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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尔岑和业的身影彻底被关上的房门遮掩之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屋内的空气多少带着点尴尬,三岛由希瞥了眼站在一边的某位暗杀世家的大少爷，不动声色地往某个穿着黑色毛领披风的俄罗斯人的方向挪了挪,却又在回过头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睛的时候停住了动作。
虽然由于职业原因,三岛由希对伊尔迷带着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排斥，可那个叫费奥多尔的家伙显然也并不是什么纯良分子——说起来,按照A的说法，他手下五十人的亲卫部队应该就在附近驻守着，而费奥多尔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那些外面驻守的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实在不难推测。
更何况那家伙手下的“死屋之鼠”近来一段时间在三岛由希的生活里出镜频率可不算低,而那个男人本人甚至还疑似黑进过她随身自带的系统。
跟这么位甚至可能接触过“后台信息”的攻略对象共处一室,三岛由希的神经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短暂的安静过后,倒是伊尔迷率先打破了空气当中的沉寂。
“既然您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了,那么我就直接说明一下好了。”伊尔迷张着那双空洞的猫眼看向费奥多尔：“尾款的截止时间是明天早上零点之前,如果不幸逾期,我会向您收取一定金额的滞纳金。”
“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诶。”费奥多尔摊开了手：“尾款会在太阳下山之前打进您的账户。毕竟与暗/杀者之间的交易是最不适合拖泥带水的。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
“那样最好。”伊尔迷的脑袋轻点了一下。
面孔垂下去的时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竟像是若有所思,而当他再抬起视线时,看向的却是站在一旁的三岛由希。
“做我们这行的最看中的就是信誉，一旦签订了合约之后就会把私人的感情彻底丢在一边。”
“不过下一次……”伊尔迷抬手指了指三岛由希：“既然你是这个家伙的熟人，我会考虑涨价的。”
“……”
费奥多尔瞥了三岛由希一眼，从那个漠然的眼神里，三岛由希没来由地品出了一点嫌弃。
突然被针对的三岛由希一时间只觉得槽多无口，不过伊尔迷显然没有解释的打算,理直气壮地催完了账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在他的背影也消失了之后，费奥多尔才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稍稍侧了下头，对身旁的三岛由希说道：“好了，差不多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完全是寻常熟人之间的口吻。
三岛由希对上了费奥多尔的视线，脸上虽然没有带着什么疑惑的表情，但她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打算依照费奥多尔的意思跟着他一起走。
“我们……吗。”湖碧色的眼睛稍稍向下沉了沉，少女勾着唇角：“从刚刚听到赫尔岑先生的话开始我就一直想问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们好像一直摆着一副认识我的样子呢。”
“就好像我是你们共事多年的伙伴一样熟稔。”
费奥多尔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所以呢？”
“我觉得有点奇怪。”三岛由希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用食指的指尖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好像并没有存着一丁点关于你们的记忆。明明连伊尔迷那种无关紧要的家伙我都记得。”
“赫尔岑先生的话就算了，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欺诈师的模样，说出来的东西不信也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相信你。”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和着情真意切的话，三岛由希的眼瞳当中也闪动着格外柔和的光，她直直地注视着费奥多尔的眼睛，显然在期许着对方的回应。
“所以请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关于您的事情。”
费奥多尔没有挪开视线，但却也并没有回应三岛由希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可就连眼神当中也没有任何一丁点能让人辨别的波澜。
过分平静的反应反而让三岛由希有些焦躁，心跳开始渐渐出现了濒临失控的迹象，但三岛由希却并不敢用呼吸去调节——在完美的演技当中，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动都可能成为最终的败笔。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现在的氛围，可偏在她斟酌着想要开口的时候，耳边却骤然传来了一个清润的，却又带着点凉意的声音：
“用温柔的伪装拉近距离，用暧昧的言语煽动对方的情绪，在对方防备最松懈的瞬间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三岛由希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瞬的僵硬。
——就如他所说的一样，用假意的温柔换取想要的情报本就是她惯用的手法，可她在表演的时候也的的确确倾注了自己的情绪，按说没理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识破才对吧。
男人漠然的表情让三岛由希没来由地有那么一点心悸，虽然根据现有的信息，她也足够猜测到费奥多尔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类型，可难缠到这个程度却还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关于你想知道的事情。”短暂的停顿之后，费奥多尔再次开口道：“我倒是并不介意告诉你，不过现在并不是时候。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全貌的话……”
“跟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挪开了视线，将自己的身形转向门边，可在迈开步子之前，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稍稍侧过了头。
“你自己的房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现在完全进入了自顾不暇的状态，根本没有什么余力来照顾你这样一个‘危险分子’，至于港口黑手党……”
“就在刚刚，因为你的缘故，他们的一个干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果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的话，或许可以考虑去求助一下他们。”
“我并不打算限制你的自由——话说回来，以你的能力，任何人都没办法真正做到那样的事情。”
轻轻歪了下脑袋，费奥多尔懒懒地撩着眼皮，让自己的视线完全落在少女的面上。
而在眸光一瞬的闪动之后，他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向三岛由希的方向伸了过来。
少女讷讷地看着眼前男人的动作，直到夹带着凉意的指尖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紧绷，三岛由希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动着一样彻底失去了该有的分寸。
