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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天色微明。
朱允通已经到了咸阳宫。
军火案过去四天了,自从安顿了庄松德他就没有出宫,也没去大本堂。
因为太子生病了。
军火案后,太子一直低烧,昨晚傍晚才彻底退烧。
朱允?进了宫殿,已经隐约听到太子的咳嗽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太子当年也是习武之人,怎么身体垮了之后就一直不好呢?
其实元旦至今,太子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
他都不记得太子是第几次发烧了。
等他进去,看到朱标已经坐在餐桌旁,
朱允?一如既往地站在朱标身后,挤占了薛妃的位置,在伺候太子用膳,好像他一直住在咸阳宫一般。
朱允?上前请了安,又冲朱允?打了招呼。
朱标吩咐道,
“明天大军出征,咱要去一趟,检阅军队,给大军授旗,你们兄弟也跟着去长长见识吧。”
朱允?愣了一下,
才想到明日就是前锋营出征的日子,十日后蓝玉出发。
兄弟两个躬身答应下来。
朱标右手拿着汤匙,
“咱没事了,你们今天都去上学吧。”
朱允?自然是躬身告退。
朱允?却有些犹豫,站着没有动,
“父王,院判可是叮嘱您今天还要休息一天的。”
朱标笑着解释道:
“今天琉球使者来朝贡,咱必须参加大朝会的。”
“下午的小朝会要议一议大军出征,千头万绪的,咱也不能缺席。”
“你皇爷爷岁数大了,咱还是要尽可能帮着分担一些。”
朱允?还在墨迹,
“父王,当以身体为重,朝政可以稍微放一放。”
朱标摆摆手,
“炫儿,咱没事了。”
朱允?的眼圈红了,
“父王,您为国操劳,………………
朱允?看他?里?嗦就烦,当即上前拉着他的胳膊,
“二哥,让父王安心用膳,咱们走了。”
朱允?还想再说,朱允已经不由分说,架着他就走。
他想挣扎,可是朱允?的胳膊犹如铁钳子一般,根本挣不脱。
“你,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朱允?叫道。
朱标笑着看他们兄弟俩打闹,自顾自咬了一口包子。
一直将朱允?架出咸阳宫,朱允通才松开手。
朱允?急忙理了理袍子,低声叫道,
“咱是关心父王的身体,你搞什么呢?!”
朱允?点点头,
“知道了。”
说着,他率先朝大本堂走去。
!!!
朱允?气的火冒三丈,对着朱允的背影怒目而视,
也就是打不过,不然今天一定好好教训老三一顿。
半晌他才迈开步子,气哼哼地朝大本堂走去。
正午放学,朱允通简单用了午膳就出宫了。
他直接去了开国公府,给蓝老太君请安。
军火案的时候,两个国公府都避而不见,唯恐连累了他。
之后就是朱标生病,他一直没机会出宫。
去了后院,开国公夫人从佛堂迎了出来,
“殿下,快请进!”
“来人,送糕点茶水来。”
朱允?进屋给蓝老太君施礼请安。
老太君看到外孙子,心情大悦,
“阿弥陀佛,?儿又长高了?”
开国公夫人看了看,
“比年前高了!这身袍子年前还有大的,现在正合身。”
蓝老太君问了朱允通最近的学业,对军火案只字不提。
她现在吃斋念佛,已经刻意不问世事了。
朱允通也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案子已经过去了,淮西勋贵除了蓝玉有点灰头土脸,几乎没什么大的损失。
现在提起也是让人心烦,谁都知道,有人想趁机收拾淮西勋贵,还差一点成功了,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凶险异常的,再进一步就是血雨腥风了。
闲聊了一会儿,朱允通搓搓手,欲言又止。
开国公夫人看他样子,当即明白了,忍不住笑道,
“?儿,又缺什么了?”
蓝老太君哈哈大笑,几个嬷嬷也跟着笑了。
每次朱允?来了,不是要人,就是大包小裹带点东西回去,
现在他的作坊,账房、伙计一大半都是来自开国公府。
朱允?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姥姥,二舅母,陛下不是赏赐了一个庄子吗,还缺一个庄头,还有管事的。”
开国公夫人来了精神,
“多少地。”
“二舅母,大概三万多亩上田。之前是挂在国子监生毛元益名下的。”
“那你需要一个庄头,六个管事。”开国公夫人瞬间知道了需要的人手,
“你留个地址,过了三五天,就让他们去庄子吧。”
朱允?大喜,急忙拱手道谢。
有了这几个人,加上他们带去的亲戚朋友,庄子的人手就齐活了。
以后自己等着收租子就可以了。
朱允?又笑道,
“二舅母,府上有没有谁,家里有人在嵊(shèng)县的,在绍兴府也行。
嵊县现在就隶属于绍兴府。
蓝老太君有些拿不住,看看开国公夫人。
开国公夫人笑道,
“母亲,我的房里有个女倒是有家人在。”
“来人,叫珠儿来。”
她又叫来了内院的几个嬷嬷,询问了一番,结果府里就珠儿有亲人在。
她们都没问朱允道要做什么,直接开始找人。
时间不大,一个略带风韵的侍女来了,进来施礼后乖巧地站在一旁。
开国公夫人问道,
“珠儿,你娘家哥哥在嵊县?”
