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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尘从小生长在京都，但对这些街边特色小吃没有太多的了解，有些甚至没有见过。
因为顾家的餐桌上从来不会有这些东西。
偶尔尝过的，也都是托江川的福。
见黎漾一脸新奇的样子，江叔上前解释：“这叫海棠糕，是非遗美食。”
“真的？”黎漾眼睛亮了一下。
她刚想说买来尝尝，江叔已经拿了钱递给老板，“老板，来一份海棠糕。”
刚出炉的海棠糕外壳酥脆易掉，内馅滚烫软糯，老板还贴心地配了一个小小的木勺。
桂花酱色泽诱人，黎漾迫不及待舀了一块放在嘴里。
微苦的焦香裹着蜂蜜的甜，软糯的紫米糕体，带着谷物的清甜，嚼起来黏而不腻，最里层的豆沙馅熬得绵密，混着陈皮的微涩和桂花的幽芳，温热的甜在齿间化开时，能尝到颗粒感的红豆碎。
顶上糖渍的花瓣嚼起来柔韧，带着果脯的酸甜，蒸汽把这些味道揉成一团暖烘烘的甜，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连哈出的气都带着焦糖与谷物的复合香气。
“这也太好吃了！”黎漾对软糯香甜的吃食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她想也没想，就又舀了一勺，递到顾逸尘面前：“你快尝尝。”
“顾总不爱……”吃甜的。
江叔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黎漾的木勺停在半空时，顾逸尘喉结轻滚的动作让空气都静了一瞬。
江叔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假装研究铁鏊上的焦糖纹路，眼角余光却瞥见老板很配合地张了张嘴。
江叔的天塌了！
顾逸尘有用餐式洁癖，这是整个顾家人都知道的事情。
在酒店银器都要让服务员先用酒精棉擦三遍的人——竟任由那只黎漾用过的木勺探进了嘴里。
焦糖碎末落在他定制西装的领口，他却像浑然不觉，喉结轻轻滚动着咽下那口海棠糕。
“顾总？”江叔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用年轻人的话说，这叫什么来着？
间歇性接吻？
黎漾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腾”地红透。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天爷！
她用自己吃过的勺子，喂顾逸尘吃东西！！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道歉？
可是这个时候道歉，会不会反而显得更突兀？
或许顾逸尘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天杀的，让她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黎漾在心里默念：意外意外，那都是意外。
顾逸尘却像无事发生一样，细细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这豆沙里的陈皮……像是九制陈皮的做法。”
黎漾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对！我奶奶以前做豆沙也放这个，说能去腻。”
顾逸尘盯着她眼尾的那颗小痣，忽然说：＂我祖母以前也爱用陈皮入馅，＂下颌线划出一道紧绷的弧度，＂但她总嫌街边点心不卫生。＂
黎漾握着木勺的手指骤然收紧，却听见江叔在旁倒抽一口凉气——老板竟主动提起已故的顾老夫人？
要知道顾家人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情感，更不提及家人。
＂你祖母一定是很优雅的人。＂黎漾低头搅着碗里的海棠糕，有些想奶奶了。
顾逸尘笑了笑，“你说得没错。”
江叔站在一旁，表情变得麻木。
吃完海棠糕，他们去了文昌阁。
黎漾蹲在文昌阁雕花梁柱下，指尖顺着斗拱间的榫卯缝隙来回摸索，马尾辫不经意扫过顾逸尘的裤脚。
阳光透过菱花窗，在她发顶镀上层金箔似的光晕。
“你看这个燕尾榫，”她忽然回头，手里攥着块从废料堆捡来的榫头模型，“不用钉子就能卡住，像不像拼图？”
“嗯。”
顾逸尘垂眸看黎漾比划榫卯结构。
黎漾为了讲解清楚，把榫头模型塞进他掌心，“这里要卡住横梁的卯眼……”
她的声音带着发现宝藏的雀跃，完全没注意到顾逸尘喉结又滚了滚。
他盯着她拇指腹上的细小木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宅见过的匠人，那些人指尖也总沾着类似的碎屑，却从没人像她这样，把带着烟火气的温度，如此自然地贴在他皮肤上。
“顾总？”黎漾终于察觉他走神，顺着他目光看到自己手上的木屑，慌忙缩回手，“对不起，我手脏……”
她怎么忘了，她老板可是有洁癖的。
江叔已经做好顾逸尘回到车里就要浑身消毒，已经换衣服的准备了，却听见顾逸尘淡淡说道：“没事。”
难道这洁癖是因人而异？
江叔暗自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问问医生，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雕花梁架上忽然扑棱棱飞过只灰雀。
黎漾受惊抬头，却撞进顾逸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里。
他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连她睫毛上沾的一点木屑都清晰可见。
江叔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默默走到一旁，和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再这么下去，顾氏的秘书部怕是要把“顾总用餐洁癖”这事儿从员工手册里划掉了。
而远处的藻井正泛起逆光，丁达尔效应里的尘埃纷纷扬扬，落在顾逸尘微乱的发丝上，竟比任何精心打理的造型都要贴合。
黎漾缩回手的瞬间，顾逸尘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讥诮：＂原来考古学家的手，都这么像刚刨过树皮？＂
黎漾刚想反驳，却听他接着说：＂这榫头模型的木料……＂他对着光转动模型，＂你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黎漾：“……”她没有翻垃圾！
这是她路过工地的时候凑巧捡的！
顾逸尘把模型还给她，拍了拍手，“下次别捡垃圾了，不符合你亿万富婆的身份。”
黎漾：“……”亿万富婆现在想辞职。
这一天的游玩，像是将京都贵公子的精致世界与市井烟火气强行揉碎了重组。
顾逸尘和黎漾都收获颇丰，只有一人气急败坏。
“你说什么？”孟老霍地起身，听着下属的话，眼底的怒意蔓延开来。
片刻后，他冷哼道：“我连节目都为他准备好了，他居然跟他那助理游玩去了。”
呵……
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