费奥多尔的指尖轻轻擦过了三岛由希面颊上的皮肤，接着竟是出其不意地用两根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在三岛由希的脸上出现诧异情绪的时候，费奥多尔收回了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方才“作案”的两根手指，接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去。
三岛由希讷然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抚上面颊方才被捏过的地方——男人的手指分明是冰凉的，可被触碰过的地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一样隐隐有些发烫。
她轻轻吞了下口水，努力试图让自己恢复平静。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就要完全陷入那家伙的节奏了！
三岛由希很清楚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赶快夺回主动权才行。
“您可真是会说笑。不想束缚我的自由什么的……”待心跳终于恢复平静之后，三岛由希才迈开了步子，跟在了男人的身侧：“明明您已经做到了不是么。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那家伙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人能从物理意义上彻底困住她，因为除开异能之外，她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自己身上的“气”。
在流星街和还未正式开始活动的幻影旅团一起行动的时候，三岛由希也曾经在战斗当中觉醒了“念”，不过她身上的气息比起旅团其他的成员都要弱上许多。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变化系”。
她可以将“气”赋予钢铁的属性变化成各种形状，不过大小和形状都相当有限，在实战当中也很难当成真正的武器来使用——但相应的，她的“气”在精密操作方面倒是相当有用，只要时间足够，用“气”来进行探索的话，三岛由希有自信可以打开世界上的任何一把锁。
——当年旅团的库洛洛曾经很馋她的这个能力，明里暗里问她要过几次。也是多亏了三岛由希流星街的思想作祟，觉得自己的东西就算很少能用得上那也是自己的，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想要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交出去。
总之理论上来说，的确没什么人能真正困得住三岛由希。
可就算是没办法在物理意义上束缚住她，只要切断其他的选项，再加上足够诱人的饵食，那么摆在她面前的选项就只剩下了一个。
跟着费奥多尔，三岛由希离开了A的避难所。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到横滨——虽然那些突然变成怪物们的家伙引起的骚动似乎已经平息了，但那些家伙对城市造成的破坏显然也没那么容易被抹平。
横滨现在正处在完全瘫痪的状态。
“如果不能按照约定在今天结束之前把钱打进那家伙的账户的话，事情恐怕会变得有些难办。”
坐在湘南新宿线的准特快列车上，费奥多尔轻垂着眼睫，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句。
上车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暗了，虽说横滨距离东京也不算太远，但三岛由希还是相当怀疑他们两个人是否能赶上银行的营业时间。
“——所以说刚刚路过川崎的时候随便找家银行不就好了。”三岛由希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如果有钱的话我应该也会那么做的。”抬手摸了摸下巴，费奥多尔一本正经地这样说着。
三岛由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讲道理，没钱还敢去找暗/杀/者委托事情，而且找的还是伊尔迷那种催债能催到世界尽头的类型，怎么说呢，虽然费奥多尔长得柔柔弱弱的，但在知道了某些真相之后，三岛由希也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不愧是战斗民族，我敬你是条汉子。”
费奥多尔冷漠地白了她一眼。
当然，三岛由希也很清楚，这事儿跟战斗民族的属性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费奥多尔既然敢向伊尔迷提出委托申请，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解决款项的问题——就算他身无分文。
连俩人坐电车的钱都是三岛由希出的，在车站的时候，她无比庆幸A当时并没有搜走她随身带着的几张皱巴巴的千元札。
在涩谷换上半藏门线的时候，三岛由希的心里就隐隐地有种预感，而当两个人站在某处宛如宫殿般豪华的宅邸前的时候，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便彻底得到了应验。
“天祥院家？”看着阔气的大门外挂着的门牌，三岛由希怔了一下，旋即也是轻轻勾起了唇角。
“你和赫尔岑该不会是绑架了人家的少爷吧。”稍微偏了下头，三岛由希直白地问道。
“怎么会。”费奥多尔侧过视线回看着她：“不过遇到了那样的紧急状况，如果没有人保护的话，那么弱不禁风的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可不好说。”
“我只是在为已经做出的保护行动索取酬劳而已。”
“保护……呢。”三岛由希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有什么问题吗？”
被质疑的费奥多尔依然是一脸坦然。
“这样的事情你也确实做过不是吗？”
稍微停顿了一下，费奥多尔轻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在转瞬之后，他又添了句：“说到底会用到那个暗杀者也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为了付事先的定金，我花掉了组织好不容易攒下的活动资金。”
他看着三岛由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事情因你而起，你得负责到底。”
——三岛由希觉得那个男人完全就是在驴她。
“说什么确保之类的话……”三岛由希轻轻眯起眼睛：“确实如果没有委托顺位的问题的话，当时的情况下我可能免不得要与伊尔迷动手，但只要将A那家伙抹消，委托自然就失效了，伊尔迷也会愉快地拿着他的定金走人——”
“如果跟那个家伙交战的话，不用异能，你根本就没有胜算不是吗？”费奥多尔抬起了手，伸向了门边上的门铃：“避免消耗更珍贵的东西，这样的判断我想并没有什么问题。”
三岛由希怔了一下——她知道费奥多尔可能对自己的事情多少有所了解，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异能的底细都心知肚明。
她想说些什么，但在门铃的“叮咚”声之下，她终于还是陷入了沉默。
——算了，就让这个有钱人家当一次冤大头吧。
给两个人开门的是在这家当班的女仆，在来之前，费奥多尔大抵已经跟这家打好了招呼，所以事情进展得倒是意外的顺利。
“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担心英智先生的状况，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去见见他吗？”当女仆把事先准备好的钱款交到费奥多尔的手上时，费奥多尔这样问了句。
“英智先生的话……”女仆脸上依然带着标准的笑容：“因为今天的事情身体状况并不太好，现在正在修养，并不能接待客人，真是抱歉。”
“说起来刚才英智先生的朋友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如果有人想要见英智先生的话，就把信交给他。”
说着，女仆将一封用便利店一百元十二个的封筒装着的信递到了费奥多尔和三岛由希的面前，在信尾署名的地方赫然写了三个大字：
太宰治。
作者有话要说：费佳：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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