“禀主母,奴婢的哥哥在嵊县担任县丞。”
朱允?抚掌笑道,
“这就太好了!”
开国公夫人叮嘱道,
“珠儿,殿下有事要托你哥哥帮忙,你听殿下吩咐。”
珠儿急忙给朱允?施礼,
“请殿下吩咐。”
朱允?解释道,
“嵊具有一种矿,其实也是一种灰白色的土。
“这玩意可以叫硅藻土。但是本王不知道当地百姓叫它什么。”
整个长江沿线,他就知道嵊具有产,应天府似乎没有。
这玩意看似普通,却对他以后的计划至关重要。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
“这里有描述的大概形状,你一起给你哥哥。”
“当地有人用来涂墙。”
“别人问起,就说本王建房子要用。”
“大概十多天吧,估计你的信到了,本王就会派人去找他。”
“本王的人自己去找矿,买地,开采,运输,你哥哥只需要帮着照看一二,行个方便即可。”
珠儿躬身领了谕令,接过纸退去了廊下。
朱允通看看她,疑惑道:
“二舅母,她不是挺好看的吗,怎么叫她“猪”儿?”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
开国公夫人几乎笑出了眼泪。
老太君也笑了,
“阿弥陀佛!乖孙啊,那是‘珠宝的‘珠’。”
珠儿羞臊的粉脸通红,垂着头不敢说话。
朱允?咧嘴大笑。
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一会儿话,朱允?起身告辞了。
走的时候又带了不少东西。
虽然他现在什么也不缺了,但是老太君每次都要给。
各种摆件、糕点、衣服、
文房四宝......
知道他喜欢机关术,还特地搜集了一些有趣的小机关。
朱允通每次都全部带着,
姥姥家的东西,那还不是随便搬,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俗话说的好,外孙属狗,吃饱就走。
你不吃饱,老人会不高兴的。
常家现在也不是常遇春在的时候,现在常升很低调,
人低调了,家产也跟着低调了,
可是下人一直没少,很多都是跟着常氏两代人拼杀的,不能随便就给撵走了。
蓝老太君、开国公夫妇对下人一直都很宽厚。
朱允?要一个人,就会一连串带走他的家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多了就是几十个人,
也间接减轻了常的压力。
他暂时没有什么大项目能拉一下常府,
年后他开始尝试着将凤凰春的一些分销交给了开国公府的管事去运作,但是这些来钱还需要一段时间。
眼下自己有钱缺人,开国公府多人缺钱,恰好可以互补。
朱允通又去了凉国公府。
蓝玉、王行都不在,他们去了军营。
凉国公夫人出门做客去了。
朱允通干脆没有进府,直接拨马去了老钱新开业的酒楼。
现在的酒楼明面上换了一个东家,主打鲁菜。
老规矩,蓝九和他们在大堂用餐,
朱允通自己上了楼上雅间。
总是在一个地方见面,他担心被有心人盯上,以后会不断更换见面的地点。
朱允?根据暗记,走进里面的一个雅间。
时间不长,老钱来了。
“老钱,琉球的使者来了,你知道了吧?”
老钱躬身道,
“殿下,属下知道,这次的副使就是咱们的人。”
朱允?吃了一惊,
“这么快!”
还以为派去的人手也就刚去琉球,没想到都杀回马枪了。
老钱解释道,
“殿下,副使也担任了通事。当然,过程中也使了点银子,那儿缺少读书识字的,稍有点本事就很容易出头的。’
朱允?连连点头,
“很好!”
他又问道,
“老钱,琉球元旦的时候才派使者朝贡的,怎么又来了?咱当时派人去问了,回答是要造船。”
老钱解释道,
“禀殿下,琉球这次来朝贡,一方面请求朝廷,允许他们继续在福建沿海造船;“
“另一方面,请求朝廷赐予他们一批造船的工匠,他们想自己造船。”
朱允?大喜,就等这个时间点呢。
“老钱,张庆松准备的如何了?”
老钱躬身回道:
“禀殿下,在张庆松身边的人来信了,如果朝廷委派船工去琉球,里面会有咱们的人掺合进去。”
“张庆松办事很妥当,基本上按照殿下的意思在整顿崇武千户所。’
朱允?叮嘱道:
“从今以后,张庆松那也是你负责吧。”
“不过,联系他的和联系其他人手的,要互不统属,和你单线联系。”
“张庆松以后负责军事,你派人去管钱。但是管钱的人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切实配合张庆松做事。”
“张庆松有问题,其他人只能禀报过来,等候本王处置,绝不许在钱上刁难。”
“本王可是给了张庆松杀人的权限的。”
老钱躬身领命,
“属下遵令,一定告诫手下,遵从张庆松千户的命令。”
接着他又问道,
“殿下,如此的话,张庆松权力很大,还需要单独派一伙人监视张庆松吗?”
