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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这话——”楼妙璇赶紧赔笑，“言重了！”
柳姨娘冷下脸，不说话。
“其实，妙璇今天非要来见姨娘，为的只是和你谈一谈三妹妹的事。若有冒犯，也是情非得已，还请姨娘见谅！”楼妙璇欠身，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
柳姨娘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你犯不着这样和我说话。谁不知道，你到侯府的这两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老夫人疼你，长公主夸你，连你那个骄傲得从不多看人一眼的清云妹妹也总要提到你。她们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来侯府的目的，绝不简单！”
仿佛一瞬间被人看穿了心中的秘密，楼妙璇心头猛然突突地跳起来。但，面上却是一丝慌乱也没有，连呼吸也出奇得平稳。
她淡淡勾唇，“哦？那姨娘，可曾看出来——我来侯府的目的，是什么？”
柳姨娘一字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报仇！”
楼妙璇却是一笑，“姨娘高看了！报仇两个字，对于像我这样身后没有任何依傍的人来说，太过奢侈。这偌大的侯府，只是一个姨娘，便出身于簪缨大族。上推三代，各个都比我爹的出身还要贵重。我若要报仇，岂非蜉蝣撼树？”
“更何况，我娘当年的事，不过是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我却要来找自己的家人报仇，岂非可笑？”
“所以……”楼妙璇捏着茶盏，碰了碰柳姨娘身前的茶盏，“我们还是别说这个笑话了吧！”
柳姨娘冷冷睨着她，冷哼一声，“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不信。杜明蕊教出来的好女儿，会心甘情愿到仇人面前忍气吞声？当年，她可是几次都紧咬着牙不肯自请出府的！若非没点谋算，又怎会放你来这里？”
虽然字字句句都说中了她的心事，楼妙璇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笑，“我娘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三年前过世的时候，是不许我来侯府的！若非舅舅容不下我，又一心苛待我，将我逼上了绝路，我也绝不会来这侯府的！”
“若真要说个理由，安了姨娘这颗心，”楼妙璇低头饮茶，垂睫掩住眼里那一抹冷光，浅呷了一口，才盈盈笑道：“那便是——侯府这滔天的富贵，是我在平城苦熬一辈子也求不来的！单说姨娘这院子，便是我在平城那个宅子的几倍！怎能不让我艳羡？”
柳姨娘一愣，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许久之后，也只是看到没有一丝造作的坦然。便微微勾唇，“侯府的富贵，确实是你一个乡野丫头该艳羡的。不过，艳羡之余，却不一定能带来你在平城的那份自在。”
“鱼与熊掌，向来不可兼得。但，有所失，必然有所得。人活于世，若是过于在意得失。又，如何活出滋味、活出样儿来？”楼妙璇侃侃而谈，两手捏着茶盏，推手敬柳姨娘，“姨娘，我们还是别再纠结这些了。还是，尽早进入正题吧！”
“正题？”柳姨娘眼里一怔，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不由问道：“你方才说，你是来跟我谈薇儿的事情的？”
楼妙璇含笑点头。
柳姨娘不以为然地笑笑，“薇儿有什么事是要劳动你出面的？你可别说——是为了那个贱丫头！”
“我是为三妹妹来的。”楼妙璇强调一句，转而又说：“也是为兰鸢来的！”
“我就知道！”柳姨娘冷嗤一声，看她的眼神也不善起来，“不过是个丫鬟，发卖了就发卖了！还要人说什么情？”
“我看着，在三妹妹的心里，倒不像只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
“不管在她眼里是什么，也都只是个丫鬟。”
见说不通，楼妙璇只好改变策略，“既然只是个丫鬟，又为什么非要发卖呢？”
“弯来绕去，都在说一个丫鬟。”柳姨娘眸中骤冷，明显是生气了，厉声道：“我看妙璇小姐今天不是来看我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说完，便霍地站起来，一扬手，“送客！”
便利落转身，离开。
“柳姨娘！”楼妙璇沉声喝道，脸色也阴沉下来，“楼清薇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出气筒？还是女儿？”
“楼妙璇！”柳姨娘倏地转身，同样沉着脸，每一个字都从齿间狠狠挤出：“别以为你是老爷的嫡长女，背后有太后撑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这样跟我说话，明天我就能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本以为这样的威胁，能让她退却半分。没想到，她却只是站在那里，昂着头，以傲然之姿深深地看着柳姨娘，“三妹妹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是又怎样？”柳姨娘冷冷问道，“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楼妙璇冷冷一哂，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肃远侯府是你的家，就不是我的家了？还是，姨娘觉得各院应该各自为政、各自为家？”
“你给我住嘴！”柳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当初，我随长公主嫁进侯府的时候，她便说过——让我们各自教养好自己的孩子。我作为长辈，教养我的孩子，你一个晚辈，插什么嘴！你若是不服气，明天尽管到老夫人那里说去！到时候看看，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不好好教，自然没理。”看着她恼怒的样子，楼妙璇只是淡淡一笑，慢慢悠悠地说：“祖母一直是个慈悲心肠，最是看不惯那些无端的委屈。你横你有理，那你就去吧。且看看，明天会有多少人抨击你苛待女儿、有失妇德！”
“你！”柳姨娘气得头疼，眼前一阵阵地发花，想要再骂，却总感觉胸口堵得喘不上气。她捶了捶胸口，艰难地咬牙骂道：“真是反了你了……”
跟着，就眼白往上一翻，身子立时软得跟面条似的，摇摇欲坠。
楼妙璇冲上去，就一把扶住了她，还不忘幸灾乐祸地来上一句：“哦哟，这么容易就气死了？”
“……”
柳姨娘脸色难看地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眼一闭，彻底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