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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上了手术台，似乎很挑剔，很不安分，似乎觉得全身不舒服，老是想扭，这对做手术影响不小。
江浩微微蹙眉，朝赵三墩使了个眼色。
自诩大师兄的赵三墩，瞬间读懂师傅眼神的含义，稳住拉钩，深情的凝视老头，和颜悦色的道：“大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叫谁大爷？我很老吗？”
赵三墩的话，似乎戳中了黄国涛内心的痛楚，仿佛被激怒的老狮子，须发怒张。
“血压飚了啊！病人有高血压，千万别激动。”麻醉医生左平安没心没肺的傻笑。
“算了，老夫练了几十年的书法，修身养性，不跟你小子计较。”黄国涛怕死，别过头，哼哼两句。
旁边的侯明却心中吐槽，都练了几十年，脾气还那么大，看来练书法也没什么用。
他虽然心中腹诽，可毕竟是自己安排过来的病人，唯有压下不快，笑着安抚道：“那是自然，谁不知道黄老可是咱们云海书法界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门下弟子无数。”
不得不说，侯明遗传了他老爸在组织部做秘书的优良基因，马屁是信手拈来。
大师级的马屁，拍的黄老头轻飘飘的，胳膊的酸痛都不记得了，红光满面道：“不是老夫自夸，在云海书法界，老夫还是有几分薄面。”
“练书法挣钱吗？”一直安静的郝蓓好奇的问道，对于赚钱的兼职，她似乎很感兴趣。
老头听到这话，血压又开始飚了。
“书法是一门艺术，修身养性的艺术。”老头声色俱厉痛心疾首道：“艺术怎么可以用钱衡量？”
“没钱干嘛学，浪费时间。”郝蓓不屑的撂下一句话，无异于一颗十万吨的深水炸弹，炸的老头几乎吐血。
“我说你们适可而止，病人的血压又飚了。”左平安对这群猪队友很不满意，明显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安心手术。”
江浩刀尖在掌心一划，钩子一挑，捞出断裂的肌腱，淡淡的补了一句，适时的中断无聊的话题。
没有众人的刺激，老头气呼呼的哼了两声，渐渐安静下来。
侯明也霍然醒悟，记起今天进手术室的目的，忙将目光集中在江浩的双手上。
“江浩，你下刀真快，找肌腱也快。”侯明看着江浩如庖丁解牛般游离组织，分离肌腱，忍不住狂咽唾沫。
“快吗？”江浩理所当然的表情。
“当然快。”
侯明激动的声音都变调了：“我们主任比你可差远了，他做肌腱手术，光找肌腱就大半天，有一次都花了快半小时。”
手部肌腱断裂，断裂肌腱像橡皮筋般回缩，寻找肌腱近断端是个难点，一些经验浅薄的医生，盲目寻找下浪费了不少时间。
“咱们江医生，似乎有些透视眼，每次做切口，肌腱就在附近，顶多2分钟搞定。”赵三墩呵呵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江浩，你怎么做到的？”侯明怦然心动，忍不住问道。
不过，问完他就有些心虚了。
外科医生之所以吃香，就是长年手术的积累，像某些医生，专做心脏搭桥，做了上万例，任何突发状况都胸有成竹，他积累的经验，是何等的丰富，这些知识，在外科教材上，是不会阐述的。
为什么实习生住院医愿意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不就是希望带教老师能传个一招半式。
可侯明跟江浩分开四年，两人的关系淡如水，贸然当众询问，在他的看来，太唐突了。
“很简单，术前应用超声，采用高频探头，可以精确寻找断裂肌腱回缩部位。”江浩没有藏私，指了指对面挂的b超片子。
“你能看懂b超啊？”侯明惊的牙齿都在发抖。
江浩的轻描淡写，让侯明既敬佩又羞愧。
羞愧，是因为b超这玩意，对他来说，不亚于终极boss，只有高山仰止的份。飞库 .
b超影像，别说是实习生，就是很多住院医，都不是很明了，基本上都是依照b超室的报告诊断结论，就是一些主治，也仅仅对自己手术领域的b超影像研究透彻。
“我也看过论文，有些人是采用术中超声引导，来寻找肌腱断端。”郝蓓兴奋道，玄色镜框下闪过智慧的光芒。
侯明一听，心中更失落了。
这就是云医吗？
大家的实力都这么强吗？
都是同龄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若是十年后，差距是不是会越来越大？
这一刻，他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的选择。
江浩似乎看到侯明一脸费解，想了想，善意道：“其实，也有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侯明精神一震。
“先用弹性驱血带加压缠绕前臂，一大半的肌腱近断端会自行突出。”江浩顿了顿，稍稍惋惜道：“不过，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是吗？那我以后有机会试试。”侯明美滋滋的道，内心的喜悦，瞬间冲淡了失落。
他老爸虽然把他安排到区医院，也四处打点，可也仅仅是没人刁难，论到手术，到现在也就做过几次二助，主刀医生鲜少会传授这些独门绝技。
今天之行，果然不虚此行。
见众人聊医学聊的火热，躺台上的黄国涛似乎觉得受到了冷落，咳咳了声，转移话题道：“江医生，我看你挺年轻的，天赋也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学书法？”
“没有。”江浩干净利落。
“为什么？”黄国涛不服气道。
不等江浩回答，郝蓓嘟着嘴打断：“学书法干嘛，又不赚钱，难道喝西北风啊？”
黄国涛听到这话，似乎他心中神圣的职业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脸色涨红，脸部肌肉扭曲。
“病人冷静啊，血压又不稳定了。”麻醉医生左平安愁眉苦脸的摇摇头，心累。
黄国涛嘴角抽搐两下，酝酿一下，艰难道：“其实，手法练到我这个程度，还是很有钱途、很吃香的。”
“比如说……”
“比如说，可以加入协会文联，可以开书法班，你知道我收徒的学费是多少吗？”黄国涛颇为自负的道。
“有多少？”郝蓓大眼珠开始发绿。
黄老头忽然回味过来，哼唧两声，“这是秘密，反正比你们医生赚的多，我随便写两张春联，就能顶你们做台手术，怎么样，小江，有没有兴趣？”
“没有。”江浩果断道。
“真有钱途哦。”
“没兴趣。”
“我有兴趣。”侯明主动凑到老头耳边，舔着脸笑道。
原本他还鄙视书法，听到老头这么一说，微感心动。
他在区医院，时间大把，闲着也是闲着，练个书法也不错，况且听他老爸说，黄老头的记名弟子遍布云海市各行业，正好扩充他的朋友圈。
“你？”
黄国涛勉力睁开眼，瞅了两眼，没好气道：“你不行，手太粗了，长的太丑，没气质，心性浮躁，没有可塑性。”
老头的话，如无情的利剑般，将侯明的小企图戳个支离破碎，随便放光他的满腔热血。
侯明默默的抬起头，退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自我催眠的默念：上帝给我关上一扇窗，一定会再给我打开另一扇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