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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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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岛由希有一点后悔。
    当时半开玩笑地把中原中也的名字写进小说里的时候,她倒也并不是没有预想过被当事人扒下马甲的情况。对方本身就是横滨最大黑帮港口黑手党的一份子,真想要着手去查证这种有明文合约的约稿的来源,大概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倒不如说直到现在中原中也都还不知道她就是那篇小说的始作俑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借用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和形象,一半是为了报复,更重要的是,三岛由希也给自己留了一个跟港口黑手党这样一个组织接触的契机。
    尽管当时的她并没把中原中也这条已知的攻略路线当成最优的备选,但她也不介意从这个角度埋下一点伏笔。
    对方一定不会把这样一篇文章放在一旁不闻不问的,三岛由希确信这一点。抛开小说内容本身带着的恶意不谈,港口黑手党本身就不是什么明面上的磊落组织,文章里对中原中也的部分描述足以证明写作的人与港黑有过些许因缘——所以对方一定会追查下去,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能会将她直接控制或者杀死。
    三岛由希其实不太担心那样的事情。
    她的异能虽然在重力面前甚至没有什么挣扎或者反抗的余地,但如果只是想要逃跑的话,三岛由希觉得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没有人能挣脱时间的束缚,在无限拉长的一秒当中,她完全可以在任何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逃脱控制或者死局。
    所以哪怕危险一点也无所谓。
    她有恃无恐。
    港口黑手党是黑帮,是异能者聚集的团伙,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一般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的存在。想要与那样的人产生羁绊,首先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三岛由希并没兴趣再去闯一次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比起主动许寻找攻略对象,她更乐于等待那些家伙自己送上门来。
    但事情的发展多少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拜太宰治所赐,小说进入公众视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她的预估,以至于中原中也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她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但就算是那样,如果中原中也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完全做好布置,三岛由希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在那个家伙面前全身而退,而事情的展开也多半会按照她原本预估的方向进行。
    然而并没有。
    中原中也明显已经知晓了关于小说的事情,却并没有针对那本小说进行任何的调查,又或者他去调查了,但却被什么力量拦下了。
    大概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总而言之,中原中也在完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重新认识了她,于是两个人之间的展开模式便开始与三岛由希所能把控的方向出现了微妙的偏移。
    而且这个偏差越来越大。
    借着原身的记忆,三岛由希最初一直觉得这个身材矮小又强悍的黑手党干部大抵是个与幻影旅团的飞坦一样暴躁又残忍的存在,而那样的人的视线鲜少会对猎物之外的存在而停留。
    所以嘲弄与讥讽或许是最惹眼的方案。
    但三岛由希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相当离谱的偏差。中原中也不是飞坦,他甚至单纯正直到不像是一个黑手党。
    他很强,在战斗当中对待敌人毫不留情,但在战斗之外,他根本就是个绅士又有点傲娇的大男孩。
    所以攻略方案完全选错了啊!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总之人都是在不断的错误与修正当中前进的。
    只是在修正之后的路线当中,对待同一件事情的处理也难免会出现变动,就好像现在这样。
    三岛由希并不打算欺骗中原中也,但现在的他也并不太合适知道这样的事情。
    视线往还在玄关踟躇的中原中也的方向稍瞥了一下,三岛由希悄无声息地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性命出售」,时限,0.1秒,速度,600倍。
    亏大了,这次。
    按照换算公式来计算的话,这0.1秒的消耗完全抵消掉了任务所能获得的奖励。不过三岛由希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这也是在为未来的事情铺路。
    轻轻叹息了一声,三岛由希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在时间被拉长600倍之后,中原中也的动作看上去就好像是静止了一样。他正低头整理着自己才脱下的鞋子,大半张面孔都被遮在了帽檐下的阴影当中。
    他的视线并没有往这边看,所以就算他的动态视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捕捉得到三岛由希在短短的0.1秒之内做出的动作。
    而对于三岛由希而言,借着这一分钟的时间,倒是足够将桌面上的材料换成别的纸张,再将合同收到了房间里装内衣的柜子深处。
    这是中原中也几乎不可能触及的地方,如果是在那个地方被发现的话,三岛由希倒也有能够应付的PlanB。
    藏好了自己的“罪证”之后,三岛由希回到了方才自己站着的地点,这才从容地解除掉了自己的异能。
    “房间里稍微有点乱,希望您不要嫌弃。”少女的声音温柔,侧过视线的时候,正对上了中原中也海蓝色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当中透着一点深沉,像是倒映着夜晚的星空一样。大抵是黑手党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但即使是他,也没办法确定之前的那0.1秒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杀气,甚至没有动静,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而已。
    或许他选择跟少女回来是对的?这座房子好像果然有些不对呢。
    中原中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比方才更多了几分警惕。
    “帽子,用我帮您收一下吗?”
