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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丛参差,一张芙蓉玉面掩映其中,星眸脉脉,楚楚可怜,端得是绝美动人。
段誉心旌摇动,失神不已,恍惚之间已然冲了出来,“大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女名唤王语嫣,本来正同婢女小茗打探表哥慕容复的音信,见段誉莽莽撞撞地跑了出来,顿时受惊不小,只以为眼前这人是个疯子,否则为何会将她好端端一个姑娘家,认作是男儿郎?
她侧转身子,躲避段誉灼灼明亮的视线,“小茗,他是谁?还不快将他赶走。”
这片刻之间,段誉已然看清楚,眼前实打实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秀美灵动,袅娜纤细,迥异于男儿身。
他们神态举止之间虽有相似,且同样容色傲人,但一斯文俊美,一端庄可爱,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段誉失望之余,一鞠到底,“姑娘恕罪,在下大理段誉,无意冒犯。因姑娘侧脸有些像在下一位故人,在下寻找他很多年了,方才仓促之间竟看错了。”
王语嫣未经世事,天真无邪,秉性纯善,再加上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似做伪,就问道:“你那位故人哪里人士?她叫什么名字,兴许我会认得。”
段誉道:“他姓白名苏,姑娘可识得?”
王语嫣博闻强识,记忆超群,她因体质柔弱,根骨不佳,一直不曾学过武艺,但又为了同痴迷武学,常年行走在江湖上的表哥有共同话题,所以有意搜罗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细心研究背诵,顺带着也对武林宗门中英雄人物了解颇深。
可以说,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王语嫣绝对不可能一无所知,除非……
王语嫣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你先不要难过,表哥说江湖中人以防不测,出门在外通常会报上化名。不如等我见了表哥,替你问上一问,他见多识广,或许会知道些线索。”
段誉大喜过望:“多谢姑娘。”
这位王姑娘虽然并非段誉要找之人,但她一番言谈,已将自己毫无城府,乐于助人的性情显露无疑。段誉也是自小温和良善,甚少与人红脸。况且二人同样养尊处优,出入奴仆成群,又同样的饱读诗书,醉心诗词歌赋,一聊之下竟然分外投契。
段誉同情王姑娘被母亲掌控,不得自由,万事随人摆布的生活,当下就与阿朱阿碧设计摆脱王夫人的控制,带着王语嫣一起逃了出去。
之后几人边走边打听慕容复的消息,辗转来到杏子林,旁观了一场险象环生,迷雾重重的声讨大会,声讨的对象正是段誉的结拜大哥乔峰。
乔峰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不愿推诿逃避,在众人联手逼迫之下,硬生生应下了“三刀六洞”之刑,拿起匕首就要朝身上刺去。
忽听得一声轻笑,直震林越,林木簌簌作响。
任谁也没有看到来人是怎么突破重重包围到台上,但众人注意到时,他已一袭白衣,昂然立在那里,语笑朗然道:“你们这些叫花子是什么臭毛病,这戳一个洞,那戳一个洞,人还能要吗?敢情是过年乞讨不得,没地方打牙祭。”
丐帮诸弟子纷纷呵斥:“黄毛小儿,胡说些什么!”
即便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乔峰仍然对丐帮心存期望,听到有人言语不敬,皱了下眉头笑道:“阁下好意,乔某心领。但眼下事态未明,乔某行得端坐得正,愿受一切惩罚,只求真相二字。”
白苏面覆白纱,只露出眉眼,嗤笑道:“可真是个傻子。你开诚布公,坦坦荡荡,他人未必一般作为。乔帮主,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解决问题的方法多着呢。”
白苏知道以乔峰直来直往,执拗而坚定的脾气,自己未必能劝得住他。但是没关系,只要用拖字诀,稍微拖得个一时片刻就好,等到西夏军趁机偷袭,使出“悲酥清风”,乔峰就是想要自残也没了力气。
事态本正胶着,白苏冷不丁冒了出来,打断有心之人的算计,自然会惹得一些人不满,冷言冷语地警告道:“小子,爷爷教你一个乖,要想活得久,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群情激奋,神色复杂,唯有段誉欣喜若狂,仅凭一双眉眼就确定了白苏身份,足尖一点向着白苏奔了过去,牢牢钳制住他两臂:“大哥哥,真的是你?!”
