那这孩童便是他无疑。
如此一来，此前的许多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说明了为何他穿越过来短短半年，张若虚却于十年前就布局谋划。
原来他穿越过来根本不止半年光阴，已有接近二十载。
但转眼间，又有个疑问升起。
为何他遗忘了这十几年间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才刚穿越过来？
不过这些疑问，夏云溪却再也无机会得到解答了。
张若虚随手把那“素心”丢到边上，长剑挣脱束缚，立时护主心切，插入青砖地板里边，伫立在犹自昏厥的骆冰冰身前。
天上乌云翻滚涌动，隐有紫色雷霆跳动，蕴藉着灭世威能。
须臾间，便有一道煌煌天雷从天劈落，将夏云溪劈做黑炭，生机全无。
片刻之后，乌云自行散去。
张若虚不再逗留，把清虚玉悬挂在腰上，一边吟着玄而又玄的口诀，一边向外踱步离去。
“阴阳交~合，混而为一，大道不远，真武存心……”
清虚玉所背负牵扯的因果何其重也，足以追溯至一千年前，岂是一三境武夫能够承受。
夏云溪必死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