    声音在耳边渐近的时候,中原中也侧过视线,正撞上了折返回玄关边上的三岛由希。看着她碧色瞳中自己慢慢放大,中原中也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些许。
    他顺手摘下了自己头顶的样式多少有些老旧的圆礼帽。
    “麻烦你了。”
    “是我照顾不周。”少女莞尔,她冲中原中也伸出了手,指尖的轨迹却在触及帽檐之前忽然换了方向。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随即竟感觉到那纤长而温软的手掌轻轻扫过了自己的发顶。
    他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而在触及柔软发丝的瞬间,少女也赫然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她慌忙抽回了手:
    “抱、抱歉……”有些惊惶的,连视线都带上了些许躲闪:“看到您的头发有些乱,忍不住就……”
    “我并没想着要冒犯您的……”
    “……”
    中原中也一时间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情况。屋内的空气似乎过分燥热了些,以至于他的耳根似乎都有些发烫。
    在无声的尴尬当中,三岛由希接过了中原中也的帽子,顺手挂在了一边,直到她完全背对着男人的时候,她的唇角才渐渐浮起了一丝清浅的笑。
    任务终了。
    “听说这个院子算是我家的祖宅,不过在之前的一次争端里损毁严重,之后索性重建了。”离开玄关之后,三岛由希将买来的酒拿到了半开放式的厨房,一面对走进了客厅的中也开口,试图缓和有些僵硬的空气:“您随便坐吧。”
    “说老实话,之前在玻利维亚的时候哥哥总是给我讲一些关于老屋的怪谈什么的。这座房子虽然也不算太老,可怎么说也有十几年没人住了……我是第一次回日本,又是一个人,总觉得怪害怕的。”
    中原中也的神经绷得很紧。除开之前感受到的违和感之外,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单独跟一个女孩子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况且之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甚至有些不太敢去看向少女的方向。
    少女的声音落下之后,整个房间就显得有些过分安静了,中原中也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跃动的旋律。
    或许他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逐渐尴尬的氛围,但中原中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拉开易拉罐的声音,他的视线还是往少女的方向飘了一下,却发现对方正若无其事地从架子上取下了一对漂亮的玻璃杯,即使是廉价的罐装酒,被倒进杯中的时候竟也显现出了相当夺目的色彩。
    “中也先生要加冰吗?”
    “不必了,谢谢。”中原中也干巴巴地应了声。
    于是少女从冷冻库里拿出了乘着冰的小盒子,往其中一只杯子里丢了两块,这才把酒端到了客厅。
    “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样的邀约有些太冒昧了,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少女将漂亮的玻璃杯放在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借着客厅暖黄的光线,杯子上的切面在茶几上投下了一小块彩虹色的光电,杯子里的气泡在香槟色的液体里肆意向上冲着,最终在表面裂了开,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而少女手中端着的杯子里,两块冰块随着液面的波动而碰撞着,发出了“叮咚”的响声。
    她坐在了一侧的沙发,单手托着酒杯,于是那张看上去格外年轻的面孔也好像添了点成熟的韵味一样。
    中原中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稍有些迟疑,却还是喝了一口。
    “我说……”
    “你还是离开横滨比较好。”
    没头没尾的,中原中也突然说了这么句。
    “诶?”少女的脸上透出了迷茫的神色。
    “既然害怕的话,离开这里就好了。”中原中也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茶几上,发出了声轻微的响动:“横滨现在很危险。”
    “可是……”
    “你不是想当艺人吗?为什么不去东京。”中原中也斜了她一眼:“那里更适合发展吧。”
    “我想等哥哥回来,在横滨的家里等他回来。”三岛由希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虽然害怕,但这里也是爸爸妈妈留给我们的东西——不过说起来,或许我应该再拜托家政来处理一下,或者应该去神社问一下?总之……”
    “我想留在这里。”
    “至于危险什么的,我觉得我的运气一向很好。”说着,三岛由希的笑容也变得灿然:“随便在街上就可以遇到哥哥的朋友太宰先生帮我,太宰先生忙的时候,中也先生又刚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能有这样的因缘,一定是上天在眷顾着我的吧。”
    “所以就算真的有危险,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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