白苏哈哈一笑,“小柿子,几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喂,这里可不是你们叙旧的地方,小子还不滚出去。”有人怒斥道。
段誉不悦:“你这人好没有礼貌,大哥哥好心劝诫,助你们化解矛盾,不想却被你们倒打一耙。”
正争持间,蛰伏已久的西夏军团静悄悄地发动起了进攻,“悲酥清风”顺着林间阵阵微风,迅速蔓延开来。
段誉因吃了千年蟾蜍,现下百毒不侵,察觉到不对,正要先带白苏离开,再返回救助他人,却见白苏长身玉立,宛如芝兰玉树,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症状,反而出手如电,很快就带几个姑娘脱离了仙境。
为了躲避西夏军团的追赶,众人慌乱之中不慎走散,阿碧和王姑娘被包不同护着送到了城中客栈,阿朱意外偶遇乔峰,因钦慕他豪爽盖世,侠骨无双,自愿跟随他而去。
中原豪侠折损大半,为了不让西夏军团阴谋诡计得逞,白苏与段誉主动阻拦追兵,将西夏军首领打得个落花流水。
白苏从西夏军首领身上搜出“悲酥清风”的解药,让丐帮弟子四散开来,寻找大家的踪迹,并一一奉上解药祛毒。
天空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到淋淋漓漓,一片磅礴。
水汽弥漫,身上衣物潮湿冰冷,黏在身上十分不适。二人找到一处磨坊躲雨,白苏用一块碎银子换了两身干净衣服,又在房间角落里燃了一堆篝火取暖。
换衣服的间隙,段誉偷偷觑了白苏一眼,心想大哥哥难道真是谪仙不成,否则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容颜依旧,甚至更胜往昔,即便穿着灰扑扑的布衣旧衫,仍然风华无限,映衬得这瓮牖绳枢,直如琼楼玉宇。
自段誉外出游历以来,所遇见的人大多都要赞他一句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殊不知,大哥哥却胜他远矣,道一句沈腰潘鬓,羞杀卫玠,也完全使得。
琐事暂时告一段落,段誉终于忍不住拉着白苏袖子问道:“大哥哥,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薛慕华都对你的下落一无所知呢?”
白苏道:“当年我带着用碧云草研制而成的解毒丸,想要回云涧山崖救师父。谁知,世事难测,丁春秋那狗贼趁师父毒发,带人攻了上去。为了保护师父,师兄身受重伤,功力摧毁大半,才勉强将丁春秋及他一众爪牙击退。后来,师兄不堪丁春秋几次三番折辱逼迫,自毁容貌,装聋作哑,就连薛慕华等八名弟子也被他驱逐出师门。薛慕华不愿说,是因为临走之时,师兄逼他们发过毒誓,以后绝不可以逍遥派门徒自居,更不能将信息泄露给任何人。”
将来龙去脉细细讲述清楚,段誉鄙弃道:“世上竟有如此背信弃义,心狠手辣之人,着实可恶。”
白苏道:“丁春秋修淫|邪功法,所思所行尽是些旁门左道,重速成而轻根基。他偷学北冥神功,却又学得不伦不类,非猫非虎,便取了个吸星大法的名字糊弄世人。”
段誉义愤填膺:“当真好不要脸。这么阴险卑劣之人,心胸想必也狭隘得很,他可曾谋害过大哥哥?”
“我与他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这几年间,丁春秋广收门徒,网络势力,就是为了将师父师兄他们一网打尽,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只可惜,我几次刺探拦击,都未能顺利得手。怪只怪这老贼太过自私,背地里不知吸取了多少人辛苦修炼的内力,这才营造出花团锦簇,蒸蒸日上的繁荣假象。”
段誉信誓旦旦道:“大哥哥别担心,我帮你杀他。”
白苏失笑,在暖融融的火光中盯着段誉仔细瞧了瞧,见他青衫磊落,玉冠挽发,翩翩然一浊世佳公子,满身儒雅清贵之气,分明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小柿子。
喏,倒是更高大俊朗了些……
他忍不住捏了捏段誉的脸颊,“我们小柿子长大啦,不过,你不是最讨厌手染血腥了吗?”
段誉摇头:“父王说我能心善,却不能迂腐。丁春秋这样的恶人,杀了也是为江湖除一祸害。”
白苏心中一动:“小柿子正义感很足呐。但是倘若有一天,你至亲之人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你会怎么做?”
段誉怔了一下,表情凝重,明显在挣扎犹豫道:
“这个人是我父王吗?”
“唔,不算是吧。”
“是我母亲?”
“……也不是。”
“是大哥哥吗?”
“当然不。”
段誉释然,坦然自若道:“那我会遵守道义,大义灭亲。否则,若是人人都可肆意行恶,世间岂非要黑白颠倒,昏昧堕落?”
白苏笑意盈然:“你问了这么多,倘若真是你父母,或是我行差踏错,你难道就不去坚守你至高无上的道义了么?”
段誉有些羞惭,却又毫不掩饰地诚恳道:“我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会选择包庇,隐瞒,尽自己最大程度弥补,实在不行就以身代过。”
“为什么?圣人要求你诚于心,严于己的那些话,你竟浑然不顾了吗?”
“我不是圣人。我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