朱允?摇摇头,
“不需要。”
张庆松不是一个人独揽大权,六、七年内,他无法单独占据琉球的。
更长的时间,夺嫡已经有了结果,更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老钱,琉球先求稳。下半年咱会送他们一些武器,争取一击成功,务必不惊动朝廷。”
老钱躬身道,
“殿下,张庆松的建议,是先取山南、山北,最后控制中山。”
现在琉球有三股势力,中山、山南、山北。和大明往来密切的是中山。
朱允?同意了,
“可以。让他见机行事。”
老钱又说道,
“殿下,自从军火案后,左副都御史马和安一直很低调,和黄子澄他们联系的少了。”
“黄子澄和齐泰的关系似乎有些疏离了。”
“但是他们三个和方孝孺一直有书信往来。”
目前朱允?的势力还没成大的气候,朱允?并不在意,
“老钱,向北平方向开店的事,进展如何?”
老钱躬身回道,
“殿下,现在已经到了沧州,预计两个月后,在北平府开第一家酱菜铺子。”
朱允?叮嘱道:
“老钱,所有的藩王之中,只有燕王朱棣需要你盯着,其他藩王都不用管的。”
“他身边有个和尚,叫姚广孝,这人你要小心,此人精通阴谋,也精通帝王之术。”
大本堂放学了。
朱允?又被黄子澄叫去了。
他本以为母妃去世了,自己失去了母妃的庇护,争储的力量弱了很多,之前的关系会因此淡了,
没想到黄先生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帮着筹划。
他对此很感激,对黄子澄也更加尊重。
黄子澄和他说了军火案的后续处理。
朱允?叹息道:
“可惜了段映秋。”
黄子澄想到前几天段映秋疯狂的话,急忙摆摆手,
“让他下去锤炼一番,对他也是好事。等殿下以后有机会了,再召他回京便是。那个时候他也肯定老辣了很多,可堪大用了。’
朱允?有些意外,黄先生的意思,段映秋现在不堪大用?
军火案段映秋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黄先生,请告诉他,去了辽东不要灰心丧气。当了一县的父母官,正是践行他的理念的时候。”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王也期盼他做出亮眼的政绩来。”
黄子澄躬身道,
“殿下,下官一定将您的谕令转告他。”
他看朱允?有点郁郁寡欢,似乎心事重重,急忙问道,
“殿下,遇到麻烦了?”
朱允?叹了一口气,
“父王明日去检阅出征的军队,命令咱和老三一起去。”
黄子澄抚掌笑道,
“殿下,这是好事情啊,正好借机和军中将领混个脸熟。”
朱允?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那有什么用?都是淮西勋贵的人,认识本王,也不过是方便他们嫌弃而已。
黄子澄摆摆手,笑道,
“殿下,此言差矣。他们是陛下的将,是太子的将,唯独不是什么淮西勋贵的。”
???
朱允?疑惑地看看他,
先生喝多了?
怎么说这种胡话?!
军队可是大半都在淮西勋贵的掌控之中。
黄子澄解释道,
“殿下,不要看淮西勋贵现在如烈火烹油,似乎权势滔天。”
“其实,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附在陛下身上的。”
“一旦陛下不需要他们了,就会树倒猢狲散,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看看左右,低声道,
“甚至只能引颈就戮!”
朱允?如醍醐灌顶,
“先生所言极是!”
没了皇权的加持,淮西勋贵要么谋反,要么放弃兵权,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百姓久经战乱,人心思定,叛乱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他又狐疑地看看黄子澄,黄先生竟然有了如此见识,和过去的书生形象差之远矣。
黄子澄坦然地解释道:
“这是希直的话。”
朱允?心中叹息,方先生果然精通帝王之术!
如果他也在京城就好了!
黄子澄看看左右,低声道,
“殿下,方希直还说了,如果您和太子出现在军中,或者和太子同行,就尽可能不带上那位。”
朱允?苦笑不已。
他当然希望父王身边只有自己,而没有那个朱老三。
可是自己说了不算啊。
何况,现在皇爷爷父王都那么欣赏朱老三,
父王出门不带自己可以,不带老三?那可能吗?
想想明天的安排,朱允?叹息道,
“先生,本王明天不想去。”
进了淮西勋贵的地盘,自己就成了朱老三的陪衬。
他不想去看朱允?得意的嘴脸。
黄子澄有些急了,
“殿下,去!一定要去!哪怕不出什么风头也要去!“
朱允?有些闷闷不乐,
“还不如来大本堂上课。”
黄子澄眼珠一转,
“殿下,您尽管放心去。”
“也许,明天陪太子检阅的就是您一个人呢。”
朱允?苦笑道:
“黄先生,去是肯定要去的,父王都下了谕令。”
黄子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陪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匆忙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允?有些奇怪,今天黄先生似乎有心事。
出了宫,黄子澄吩咐轿夫,
“去秦淮河。”
段映秋明天就出发去辽东了。
他的几个同好在秦淮河租了一艘画舫给他践行,也给黄子澄发了请柬,
本来黄子澄是不想去的,但是现在,他很想去见一见段映秋。
